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儿走在前头,步子踏得很小,边走边顾着后边说道:“小姐您小心些,莫要摔倒了。”
江予清轻轻应了一声。
快走出这边院子的时候,江予清突然瞧见,前边的拐角处,似乎坐着一个人。
江予清放慢脚步,轻轻的走到那人身边。
“衿儿。”她柔声唤道。
这大晚上的,予衿也不知道坐在这儿是做什么,听见声音,回头。
“二姐姐。”
“晚上起风了,怎么只穿这些。”予衿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衫,坐在这风口处,定然回冷的。
江予清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严实的将予衿包住,然后俯身,连着披风将他抱了起来。
予衿最近吃胖了许多,江予清抱起他,倒还是有些吃力。
“衿儿在这儿做什么?”江予清说话的声音,明显相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这个家里,唯一让她觉得,还算是亲人的,也就只有予衿的。
所以江予清自然关心他。
“衿儿不想背书。”予衿一脸的不情愿,脑子里闪过那些墨黑的字符,一张脸就耷拉的更厉害了。
他陪姐姐在王府里待了几日,算是过了几天的轻松日子,心性还没收回来,这一下回到家,光是功课就堆了一堆。
烦心得很。
予清知道,衿儿从小比旁的孩子要聪颖些,一般书本上的东西,看过两三次便能记在心里。
正因如此,江承曜便觉得他是生来读书的料,才一岁就教着认字,两岁便请了教书先生回来,总想着,家里头能考出个状元探花什么的。
毕竟是商贾人家,就算家财万贯,依旧地位底下,到哪都让人看不起,如今这生意做到头了,那谁都想往地位更高的地方走。
江家,就觉得予衿会是这个契机。
所以,就努力的教导,教导他,往他们锁希望的道路上走。
可再怎么聪颖,也是个三岁的孩子,在别人还应该玩耍打闹的年纪,又凭什么那么要求他。
予衿看着江予清带他往南院的方向走,皱着眉头就急了,连连扯她的袖子,道:“不回去,我不回去。”
“衿儿乖,这么晚了,你不回去的话,能去哪?”江予清轻声哄着。
衿儿知道这道理,知道自己应该回去,应该听话,可是,就是不想再天天对着那些书本,不想闻着那一屋子墨水的味道。
“那好吧......”予衿抿唇,默默的点头。
“对了,过几日是姐姐的生辰,二姐姐你也去吗?”予衿闷闷的出声,感觉鼻头有东西堵住了一样,但声音听着,还是轻松的。
“当然去。”予清点头。
“那不然二姐姐你带我去吧。”予衿顿了顿,接着又说道:“要是爹和娘的话,一定又要拘着我了。”
江予清听予衿这么说,愣了愣,一时不知想什么,就走神了。
“二姐姐。”予衿拉了拉她的衣袖。
“衿儿,我不能带你去。”说话间的工夫,已经到了院门口。
予清停下脚步,把予衿放了下来,然后示意让鸢儿带他进去。
“外边冷,快进去,莫要冻着了。”
予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迈着小步子,慢慢走了进去。
予清就站在院门口,踏都没踏进去一步,看着黑暗之中,予衿的背影慢慢消失......
她忽然弯唇轻笑。
她在这个家里,就是个可笑的存在,怕是哪一天就这么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那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予清想,她长这么大,活了这些年,心里头一共就那么一个念想,就这么一件事,是她想要去做的。
那么,为什么不为自己搏一搏呢?
或许她不一定能成功,但是如果压根不去努力的话,那就是一定不会成功。
永远都不会有机会。
眉间压抑,显而易见。
鸢儿送了予衿后,出来,到予清跟前时,她已经神色如常。
“回去吧。”
......
过几日就是予袖的生辰。
十六岁的生辰。
以往在家里,予袖就不喜欢操办这些,大多时候,就是家里头的人在一起吃顿饭,便就行了。
可是这回,薛琰说,虽说没必要操办的多隆重,但他的那些兄弟都会来,而且,这兄弟里头,包括了楚珩。
予袖连连推脱。
她这就是个小生辰而已,实在没什么重要的,没必要惊动了皇上。
其实予袖是在想,要是楚珩真来,那该有的招待和架势必然不能少了去,招待皇上......一定很累。
予袖委屈着脸朝薛琰撒娇。
“我最近胃口不好,不太能吃下东西,而且身子也总是酸痛,特别是腰,站都不能多站一会儿。”
话中明显,是有所指。
“恩。”薛琰点点头,伸手,覆在他的腰间,手指微动,轻轻的揉。
揉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好点了吗?”
予袖抬头,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瞪他。
薛琰就是在和她装傻,明明心里头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你放心,皇上要来,是他说了,别把他当皇上就行,他左右是想来凑凑热闹。”
薛琰一边同她解释,手上按揉得动作也没停下来。
予袖还是皱眉。
不把他当皇上......说的可算是轻巧。
“操办的事,我来,招待也我负责,你就负责好好休息。”薛琰的手忽而磕了一下她腰间嫩肉,轻笑道:“一定不累着你。”
予袖怕痒,往旁边躲了躲。
不过听薛琰这么说,才是欢欣的笑了。
第85章 生辰
薛琰嘴上说的简单,但真的方方面面都做起来, 才发现操办宴席这件事――
真他妈的难!
光是准备菜品这一项, 予袖就挑剔的不得了, 说是谁的口味都要顾到,不能厚此薄彼, 当然, 皇上那边,是确实要厚此薄彼一下。
可是来来回回准备的都不怎么好。
最后薛琰急了, 朝着厨房放话:信不信本王就只蒸它个十八笼的包子!
反正都是糙老爷们,以前的时候, 有肉包子吃就欣喜的不得了了, 这下总不能因为过了几天富贵日子, 口味就刁了。
薛琰想, 看谁敢说半分不是, 他就撕了谁的嘴巴!
予袖这边, 却是过的舒爽多了。
那生辰什么的,说到底就是累赘,她一点儿都不喜欢, 弄那么多有的没的,劳累了自己, 可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伺候别人。
所以薛琰愿意把这个重担接过去,她实在是高兴的不得了。
连睡觉的时候,心都安稳了不少。
有时候一睡着, 能睡到第二日太阳高高挂起。
“王妃,要准备起床吗?”
红橘问这话的时候,予袖意识已经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她睁着眼睛,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往旁边看去,惊疑道:“红橘?”
自从那日吩咐红橘带人去景落院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
因为知道她是薛琰的暗卫,所以就算她不见了,予袖也心照不宣的,没有多问。
却未想今日一睁眼,没见樱桃,反而是红橘。
他自然有微微惊讶了。
红橘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不但是红润着的,就连唇角都是微弯着,似乎是在笑。
“怎么,有喜事?”予袖想着,随口便问了一句。
红橘一愣,看着予袖,没摇头也没点头。
八字都没一撇的事。
“没有。”红橘接着回答。
予袖听她这么回答了,只是点点头,自然没有多问。
红橘伺候她起身洗漱了,穿好衣服,接着梳妆。
“那些事.......怎么样了?”
这边的发髻已经挽好了,予袖轻轻的拨开妆匣,在一堆的珠钗手镯中,慢慢翻找。
翡翠金银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带着予袖同样轻轻的声音,一时,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先是送去了教坊司,可是她性子烈,怎么都不肯从,倒是有人看上了点名,到最后......以死相逼。”
红橘一边拿起予袖挑出来的首饰,给她仔细的戴上,手法娴熟。
然后接着说了。
“您说了一定留一条命,所以当时就打点了一番,把人弄了出来,奄奄一息,可算是救活。”
直接割的腕,血流了倒是许多,看着可怖,但是生死关头还是救回来了。
“然后呢。”予袖淡淡的出声追问。
“然后......”红橘说到这有些犹豫,拿着梳子轻轻给予袖顺着头发,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了。
“然后出了点意外,在去郊外的路上,被强了。”
予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但也只是一下,接着,没有了反应。
她听了,有些惊讶,除此之外,旁的神魔情绪都没有。
她只是想好好的过日子,没想着任人来糟心的,所以想着,人只要离开了府邸,不在眼前了,那就算了。
她以往的时候,便知道皇城里有个地方叫做教坊司,犯了罪的官员家属什么的,会被送进去,然后,做些皮肉生意。
当时她气得急了,才会吩咐红橘,说把洛婵送去教坊司。
可是她又不想让她死。
死了多轻松,那就是把一切都抛下可以不用去管了,可是她偏偏不让洛婵那么轻松。
从高高的云端跌下,跌进无尽的深渊再也爬不起来,就算想解脱,那也只能生生的耗着,就这么一直下去,再也看不见光明。
“是旁边庄稼种地的汉子。”红橘说到这里,所有的话,适可而止。
其实还有下文的,但她没说了。
因为有些话,在没有经过准许之前,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这边收拾得当了,红橘放下梳子,对予袖说道:“好了。”
就在这时候,樱桃回来了。
她手上端着早膳,还有药汤,好好的摆在桌子上,然后唤予袖过来。
“哎呀,忘记拿蜜饯了。”樱桃摆完之后,才是一拍脑袋,有些懊恼。
说着她就要转身去拿。
“我去吧。”红橘先行起了身,将樱桃的步子拦了下来,然后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其实,她没说的话是......那个庄稼汉,是一翌吩咐过去的。
虽然一翌没和她说,但是他那个脸上藏不住事的,红橘看一眼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要是真说起来,自然不会是一翌自作主张而为,其中真正如何,她清楚的不得了。
只是就算清楚,她也不会说。
......
予袖生辰这天,一大早睁眼,就听见外边淅淅沥沥的雨声。
确实,这个晚春时节,难免要下上那么几场雨,雨滴都是小小的,一点一点的,似雾往下沉,带着空气,自然潮了许多。
予袖往窗户那边往外看,伸手出去,顿时间,手掌就洒湿了一片。
予袖叹气。
薛琰拿了件外衫过来,捏在手里,然后抬起她一只手,将手穿进袖子里头,然后,又是另一只手。
予袖还没反应过来,薛琰已经在俯身给她系衣服带子。
“什么?”予袖低头看了看他,然后打量自己这一身。
不晓得他想做什么。
衣服倒是挺好看,是鲜艳的茜红色,绣了粉色镶边,显得十分素净,但细看之下,腰身处有一朵隐隐浮现的海棠花,用的银色丝线,轻轻勾勒。
如果不是仔细去看,诀计发现不了。
可是那朵海棠花,偏偏是这一身的点睛之笔。
“是我找宫里头那位绣娘做的。”薛琰说完这,见予袖皱眉疑惑,听不太懂的样子。
于是他又解释。
“就是给你做嫁衣的那位。”
予袖一愣,才反应了过来。
薛琰给她整理衣襟,瞧着这处似乎是有点不太合适,就试着 往上扯了扯。
“啊――”予袖轻呼了一声,然后去拍他的手。
薛琰的手劲就是这样,一没着没顾了,能把人弄死。
就刚才被他那么一勒,差点没喘过气来。
这领口本来有些勒的就有些紧,予袖想着怕是尺寸不太合适,就又低头看了看,结果,当时一愣,注意到薛琰的目光。
丝毫不加掩饰的,直直的盯着她,盯着她胸前的位置。
那目光灼热,整个人跟豺狼虎豹似的,让人感觉几乎是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将她拆吃入腹。
予袖脸有些烫的红。
最近确实感觉这儿大了许多。
有好几日晚上,她都能感觉到他浑身明显的燥热,一挨着她,身子都僵了,她晓得是为什么,自然是也不敢动。
本来洗个冷水澡,浇浇就能缓一些,但是薛琰怕打扰予袖睡觉,硬是动都没动一下。
予袖最是晓得,他先前热衷于这档子事,精力旺盛,每回扯着她就不肯撒手。
可她这一怀孕,那就是将近一年的时间,整整一年的时间......必然是十分难忍的吧。
她知道,旁的权贵人家,一般在这个时候,都会有些通房丫鬟什么的。
予袖有想过,薛琰是不是也需要,所以自己是不是应该大度一点,后来她想着想着,甚至有想过这么和薛琰说。
但是真的没办法开口。
因为只要一想到他会躺在别人的床上,抱着其它的人,她心里就一阵阵抽疼的厉害,那一瞬间,跟丢了什么似的。
所以她就想,他要难受就难受他去吧,反正不许肖想其它的人。
予袖见他还盯着,轻轻咳了一声,然后稍微的,将身子侧了过去。
“现......现在不行。”予袖没有底气,话说的也支支吾吾。
薛琰欺身上前,庞大的身子压下,话语间,似笑非笑,问道:“什么不行?”
明知故问!
他的目光还在她的胸前流连,透过外衫的衣襟,能隐隐的看到脖颈下一抹雪白。
薛琰喉咙一动。
予袖伸手去推他,嗔道:“太医都说了,现在胎气不稳......还不行......”
“不行?”薛琰轻笑出声,似是了解的点头,俯身贴近,同予袖的身子贴的紧紧的。
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是啊。”予袖就怕他乱来,连连点头,道:“卫太医说了,起码......起码要三个月。”
予袖说完就后悔了,那她这话的意思,岂不就是说,三个月后可以......
薛琰就喜欢看她这个样子,看她着急,活泼,有情绪的样子,让人想好好的抱在怀里疼爱。
一想到这儿,薛琰就更难受了。
他的手抚上去,手心柔软一片,让人想继续获得更多,只是,也只停在了腰间,呼吸粗重着,好不容易才缓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