不论是流星街也好,还是贝奇小镇也好,都不在友克鑫的正东方。按照预言,库洛洛要一直往东走,就有撞见除念师的可能性,于是在贝奇小镇休整了几天,两人再次回到了友克鑫。
在路过某个商场的停车场时,库洛洛抢了一辆车,一路往东开。
两人在夜与日的间隙中穿过广袤的平原,深邃的峡谷,茂密的森林,穿过星空几乎与大地连成一片的戈壁滩,终于来到了一座港口小镇艾德。
库洛洛把车停在一家半新的小型旅店门口,他的视线落在副驾驶沉睡的布兰琪身上。
即使醒来的时候精神挺不错,也看不出异端,但她睡觉的时间实在太长了一点。
从上次入睡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八个小时了,上一次是十六个小时,就算再欠瞌睡,也不是这么个睡法。而且偶有遇到麻烦,车开得颠簸,但她也睡得好似童话里的睡美人,被坏巫女下了魔咒,无法凭自己的力量苏醒。
……说起来有的时候死人的念会因为怨念而越来越强,倒是挺符合爱德华的个性。
“我们到了。”
男人凑过去替她解开安全带,顺势吻了吻她的额角。睡美人好像终于睡够了,嘤咛一声,长睫毛如同振翅飞走的蝴蝶,扑闪几下,露出闪亮泛着水光的蓝眼睛。
她的眼睛落在男人身上,却没有感情,像是机器在记录画面一般,直到漫长的“开机”时间过去,布兰琪的眼神才柔软下来。
“……库洛洛。”她认出来同她一起去找除念师,并且一直对她很宽容的男人。
……记忆力也越来越差了呢。
距离从监狱里出来,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
情报网站上关于幻影旅团团长的消息不再更新,他们一路总体来说挺和平,就好像开车旅游一样,库洛洛倒是对除念不是太急,有的时候幕间剧也挺有意思,可好像再这样下去,布兰琪就即将长睡不醒。
☆、第77章 Chapter 077
“库洛洛,库洛洛。”布兰琪拉了拉男人的衣服,“我肚子饿了。”
库洛洛在前台已经把入住的手续办好,小镇的规模不大,打探情报的话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他接过前台小姐递过来的房卡,转头对布兰琪说:“我们到城镇了,等下找一家你喜欢的餐厅吃饭?”
说到食物,某只馋猫的眼睛果然亮了一点。但她却摇了摇头,布兰琪说到:“不,还是算了。随便吃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就好,我很困,想快点吃完洗澡,然后睡觉。”
明明上一觉才刚刚睡过,可她又困了,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像一张朦胧而巨大的纱网一样,阻隔着意识和**融合,它一直在妨碍她清醒地思考。
女孩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一副瞌睡得不行的样子。
趁她好奇地打量新地图的时候,库洛洛的视线落在布兰琪身上。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起来的时间只够她每天吃一到两顿饭,揍敌客家养出的那点珠圆玉润经不起太大折腾,布兰琪又开始消瘦了。并且睡着的时候连呼吸的频率都变低了,好似即将陷入冬眠中的动物,而库洛洛有种预感,她一旦沉睡下去,可能再也起不来了。
“两位是从国外来的吗?倒时差?”
艾德小镇现在正是下午三点,就算是夜猫子也差不多起来了,普遍精神都不错。听到两人的对话,前台小姐推测到。
“嗯,是这样。”库洛洛并不多做解释,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过来旅行的吗?在下一条街有旅社,两位可以报一个一日游,去附近的景点门票钱要划算一些哦。”前台小姐热心地介绍到。她注意到这名黑发男人的视线总是会落在银发的少女身上,虽然很难分辨,但貌似好像更柔和了一点,她干着这一行平时见到的陌生人也挺多,从对方的举动能推测出不少东西。前台小姐猜测到,“两位是恋人吗?”
两人齐刷刷地扭过头来,面无表情的地望着她。
视线停顿了一秒、两秒……
前台小姐的标准职业微笑都要维持不住了,她尴尬地说:“我猜错了吗……真不好意思。莫非其实是兄妹?比如一个像妈妈一个像爸爸所以摆在一起看并不太像的原因?”
这下不止被盯着瞧了,前台小姐还感受到了一股恶寒,后脑勺顿时挂满了汗珠。
又、又错?
总不可能是父女吧?
这个时候布兰琪打破了尴尬,说到:“我们不是兄妹。”
说完她拉了拉库洛洛,扬起头来对他说:“快点去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两个外表很有欺骗性的煞神这才离开旅馆的大堂。
他们在旅馆附近的餐厅随便吃了一些,布兰琪这次醒来精神不是很好,刚吃完就说要回旅馆睡觉。
本来他们是准备着手排查这座小镇里有没有除念师的踪迹的,现在看来,只能库洛洛一个人来完成了。
布兰琪清楚自己的状况。
清醒的时间实在太短了,睡觉的时候,她甚至连维持最后的警惕都做不到。
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真的无法醒来了……
她洗去身上的浮尘,从浴室里走出来,布兰琪忘记吹头发了,长发往下滴着水,不一会就打湿了背后的衣服。
房间里的冷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瞌睡稍微醒了一点。
库洛洛换了一件衣服,正要出门,见她像只不小心落水的猫一样,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他说:“把头发吹干再睡吧,要不了多长时间。”
本来就懒,现在更是一身懒骨头的布兰琪,理所当然地说:“你帮我吹。”
任性的本质就没有改变过。
男人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他挽起衬衫的袖子,拿了风筒,“坐下。”
女孩不想搬椅子,软软地坐到地毯上,不想再动了。
库洛洛望着脚边的一团,黑眸盯着她,似乎在考虑到底是把她拎起来还是随她去。
最终男人还是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后,一点一点把她的头发吹干。
女孩的头发太长,吹起来稍稍有些费时,不过风筒的热度和噪音,暂时还不会让布兰琪睡着。
男人的手指穿过潮湿的银发,在热风的吹拂下,头发一点点地变得干爽顺滑,女孩渐渐地眼睛闭上的时间长,睁开的时间短,等他关了风筒,她已经完全闭眼了。
库洛洛以为她睡着了。
谁知道脚边软软的一团忽然转过身来,趴在他的膝盖上,闭着眼睛说:“我喜欢库洛洛的手,为什么呢?明明才相处三个月,可你摸我脑袋的触感,好像从一开始就很熟悉。”
“之前和你说过了,我们认识很久了,这两年尤其熟悉。”库洛洛再一次和她说到。
“唔……我又忘记了吗?”女孩懊恼地说到,她挪了挪脑袋,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虽然上次你没有回答我……虽然我想不起来了,但我猜想,对于我来说,库洛洛其实是我很重要的人?”
男人的手顿了顿,才伸过去,再次摸了摸她的脑袋。
漆黑的双眼没有别的感情,只有专注,仿佛这一刻他没有想别的,只是把她的样子印刻进脑海里。
可旋即,他这次实打实地叹气,库洛洛的手遮住了女孩的眼睛,说:“不,三个月前就回答你了,可是你又忘记了。”
“……”
等了等,没有回应,只有变得绵长的呼吸。
睡着了。
再一次地,睡着了。
库洛洛把她抱到床上,盖上毛毯。女孩的身体稍稍陷进柔软的床垫中,长长的银卷发铺开,同样银色的睫毛反射着一点阳光,看上去好像挂着泪珠一样。
说起来她的五官相较猎人考试的时候,已经长开不少,稍稍显露一点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妩媚。
面容沉静而美好,好似百年前因诅咒陷入沉睡,躲在长满荆棘的城堡里的睡美人。
然而谁说吻醒睡美人的一定是王子?
男人黑色的眸子似乎透不了一丝微光,他附身吻了吻女孩的额角,“应该……来得及吧?”
“来得及的。”他自问自答到。
男人起身,带上门离开了。房间里除了空调的送风声,再无一丝响动,仿佛没有人存在过一样。
艾德小镇的规模实在不大,居民们大多彼此之间互相熟识,这就令调查更趋于简单。小镇里甚至连念能力者都没有,就更不要说除念师了。
库洛洛当下决定继续往东边前进。
只是艾德小镇的东边是一片宽广的海域,如果不做好准备贸然往东走的话,不知道得航行多久才能登陆。大海非常广阔,相比起来,人类实在太渺小了,而且不论是他还是布兰琪,状况都远没达到最佳,必须得小心行事才行。
至于说艾德小镇周围的路线,库洛洛想起下午时,旅馆的大堂小姐以为他们是观光客,推荐他们找当地的旅行社报一个一日游,关于线路的事情,找旅行社的人问问,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来到旅店隔壁那条街的旅社,就好像真正的观光客一样,向接待人员咨询当地一日游的相关信息。
艾德小镇的周围有几个不太出名的自然景点,毕竟靠着海,海滩也不错,把沙子最好的一块圈起来,建几个海之家,摆几张躺椅,就成了沙滩浴场。把几块造型奇特的礁石圈起来,编造一些当地特色的神话传说之类,就又成了一个旅游景点。不过终究谈不上很有特色,来这里旅游的人不算多,现在又是淡季,旅社里的生意很淡。
等库洛洛对照着当地地图,在营业员的解说下,把周围几个景点和方位弄清楚,在这个过程中,他听了两条线路的推销说明。库洛洛托着下巴皱眉,有些困扰,对外装出爽朗青年的他,现在难以抉择地说:“两条路线都大同小异啊。刚刚我在市内闲逛的时候,发现这里的风景不错,还有港口,为什么这里不在景点内呢?”
他的手指向了小镇正东方的港口。
“啊这里啊。这里是居民们坐轮渡的位置,你看地图这里,东岛和西岛之间需要坐轮渡才能到达,只是很单一的航线,没什么特别的,想坐的话可以自己买票去坐。”
而营业员口中的东岛并不在西岛的正东方,那不是库洛洛要去的位置。
他说:“如果我要租一条船出海呢?从这里往东方走,大概多久能着陆?”
营业员皱眉想了想,觉得他的要求真奇怪,但他仍然敬业地回答到:“那样就到另外一片大陆了哦,我们一般不坐船,到隔壁市坐飞艇。”
“……唔。”
“您是准备像《八十天环游世界》那样一路向东吗,真浪漫呢。不过我们这边到另一片大陆,也就是埃珍大陆,都不说往东走的,因为到隔壁市坐飞艇,由于航空管制,航线绕了一段,是向西行的。并且我们在这个纬度上,艾德小镇是划分到东经的最后一片土地,再那边,就划分到西经的时区了,挺有意思的吧?”
☆、第78章 Chapter 078
“确实挺有意思的。”库洛洛微笑,“不过我仍想往东边看看,不知道哪里有船能过去,至于说价格方面,我的预算还比较宽。”
营业员马上明白了他话中隐藏的含义,本来旅社代买机票、□□之类的业务也不少,他接话到:“那我帮您联系一下,目前正是旅游的淡季,我想找一只空船,应该不是问题。”
“有劳您了。”
库洛洛回到旅店内。
浴室,温水从莲蓬头里洋洋洒洒地落下,打湿了黑发,男人扬起脑袋,细小的水流从发梢往下,顺着脖颈、肌理的好看线条滑落,在脚下积了一小摊水洼。
洗澡总是会让人放松,库洛洛的脑袋里却在想着刚才打探到的消息。
按照旅行社里那个人的说法,和诺斯特拉家的小女孩写出来的、据说是百分百命中的预言,那他的幕间剧也即将迎来终结才是。
在回来的路上,库洛洛在网上查阅了高清版本的世界地图,除了最先开始进监狱偏离了“向东”的航线,之后的时间他一直向东前行。
在这个过程中,他并没有遇到除念师,甚至相关的消息也没有得到。当然也有半路上错过了除念师的可能性,不过刚才库洛洛在放大的地图上,艾德小镇的东方,看到了另外两座岛屿。
其中一座在艾德小镇的正东方,东经线和西经线的交汇处,距离艾德小镇较远。
另一座距离艾德小镇更近,可是方向去却稍稍偏离了。
库洛洛认为目标在第一座小岛上的可能性更大,那将是结束他幕间旅程的终焉之地。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接到了旅行社营业员的电话,对方说,已经找到空船了。
库洛洛回答到:“那就明早港口见,在那里办手续吧。”
他挂了电话,坐到床边,柔软的床垫因为重量往下陷了一点,如果是平常的布兰琪的话,睡得再沉,这种响动也能让她醒过来了。
即使睡觉的时候也要保持大脑一部分的清醒,她应该从小接受的训练是这样,可现在却醒不过来。
——甚至连睡姿都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也就是说,在他外出期间,她完全没有动过,这已经超过了一般“睡眠”的范畴,几乎可以算是昏迷了。
恐怕这时要是有偷袭者的话,他能异常简单地杀了她。男人无情绪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脸,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手指划过她纤细的脖颈时,稍稍停留了片刻,旋即离开。
抢走宝物后,没几天就转手贩卖的库洛洛,并不能理解什么叫做珍视和保护。
因为他喜欢的,仅仅只是成功入手的瞬间。
……她又为什么如此脆弱呢?连濒临死亡的爱德华的手,也躲不过。并且也不是一击毙命,而是每天都比前一天变得更虚弱一些。
如果真的无法再次醒来,他大概会亲手结束她的性命吧。
虚幻的希望并不需要。
布兰琪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艘不知名小船的船舱里,透过窗子看过去,海面波光粼粼、碧波荡漾,景色是不错,就是行驶速度太慢了点。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不认识的地方,这已经不是布兰琪第一次经历,她并没有太惊讶,空腹的感觉告诉她,她大概又睡了十几个小时。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脑袋里残留的睡意才渐渐消散,布兰琪起来,顺着楼梯来到甲板,就见到了在躺椅上看书的库洛洛……和应该沦为古董的三角帆船。
“真的还有靠风行驶的船只吗?”布兰琪惊讶得都快忘记肚子饿了。
“其实还是有装配发动机的,不过油箱不大,只能作为紧急动力。没办法,艾德小镇里只找到了这种船。”库洛洛大有没东西想抢也抢不到的困扰,他问女孩,“吃东西吗?厨房里有干粮和罐头。”
布兰琪点点头,正要去找吃的,她脚步一顿,问:“厨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