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你莫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女儿心里头可要难受了!”
她的声音软糯,乖乖的,反过来还安慰他,楚松龄听了这句话,就算是再多的气也消停了
他回过头来,见女儿耷拉着一张小脸,那双水润的大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脸上的神色缓了缓,叹了口气将楚璎扶起来,微微皱眉道
“你故意隐瞒阿爹,你是我的女儿,阿爹也不会怪你,只是那徐家居然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必然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对你做坏事的后果什么!”
“爹爹…”
楚璎再要求情,被楚松龄厉声打断
“别再说了,若是往后还敢这样,便罚你去佛堂跪经三个月!”
从小到大,楚松龄对她就没说过几句重话,她知道这次爹爹是动了真格,自己再说无用,她站在一旁眼睛滴溜溜的转,心里头在想法子看能否阻止楚松龄。
楚松龄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她的意图,淡淡的说道
“杵着做什么,先回屋去吧,此事你不要插手,阿爹,自有主张!”
楚璎只得作罢,心事重重的从天然斋出来了。
次日一早,楚松龄去上朝,破天荒的居然主动请求皇上,让徐知远继承归仁侯府的爵位,既然相国都同意了,旧族其他的官员也跟着纷纷站出来附和
满朝文武对相国转变的态度有些纳罕,就连皇上也很意外,不过他对此是乐见其成的,唯独谢君淮,他神色自若,仿佛早就知道这事情要发生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们的留言就是作者菌的动力啊
谢君淮:我老丈人老是跟我作对,肿么破?
作者菌:当他还在跟你作对的时候,说明不是你的老丈人,等他成为你的老丈人之后,他就不会跟你作对了。
谢君淮:有道理,赶紧把老婆娶回去。
第20章 悠悠我心
三日后,徐家,宫中的太监宣读圣旨后,徐知远只感觉被天上馅饼砸中了一般,忙不迭的磕头谢恩,将圣旨欣然接过去,脸上大放异彩,那张和兄长一样俊美的脸蛋上笑的几乎扭曲了,他的原配王氏在一旁也是笑的合不拢嘴,双手合十的对着老天拜了拜,不住道
“谢天谢地,佛祖保佑!”
太夫人却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忽然间晕厥过去了,弄的一大家子的人顿时方寸大乱。
徐知远名正言顺的继承了侯府的爵位,他成了归仁候,这让叶碧听了心中一点滋味也没有,明明她的城儿才是将军的儿子,继承侯府的爵位也无可厚非,怎么就轮到这个不务正业的二叔了,若是他来掌管徐家,她这个妾室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太夫人又晕倒了,叶碧微微蹙着眉,脸上带着一丝忧愁。
楚璎在子衿院中,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震惊了一下,不过隔了一会儿,神色也平静下来,太夫人陷害她,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她的报应,至于徐家,她不想管,也管不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只是阿爹为了替她做主,不惜整垮徐家,真是…不留丝毫情面啊!
红泪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一些朝堂里的消息,说道
“娘子,我听说这个主意是谢太傅提出来的,一开始老爷还反对,后来知道娘子受了委屈之后,便主动跟请求皇上答应,你说这个奇不奇怪,从前,谢太傅三年也没有踏足徐家,怎么现在主动管起徐家的事情了?”
楚璎骤然听到谢君淮的消息,微张着小嘴,露出诧异之色
“你从哪里打听到的?”
红泪当然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
“是老爷身边的书童夏茗跟奴婢说的,还说老爷准备请谢太傅到府上来喝茶呢!”
阿爹要请谢君淮来府上?
楚璎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且不管谢君淮是有意还是无意,就算他帮了一把,阿爹也没必要将他请到家里面来,何况按照阿爹从前的性子,断然是不会做此有损身份的事情。
楚璎目光转了转道“红泪你去准备些银子,拿去给阿爹书房里的夏茗,告诉他这是我赏的,等谢太傅来的那日,他若是听到些什么,便赶紧告诉我”
红泪和那夏茗关系要好,夏茗年纪小,从前红泪在府上的时候偶尔照顾他,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心里头感念这份恩德,但凡红泪有什么吩咐,没有不遵从的,这也是为何红泪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的原因。
红泪点头应下。
疑惑在心底盘旋了许久,直到谢君淮接到请帖,如约而至。
谢君淮在相国府门前下马,门口的小厮过来牵马,他带着长安大步流星的走进去。
楚松龄派夏茗在前厅候着,见谢君淮出现在中庭,赶紧出门迎上去,走到跟前,躬身行了一礼
“小的见过太傅大人,相国请您去书房喝茶!”
谢君淮微微颔首,让长安留在前院,他则跟着夏茗一起去天然斋
夏茗将谢君淮引进“天然斋”的次间里,楚松龄正好坐在黄花梨嵌珐琅太师椅上,一身天青色宝相纹对襟广袖直裰,头上带着软脚幞头,神色如同往日一般严肃。
谢君淮既然来了这里,自然早就知道楚松龄的用意,他内心微微一哂,走上前去,抱拳行了一礼
“侄儿见过楚世伯”
当年楚松龄与谢君淮的阿爹谢旻交情匪浅,谢君淮叫他一声“世伯”也是在情理之中,不过楚松龄显然不给面子,神色淡淡的说道
“谢太傅太客气了,你我非亲非故的,这“世伯”之称,我可担当不起!你还是叫我相国大人,听着舒服些!”
谢君淮的性子内敛,轻易不在外人面前泄露情绪,可楚松龄怼他也不是一两次了,心里多少会有些不悦,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敛,不过他好在还是个有风度的人,随后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在一旁从容坐下。
这也是楚松龄虽然讨厌他,可谢君淮这么能忍,让他还是有些意外。
讨厌归讨厌,今日既然是他请人来的,那最起码的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吩咐丫鬟上茶水点心,府上的下人知道楚松龄在书房接见客人,自然是要商议些重要事情,上茶之后,便自动退下了。
书房内,只剩下楚松龄和谢君淮二人。
谢君淮不紧不慢的端起一旁的哥窑白瓷青花缠枝牡丹纹茶盏,用茶盖拨了拨上头的茶末子,低头抿了一口,随后放下,淡淡的说道
“雪芽近自蛾眉得,不减红镶顾渚春,这是峨眉山报国寺的蛾眉竹叶青,茶水清香馥郁,入口甘甜,都说相国大人喜爱饮茶赏花,果然这等好茶,也只有相国这儿才能喝到”
楚松龄听谢君淮夸他的茶好喝,也不为所动,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目光如炬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谢太傅,你既然来了,想必也知道我的意思,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别以为你给皇上上奏赐封徐知远的真正意图我不知道,你断然不是为了徐家好,你只是有别的目的!”
谢君淮眸光难测,深邃如雨后的暗夜,浓黑不见底,他淡淡道
“哦,愿闻其详?”
楚松龄哼了一声道“谢太傅,阿璎是我的女儿,你若是想要对付楚家,尽管放马过来,可你若是敢对阿璎下手,我楚松龄绝不放过你!”
楚松龄既然能两朝为相,也并非含糊之人,这些日子,思前想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来想去,最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谢太傅对他的女儿有非分之想,这才会屡次干涉徐家的事情。
可不管他是好意还是歹意,楚松龄都不会将女儿交给眼前这个人。
所以为了自个的宝贝闺女,他只得降尊纡贵的请这个年轻人来府上饮茶。
这也是无奈之举。
谢君淮直视楚松龄的眼睛,他长眉一扬,神色冷静而坦荡
“相国多虑了,我若是想要对付谁,还不至于从一个女人身上下手!”
一个时辰后,谢君淮从楚松龄的次间出来,门外的小厮丫鬟都不在,他独自在院子里行走出府。
谢君淮记性极好,他虽然来楚家不过几次,可对这院子里的布局和路线早已了如指掌,他沿着抄手游廊走到半途,望着游廊往两个方向延伸,忽然心念一动,没往通往前院的路走,而是沿着一径花道小路,往另一个方向走。
时序深秋,西风瑟瑟,更添了几分萧瑟清寒,等他穿过□□,草木上的露水已将他的袍摆打湿,他浑然不觉,为了避开府上的下人,他弯弯绕绕的行了许久,终于到了一处院子。
他仰头看了看上面的横匾上写着“子衿院”几个字,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在院子的红漆木门上敲了两下。
出来应门的是翠袖,“吱呀”一声门开了,以为是府上的人,谁知道抬头一看,尽然是个身穿青衫,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定睛一看,眼前之人赫然就是谢太傅!
翠袖瞪大眼睛望着他,惊讶的半天合不拢嘴,同时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她支支吾吾的道
“谢…谢太傅…这儿是相国府的内院,你来…做什么?”
谢君淮将小丫鬟惊慌的表情看在眼里,他负手站立,双眸锐利,不怒而威道
“本官想见大娘子,请让她出来,与我说上几句话!”
翠袖听到谢君淮十分霸道的语气,有些不悦,然而又被他那双眼睛盯着,浑身发怵,她张开双臂拦住,鼓足勇气顶嘴道
“太傅…我家娘子是孀居之身,不便接见太傅,你走吧!”
楚璎在里头已经听到外头的人说话,不知发生什么,从打开的红漆木门内侧身出来,只见翠袖将一个男子堵在门外,那人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不正是谢君淮么?
他怎么来了?
就她看他的这会功夫,谢君淮听到动静,已经抬起头往这边看过来,他见楚一身粉色梅花彩昇纹绫窄袖短襦,细褶挑线白裙站在廊庑下,身姿楚楚,眸光如秋水般远远看过来,眼波流转,竟看的他浑身一酥。
谢君淮吸了口气,眼睛盯着那款款走来的身影不动,翠袖见谢太傅看得出神,回头一望,楚璎竟然到了身后,翠袖耷拉着小脸望着楚璎
“娘子…”
楚璎神淡定道“下去吧”
翠袖出了一身冷汗,如释重负的退下去。
朱红的木门隔着两个人,他站在门外望着门内的她,眸光在她身上打转,最后在她饱满挺翘的胸前停了停,然后又猛地移开,盯着她粉嫩的俏脸,瞧着她回娘家这几日气色也好了许多,脸蛋儿白里透红,唇瓣红润饱满,让人恨不得上前咬上一口,谢君淮心里头的野兽蠢蠢而动,可他装惯了一本正经,眼下还是克制住了心里的冲动
他见楚璎身子微微绷紧,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之色,却还要装镇定,他道
“有些日子不见你了,过来看看你,你这般防备做什么,我还能在楚家对你做什么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留言。
谢君淮:见了老婆之后,忽然发现跟老丈人说的都是屁话
第21章 伤了和气
尽管他在关心她,楚璎不为所动,双眸如秋水寒潭,冷光湛湛
“太傅为何插手徐家的事情?”
她丹唇微启,露出一排皓齿,声音泠泠如溪水,待他仍然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上次一起在玉京楼用饭时,她当着弟弟和表妹的面愿意对他笑一笑,他以为她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可转过脸又不认人了。
自从三年后再见她,他似着魔一般日夜的惦念,今日来楚家,按照他原本骄傲的性子,定是要毫不犹豫的出府,可站在岔口处,却又改变了主意,最后鬼使神差偷偷摸摸的来到内院看
她,可她一点也不领情。
她的淡漠如一瓢冷水当头浇下来,让他难得热切的心冷了下来。
他低着头,目光深深的望着她
“若我说是为你,你相信么?”
楚璎当然不相信,眼前的男人一身青衫,眉目英挺俊美,虽然不比那些油头粉面的书生好看,可却有种青竹般的秀逸优雅,平日里冷酷严肃的一个人,此时在她面前好像完全换了一副模样,那双眼睛里充满了难以诉说的情绪,柔和冷静的望着她。
她撇开脸,不去看他灼热的目光,却管不住一颗心有些胡乱的跳动,她这是怎么了?难道对他的几句甜言蜜语信以为真?她知道谢君淮绝不会是这般简单之人,她稳了稳思绪,回过头来说道
“太傅想要对付徐家,何必以我为借口,徐家以前是旧族门阀之首,徐家若是垮了,谢太傅在宋国推行新政的阻力便少了许多,你推举徐知远上位,无非就是看中了他败家的本事,有他这样的家主,再大的基业,也会垮掉”
她一双清澈的大眼明净纯粹,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去,不过她也只说对了一半,徐家不过是个落败的世族,苟延残喘,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他为她报仇…,可惜她不能理解。
谢君淮无奈的笑了笑,他说道
“阿璎,我只想关心你而已,下次见面,莫要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既然你已经离开徐家了,就不要再管徐家的好坏了,这样免得伤了和气!”
楚璎还以为她的话至少会激怒他,让他拂袖而去,以后再也不会来找她,可她似乎猜错了,谢君淮并不那么好对付,他不仅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反而显得很宽厚又有风度,楚璎自始至终都不信,他真会对她好,他这么做,或许还想利用她来对付楚家,先获取她的好感,然后用她来对付阿爹。
她笃定谢君淮是这般想的,刚才被他一句话撩乱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
谢君淮见她眼底神色变幻不定,便猜出她的心思,他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时间久了,想必她自然回明白他的一番苦心,看她已经退后一步,回到院内,逐客之意很明显,便拱手道
“既然说的话,你不喜欢听,我告辞了,改日再见”
楚璎都来不及说,以后还是不要再见的好,他便转身走了。
她望着他挺拔的身姿出了一会儿神,才将目光收回来,转身关门回到院内。
谢君淮离开子衿院,行了一会儿,迎面又撞上从书房出来的楚松龄,见他还在院子里,楚松龄不由得瞪起眼珠子来
“谢太傅,你不是早就走了么?为何还在我府上?”
谢君淮瞧着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楚松龄,神色自若道
“相国的院子不比寻常人家的府宅,又无人引路,稍不留神就会走错,我也是走了大半天都没有找到出路,还请相国请身边的书童送我出府!”
楚松龄哪里这么容易糊弄,可谢君淮并没有什么错处,又发作不得,只得让身边的夏茗将他送出去。
谢君淮回府之后,去如心院看望自己的阿娘,谢老夫人沈随心正好拿着一个花棚子在做绣活,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知道是儿子过来了,将手中的绣活放下,抬头一看,谢君淮已经掀开帘子进来,谢老夫人看到长子,脸上已有了笑意,谢君淮上前去请安,见她手里头正在缝制一条腰带,上头的云纹细致又漂亮,看看尺寸,应当是为他缝制的,便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