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岸看她一眼,在心里嘟囔,二愣子似的。
“欸,好,你坐车累不累呀?快进屋休息会儿吧,你吃午饭了吗?我给你煮碗面吃?我刚买来的卤牛肉,就面吃最好啦!”祁姥姥拉着喻霈的胳膊,就往屋里走,身后的亲外孙都不管了。
祁苦力任劳任怨,背上喻霈扔在车里的包,左手提着自己的包,右手拎着一袋子买给祁姥姥的补品,脸不红气不喘,但是表情哀怨地往屋里走:“能给我也来一碗吗?”
喻霈刚坐上沙发,就蹦起来去翻祁岸扔在沙发上的包:“姥姥,我给您带了点礼物。”
“哎哟,使不得。”祁姥姥一脸拒绝,“我才不要你的礼物呢,你多大啊你,还给我带礼物,不要不要。”
“没事儿,就一点心意,我都大老远给您带过来啦。”
“我先看看你都带了啥。”祁姥姥凑过去,一样样看,“嗬!人参、鹿茸、鱼翅、燕窝、阿胶……哎哟喂我的舅老爷……姑奶奶你这是抢了哪家药店吧?你一个小姑娘,哪来这么多钱啊?”
“……”这对话怎么这么熟悉。
“孩子。”祁姥姥把东西放在一边,摁着喻霈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祁姥姥表情严肃,说,“你家的情况我大概都清楚,姥姥给你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啊,你要有危机意识,不能因为现状安稳就放心了,你家可是有只不得了的母老虎啊,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欸。”祁岸过来打断祁姥姥的演讲,“别给她灌输这些东西啊,她现在就是好好读书,别想其他有的没的。”
“是是!”祁姥姥反应过来,认错,“姥姥不该给你说这些……但是姥姥还有一句话,你得听啊,咱们不能大手大脚地花钱,买东西的时候,都得想明白了,这钱自个能不能挣到,咱没本事挣到的钱,不能乱花,知道吗?”
“……”
这段话……好像不久前听到过……
喻霈再三保证,绝对不再瞎花钱了,以后买东西都先经过考虑,祁姥姥这才满意的放过她,去厨房煮面了。
一天里接连被说了两遍,关于花钱意识的问题,喻霈心里很复杂……但是复杂中,又有些不为人知的温暖。
祁姥姥住在大杂院里,但整个院子都是她的,一个人住三间大屋子。中间围个院子,一群被养的肥肥嫩嫩的鸡,迈着沉稳的步伐在院里溜达。
祁岸让喻霈出去和鸡玩,自己去厨房找祁姥姥。
他看着手机里的备忘录,比对厨房的食物,还从自己带来的包里掏了一壶油出来,交代祁姥姥:“你等会儿用这个做饭啊,小家伙过敏,吃的讲究。”
“哎呀知道知道。”祁姥姥嫌烦,“我在你家做饭的时候,你不都说过了吗?总说总说,烦死了!我又不是老年痴呆!”
“……”祁岸不敢还嘴,放下油壶就跑。
喻霈在院子里,饶有兴致地四处看着,她没住过这样的大杂院,一时有些新奇,见祁岸出来,问他:“你小时候在这儿长大吗?”
“没,住过不到一年,八岁的时候。”
“是不是特热闹?”
“热闹什么。”祁岸云淡风轻地说,“大家不都是各过各的,谁也顾不上谁。”
说完大院的门就被人敲响了,喻霈跑去开门,一个秃了头的老大爷,端了盆花生站在门口,看见是个小姑娘开门,惊道:“我小翠儿呢?”
“……??”
祁岸走过来,说:“王大爷,什么您小翠儿,我姥姥什么时候成您家的了?”
“哎哟,小岸啊,来过年啦?”王大爷端着花生,直接往院里走,“我给你姥姥送盆水煮花生来,我儿媳妇煮的,老香了……这是你谈的小女朋友啊?”
祁岸面不改色:“我女儿。”
“……”王大爷不相信,进屋求证,“小翠儿啊,你都有曾外孙女啦?”
“别听他胡说八道,嘴上没个把门的,就知道占人便宜!哎哟!这么多花生啊?多不好意思啊,来来,你把这卤牛肉切一半去,我们仨吃不完。”
王大爷捧着一盘卤牛肉出来,冲祁岸乐:“你就知道逗你大爷,门别关啊,我去给你们拿点核桃来。”
“不用……”
“了”字还没说出口,王大爷手脚利索地,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后面,没过多久,拎着一袋子新鲜核桃进来,献宝似的对祁岸说:“我都给敲好啦,不用小翠儿敲啦!”
祁岸乐:“谢谢大爷,您进里屋坐坐。”
王大爷进去拿核桃给祁姥姥看,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篓冬枣,兴致勃勃地往家赶:“小翠儿真是客气,我再回去找找好吃的……”
喻霈:“……”
祁岸进屋拿了两个小板凳,又拿上王大爷刚送来的核桃,招呼喻霈坐在门口看戏:“我估摸着咱们晚上不止三个人过年。”
王大爷再进屋,身后跟着他儿子,他儿子怀里还抱着他孙子——三代男丁集体窜门。
小王跟祁岸打招呼,说:“我来跟祁大娘商量个事儿。”
“一块儿吃年夜饭是吧?”
小王竖起了大拇指,说:“我爸都快把家给搬空了,索性一块吃吧,我家人少,不添麻烦。”
祁岸往小王怀里的大胖小子嘴里塞了一块核桃:“挺好的,一块儿吃饭,热闹。把他放地上,让我玩玩。”
小小王满脸惊恐地被他爸放在地上,推到了祁岸跟前。大胖小子白嫩的脸蛋被祁岸给捏的通红,捏完了还不甚满意,趁他爸进屋去了,偷摸着刺激人小孩儿:“这胖的,你成天吃多少?”
小小王认识祁岸,每年都见,逃都逃不掉,一幅要哭不敢哭的模样,瘪着嘴,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喻霈。
“叫姐姐。”祁岸又捏他脸,“看她也没用,她罩不住你。”
喻霈:“……”
“姐姐。”小小王声音糯糯的,还是没忍住,掉了几颗小金豆,红着眼眶,用袖子擦眼泪。
喻霈看着他小可怜的模样,心都要化了,问祁岸:“你干嘛欺负他?”
祁岸的回答很精准:“哭起来可爱。”
“……”喻霈只好蹲下去给小小王擦眼泪,在心里想,他说得对,我确实罩不住你,我都要靠他罩着呢。
小小王忍受着祁岸的折磨,孤立无助,委屈地掉着眼泪,嘴巴要撅上脑门,但又不敢哭出声,因为都有经验了,就比如现在——小王得到了祁姥姥的热情回复,搀着他爸出来,面对自家儿子满脸乞求脱离苦海的期待,熟视无睹,留下一句:“丢丢你在这里玩啊,爸爸去搬东西过来。”
丢丢:“……”他爸根本就不管他啊!
一老一少跨出大院的瞬间,丢丢实在是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祁岸眼疾手快,趁他张嘴,丢了一块核桃进去,嘴上非常浮夸地说:“哎呀,不得了,有鸡屎弹进去啦!”
喻霈:“……”
你三岁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hiluta的地雷!祁岸喂你吃鸡屎,不是,吃核桃!23333333
还会一直甜,但不会甜到结尾,emmmm……今天空下来啦,会码很多字。
感谢喜欢,迟到的作者在此鞠躬!
第34章
两家人决定一块儿过年,王家全家出动搬着东西往祁姥姥家赶,好在祁姥姥家大,啥都能放下。
两家的主要劳动力,两位正值壮年的小伙子,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王大爷的儿媳妇是个贤惠能干的女人,原本在自家就前前后后忙活,几乎每年都是一个人撑起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拼桌后轻松不少,在后厨和祁姥姥洗菜择菜。
喻霈脱了外套去后厨帮忙,笨手笨脚地,被赶了出来。
“你就搁外头吃零食,吃橘子,行吧?”祁姥姥切了块熟肉,塞喻霈嘴里,“别给我这儿添乱,啊。”
喻霈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离开。
客厅里,丢丢终于被解救出来,抱住他亲爹的大腿不撒手。王大爷在院子里教祁岸打太极,两个人都裹的密不透风,看见胳膊看不见腿。
喻霈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
祁岸看见喻霈动也不动地站着,对她说:“进屋把围巾帽子戴上。”
“哦。”喻霈心里一暖,乖巧地武装好自己,再出来后就被祁岸招呼过去,往王大爷跟前一推,说,“王大爷,她说她想学,您给教教呗。”
喻霈:“……??”
“好!好!”王大爷很高兴,指挥喻霈站好,从头开始练,“我放慢一点啊,你跟着我做。”
祁岸搓着手,溜回了屋,走前还留下一句:“冻死我了。”
喻霈:“……”敢情让她武装好就是来顶替位置的是吧。
晚饭前有个消食的活动,包饺子,祁姥姥放了一大盆菜在客厅,拿了几个小板凳,让祁岸不要折腾满脸抗拒到五官都皱在一起的小丢丢,说:“等人妈妈看见要不高兴了!你过来包饺子!”
祁岸松开捏着肉肉脸蛋的手,听话地去包饺子,喊打完了太极正在揉腿的喻霈:“来包饺子!”
喻霈没包过饺子,看祁岸包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饺子后,自己尝试着包。包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饺子,看起来还算正常,就是馅儿少了,有些单薄。
小丢丢被亲爹抓过来一起包饺子,玩得开心极了,一脸的面粉。还打了个喷嚏,鼻子上挂着一溜鼻涕,要掉不掉的样子。但这时候小王正好不在,没人给他擦鼻涕,他只能犹犹豫豫地看向喻霈——完全忽略祁岸。
喻霈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强烈的渴望,一下笑出声,去拿纸巾给他擦,忍不住呛祁岸:“你看看人家小孩多怕你。”
祁岸包的不标准,动作也不熟练,老半天才包了三个,闻言很不甚在意地说:“我有威严。”
“你就靠欺负人积累威严。”
祁岸反驳:“我没欺负你,你不也挺听我话的吗?”
喻霈哑口无言。
王家儿媳妇从厨房出来包饺子,顿时饺子战场的主力军出现,眨个眼就包出了十来个。
祁岸和喻霈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对彼此的鄙视。
包了一百多个饺子的时候,祁姥姥出来看,嚷嚷:“不错啊,再包几十个就够了……哦对,包几个不一样的,放块硬币进去。”
祁岸嫌硬币脏,去桌上抓了一把枣过来。王家儿媳妇好奇:“硬币是发财,枣是什么意思?”
“枣,招嘛,招财进宝。”祁岸也不知道走没走心地解释。
大概嫌光有枣不够惊喜,祁岸又包了一个朝天椒的,说:“红红火火。”
包了一个巧克力的:“苦尽甘来。”
最后手里拿起榴莲糖犹豫了半天,又给扔回去:“这个编不出来。”
祁岸走过来偷偷摸摸问喻霈:“你说我要是包个麻将进去,能被发现么?”
“你这个问题。”喻霈手上没停,笨拙地包出一个胖乎乎的饺子,目不转睛,问,“是用脑子问的吗?”
祁岸:“……”
王家儿媳妇干活利落娴熟,祁姥姥比平时省了不少力气,于是晚饭开始的也比平时早,六点不到,菜就摆了满满一桌子。
王大爷从家里拿了一坛子女儿红来,高兴地说:“这坛子酒我藏了好久啦,今天开了给你们尝尝。”
“让让啊让让……”祁姥姥端了一大盆鸡汤上桌。
王家儿媳妇紧随其后,一手一盘菜。
“咋做这多?”王大爷说,“吃不完要浪费了。”
“年年有余嘛,本来就是要剩的。”祁岸给他老大爷拿杯子,“您敞开了喝,喝着喝着菜就没了。”
菜齐后,众人入座,祁岸给喻霈倒了杯饮料。
“喝酒吗?”小王问祁岸。
祁岸痛快地说:“喝啊。”
于是王大爷给一人倒了一杯女儿红。
祁岸尝了一口,惊喜:“好喝。”
王大爷自豪地抬起下巴,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拦都拦不住:“我家还有!我再去拿一坛!”
祁岸把杯子送到喻霈嘴边,眨了眨眼,故意道:“尝尝?”
女儿红不像红酒颜色那么深,又不像白酒一样透明,是淡淡的琥珀色。喻霈没见过这种黄酒,就算见过她也不在意,因为她满脑子都是:这杯子祁岸不是喝过了吗?
她没犹豫,直接凑上去喝了一大口,小半杯子就没了。
祁岸吓得往后缩:“你要把杯子吃了吗?”
喻霈被烈酒呛住了,一阵咳嗽,祁岸拍着她的背,嘴里还是在嘲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撒酒疯什么样啊,我是不会给你机会喝多的。”
喻霈缓过来了,满脸通红,抿着嘴含蓄又不失傻气地笑了笑。
祁岸:“……”
电视机里放着春晚开始前的准备节目,饭桌上气氛热闹又温馨。
祁姥姥从厨房拿了一摞碗出来,挨个盛汤,王大爷站起来说自己要喝酒不喝汤,小王不顾圣旨,把自己的汤碗放在王大爷面前,说喝酒前先喝汤。小丢丢不想参与大人的世界,抓了个炸鸡腿就往嘴里塞,吃的一嘴油。王家儿媳妇抱着儿子,夹了个炸鸡腿放在老公碗里。祁岸眼疾手快,抢了个空碗,顺手也夹了最受欢迎的炸鸡腿给喻霈。
喻霈傻乎乎的乐了一声。
正巧是众人说话声音的当口,这声笑特别明显,于是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她。
喻霈:“……”
“……我就是。”喻霈把脸埋进碗里,尴尬,“高兴。”
祁岸手放在她头顶揉了揉,说:“等会儿带你放烟花。”
喻霈的声音从碗里冒出来:“嗯。”
祁岸不明所以地说了一句:“我没允许啊。”
“……嗯。”喻霈听懂了,说,“我在吃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