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已经到了喉咙边伤,就要说出来,楚珩却是摆了摆手。
是示意说免礼了。
予袖只是目光随意的注意着这边,看见楚珩摆手,她就移了目光过去。
答应江予清的事,她已经算做到了。
带她到楚珩面前,是她唯一能做的,旁的再会发生什么,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予袖去往屋里边稍作休息的时候,樱桃在她身边低声发问。
“小姐,你为何将二小姐带来了这儿?”
樱桃光看她那样子,就知道这是对皇上有意思。
“她既然都拉下脸来求我了,我也没有不答应得道理。”予袖心里有自己的思量。
“这是完全没有机会的事,可是江予清她看不明白,心里头存着希冀。”
“当然,我劝她那也是没用的,只会让她心离对我有更多的怨恨,所以,必须让她自己亲眼去看。”
其实予袖也希望江予清能有一个好归宿,不想她走太多的弯路,到头来把自己折腾得伤痕累累。
“亲眼去看?”樱桃疑惑的呢喃着,不太能明白予袖的意思。
予袖笑了笑,没有解释。
......
原本来说,举办宴席,应当是男女分开,女子在内屋,男子在外屋。
可是这回来的人少,零零总总才是凑了两桌,又是家宴,便没管那么多规矩,干脆都安排在了一起。
男子一桌,女子一桌,中间象征性的安了一扇屏风。
算是隔开的意思。
只是两扇屏风,真说起来,也挡不住什么。
江予清坐在最边上,手上拿着筷子,偶尔挟一些菜,却是完全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往屏风那边扫过去,能依稀看到楚珩的背影。
他坐了一会儿,旁边的小厮同他说了什么,然后他就起身,随小厮离开了。
江予清紧紧盯着,将他离开的方向看得清清楚楚。
是在后院那边。
江予清手一抖,就将茶杯打翻,滚滚落下,沾湿了衣裳。
“二小姐。”旁边的丫鬟惊呼,一边着急拿帕子给她擦,可是深色的茶水,印在衣裳上很快浸了下去,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二小姐,奴婢带您去换身衣裳吧。”
江予清点头,顺着她说的话起身,随着人往后院的屋子去了。
待换了衣裳出来,予清随口诌了个理由,让那丫鬟先离开了。
然后她转身,往游廊那边走。
“在那儿都快无聊死了,真是――”楚珩身旁的小厮拿着一片宽大的叶子,不停的对着脸上扇。
其实也没什么风。
就是心里燥热罢了。
“不是说出来玩的吗?”那小厮缓了一阵,不悦道:“为什么就待在这?我要走!”
声音脆生生的,带点稚气,但分明,就是女子的声音。
“嘉宁,你别闹。”楚珩浑厚的声音中,带了一抹柔情,拉住她的手,劝道:“午时后,就带你出去。”
嘉宁显然不太相信。
因为他之前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到现在都没履行。
“那个王爷,长的就凶,还瞪我!”嘉宁抱怨,转口又道:“但是王妃不错,好看!”
“他不朝你刀剑相向就不错了。”楚珩淡淡出声。
“他敢!”嘉宁这一声下去,接着就没了底气,想起薛琰那样子,她觉得还是有点可怕的。
“那你会护着我得对不对?”嘉宁拉楚珩的手,声音柔柔的,满心蛮态,是小女孩稚嫩的模样。
楚珩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嘉宁就笑,唇角弯起,勾成一个大大的弧度,之后,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
“你要说话算数。”
楚珩的面色似乎就是在瞬间融化。
温润如玉的面目上,荡起和熙的春风,让人看了,心中升起暖意来。
......
予袖最近孕吐的厉害。
她几乎是不怎么吃得下东西,哪怕是药膳,也是刚送到嘴边就能吐出来。
所以她就没有在席上坐。
就单独在东边的暖阁里待着,樱桃怕她额,还特地备了些她喜欢的糕点。
但是予袖并没有食欲。
薛琰在外面喝了几杯。
大概过了两刻钟,他就放下杯子,往东暖阁里边走了。
薛琰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予袖一闻,有些难受了,东西在胃里一阵翻涌,当时就捂着嘴巴,打了好几个干呕。
但是胃里本来就是空的,自然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怎么了?”薛琰急忙过来扶着她。
予袖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接着就去推薛琰,没好气的冷声道:“你离我远点!”
真是,身上臭死了。
薛琰倒是没想到会被予袖这样嫌弃。
以前她顶多就是不悦了,嗔着说几句,没有这般,气急了要推人的模样。
“哪儿臭?”薛琰抬起袖子闻了闻,没觉得有什么。
他可是上午才换的衣裳。
“就是臭,就是臭!”予袖看起来有些无理取闹。
卫太医说,女子怀了孕,有时候是会有些喜乐无常,心情不稳。
估计就是这个模样吧。
第88章 唯一
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喝了酒,味道有些冲, 许是冲到了予袖, 所是薛琰就去里间, 换了身衣服来。
出来的时候,他还特地闻了闻, 闻了衣袖和衣襟处, 确定没有了味道之后,才走了出来。
予袖当时正就着茶杯, 喝了口水,小心的漱口。
虽然没有吐出来什么, 但是嘴里难免有些味道, 是她不欢喜的味道。
薛琰知道她难受, 也没敢太靠近去, 就在一边站着了。
“你在那站着做什么?”予袖拿帕子擦了擦嘴巴, 抬头看薛琰离她远远的, 也不走近,顿时就不开心了。
几乎是瞬间拉了脸。
“你是不是嫌弃我?”予袖当时想着,薛琰定然觉得她吐的有味道, 所以嫌弃,不愿过来了。
“是不是?”她执拗的问。
薛琰真是无奈, 他这,怎么做都不是。
他只得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复而将人抱住, 俯身亲了亲她的唇。
“我家袖袖又香又甜的,我怎么会嫌弃呢?”薛琰知道她在想什么,说完又去寻她的唇,亲了又亲。
当然是宠着都来不及的。
予袖虽然面上看着不太情愿,但听了这话,她心里边却是开心的。
她顺着就倒在了薛琰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手上拽着他的腰带,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指上打转。
“我肚子有点饿。”予袖压着嗓子,低低出声,一字一句的,只是声音显的有些压抑。
“可是吃不下,什么都吃不下,一看见就想吐。”哪怕是之前她最喜欢的糕点,香香甜甜,软糯的入口即化,她吃进去,刚碰舌头,恶心感就上来了。
肚子如今完全是空的。
“那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薛琰心疼,说起话来是异常的柔和。
完全是心疼到了骨子里去。
他看着她受折腾,一日一日的没办法吃东西,吃了之后就捂着嘴巴吐,她受这些苦,他恨不得代她去受。
予袖想了想,摇头。
人家都说孕妇特别能吃酸,之前母亲怀衿儿的时候,那些酸的掉牙的枣子,她能一次吃上好几个,都面不改色。
可是予袖这怀孕,却是什么都吃不下。
管它酸的甜的苦的辣的。
“没事,反正长肉了,不吃的话,正好能瘦一瘦。”予袖还记着,薛琰前几日晚上说她胖了。
“好了好了,不担心了。”予袖朝着他轻笑。
这个话题实在是有些令人不开心,于是予袖也就不说了,转口问道:“方才......在皇上身边的那个女子是谁?”
虽然那人一身小厮装扮,但是脸白白净净的,身形小巧,予袖一眼就看了出来,那是一名女子。
她想了想没想明白,实在疑惑。
楚珩带着一名女子出来,还穿着小厮的衣裳,任谁都会觉得,有些疑虑的。
过了一会儿,予袖没听见声音,就又拉了拉薛琰,再问道:“你也不认识吗?”
薛琰要说不认识,那予袖才是真不相信,之前在前厅的时候,分明看着他看人姑娘眼神怪异。
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可能,见过一面。”薛琰的声音浑厚沉重,予袖贴在他的胸膛,感觉到了这微为的震感。
他的面色慢慢的变得沉重,而后,顿了许久,才慎重回答,道:“是前朝皇室的人。”
“什么?”予袖一惊,顿时睁大了眸子。
她之前也料想过那人的身份,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原来,跟前朝有关系。
而且还是前朝皇室......
予袖深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自古以来,凡是新朝建立,那前朝的一切都是祸根,必定要赶尽杀绝。
更何况,予袖她曾亲眼见过,白水起义军,是怎么将那些人一个个杀死的。
所以,楚珩为什么会把前朝之人留在身边?
薛琰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他以为,那个女子,在当初白水军攻入城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可是事实似乎并不是那样。
那些事,那些他所了解的事,楚珩只和他说了一半。
其余的,他对他隐瞒了。
但是薛琰并没有去追究的心思。
他现在,只想好好守着她的媳妇,看着他的孩子出生,就是所有的唯一的,需要做的。
“没什么的,你当不知道。”薛琰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示意让她不要为这件事忧心。
予袖十分乖巧的点头。
涉及前朝,自是严重,薛琰不希望她牵扯进去,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外面依旧是熙攘的声音,予袖倏的想起什么,稍稍抬起身子,在薛琰耳边说了几句话。
“好不好?”她眨巴着眼睛,等着他回答,十分期待的样子。
薛琰想了想,才点头。
予袖的笑容在瞬间洋溢,她拉着他的手,接着往他怀里窝。
“真好!”
......
其实安长宁压根没有去过王府。
安府的事情还挺棘手,就算哥哥和父亲让她好好待着,不要插手,但是她心里难免的焦躁不安。
父亲已经三日没有回来了。
这个样子的状态,她自然没办法去任何地方。
所以这虽是惦记着予袖的生辰日,她也没去,就是准备了礼物,着丫鬟送过去了。
送的是一双鞋子。
十分小巧可爱的一双虎头鞋,鞋面毛绒绒的,做工精致,看着就可心极了。
安长宁说,这是给予袖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无论男女都能穿,但她还说了,若是女孩的话,日后会再补一双绣鞋。
“小姐,小姐。”侍书急匆匆的推门进来,喘了几口粗气,还没能缓过来。
侍书是长宁身边的人,一举一动都受了她的熏陶,向来都是举止有礼,从不急躁。
这回倒是例外了。
“慢慢说。”安长宁本就是温婉的性子,倒也不着急。
“老爷他回来了。”
侍书话音一落,安长宁就等不住了,转身,就大步跨出了门。
侍书张了张口,显然是还有话没说,但是再一抬眼,已经不见了安长宁的身影。
她倒是没想到,自家小姐也能有如此急躁的时候。
当时她也没敢多留,跟着长宁的脚步,紧追了上去。
长宁的心都在砰砰的跳。
虽然哥哥不告诉她其中的情况,但她暗地里着人去打听过,父亲如今的处境,可以说是凶多吉少。
虽说没有贪污,可是也有知情不报这一重罪,再加上是六品小官,本就不让上头放在眼里。
罪是说判就判的。
而且安家没有靠山,定然是任人拿捏,说不定,到时候,还会连累整个府里的人。
安长宁踏进大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安重他坐在木椅上,挺直着背,衣服发皱,还有隐隐的污渍,眼底是一片疲倦的青色。
但是人看起来,应当是没有事情的。
安长骁还在屋子里,在同安重说话,长宁站在外面,这么看着愣了愣,也没有进去。
“您是说......卫将军?”安长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十分清晰的落入了长宁的耳朵里。
当时听见那三个字,她就怔住了,站在原地,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对,本来是很棘手的......我们江家,注定就是被人抓在掌心,根本无法逃脱。”安重的目光凝住,话说出来,有些无奈。
“可是卫将军这次,竟是上下奔波打点,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澄清真相,又在大理寺卿面前,为我安家作保,说是他就算豁出命,也要护着安家。”
安重的语气沉重。
这样的恩情,救命之恩,是他们受不起,自然,也还不起。
安长骁听完,也陷入了沉默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宣平那人,他之前听过一些传闻,但是并不了解,后来,他一直缠着长宁,他便觉得,好色之徒,空有蛮力。
不算是什么良善之人。
完全没有想到,他这一次,会这样做。
门外的安长宁听着,一字一句她听得清清楚楚。
瞳仁慢慢就紧缩起来,一手在发颤,迈着一只腿,好像粘在了原地,一动没动。
父亲说,是卫宣平救了他,救了安家。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安长宁不愿去想,但事实还是不可避免的呈现在她眼前。
是因为她,卫宣平才会做这些的。
他似乎有一种格外的毅力。
那天他来大闹一场,后来离开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你一定会是我媳妇,也一定只会是我的。
他好像只要认定了,那任何的艰难险阻,就都不在话下。
长宁这么想着,心里的一根弦似乎轻轻拨动了。
然后,带动着其它,一起颤动。
长宁捂住了胸口。
后边侍书已经追了上来,看见长宁人似乎是要倒下去,当时就吓到了,冲上来,大声道:“小姐,你怎么了?”
长宁胸口发闷,一阵一阵的喘不过气来。
接着脑中有光一闪而过,眼睛一闭,人就晕了过去。
第89章 想通
临近夜晚。
这个时候,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小雨, 也终于停了下来。
中午还热热闹闹的王府, 在这个时候, 已经完全的沉寂了下来,之前办过宴席的地方, 只剩下了两张空空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