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忆(重生)——野雨
时间:2018-02-17 11:29:53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宋衡一点点地面对着他们。这次,连木木都能看出他故作镇定下的手足无措,仿佛少年的笨拙和扭捏。
  不远处的另一艘画舫上,成荃握拳愤慨道:“宇文凉怎么能这样!不行,我要去——”
  成薇面色发白,叫住他:“不要去!”
  “姐姐!”
  成薇极力保持着仪态。她稍稍平复下情绪,轻声道:“不要去。”她抬头看着成荃的眼睛,指尖直掐进了掌心,又重复一次,“答应姐姐,你不要去。”
  “他妈的凭什么?!”
  成薇遥望着对面张灯结彩的画舫,神色间闪过一瞬的萧然。
  她低头喃喃道:“他是真的喜欢她。”
  画舫两侧的河灯,正载着世间的祈望,随着水纹渐渐向远方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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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成府
  九月将至尽头,十月的红枫踏着西北风如约而至。
  昌邑城中出了两件喜事。
  一是杏春馆的春娘,在杏春馆的大门前,答应了当朝御史宋衡的提亲。熙国向来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他二人这般在清伎馆,当着清贵勋客的面定约还是头一遭。
  自然有人以为是伤风败俗,说着不好听的话。但更多的人,尤其是民间的百姓,却将其传为了美谈。
  人生匆匆数十年,须臾而已。宋春二人能于十年后再度相逢,结为连理,何尝不令人感慨唏嘘。
  右相府也适时放出了消息,表明对两人婚事的认可。
  二是司徒府向护国大将军府提亲,求娶将军的义妹,杏春馆的紫笙姑娘。
  司徒钊到护国将军府拜访时,宇文凉并不在。
  木木抱着依米,坐在院里的藤椅上,眉眼带笑。她正拿着一本书,柔声读着上面的内容。
  “余忆童稚之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
  依米乖巧地待在母亲怀里,眼神专注,不吵不闹。
  岑伯见到司徒钊,正欲问好,却被他止住。他不愿打扰木木母女,便请岑伯走到另一侧,向他询问宇文的去向。
  “将军去成府了。”岑伯叹了一口气,“自中秋后,将军便亲自上门拜访了好几次,熟料每次都被拒之门外。”
  司徒钊皱了皱眉:“便是寻常人家,也断不会屡次挡客,何况两府现在仍有姻亲之结。”
  “是以老奴猜测,成府已知晓了将军的意图。”
  司徒钊微微颔首:“当初雁城曾出现了成府的探子,宇文并未派人阻拦。”想了想,问道,“他出去有多久了?”
  “一个时辰了。”
  “若是今次成府仍不让他进,估计也该回来了。”
  “那老奴先带将军去前厅等候吧。”
  “好。”
  宇文凉回来时,司徒钊才喝下第一口茶。见他神色不佳,开门见山道:“这是成恪的意思?”
  “或许吧。”宇文凉敛起情绪,坐在一旁,端起新沏的茶,呷了一口,慢慢道,“总归会有方法的。”似是不愿再提此事,放下茶,笑道,“你怎么还有空过来,是送请帖吗?”
  “猜得不错。”一边说着,一边将袖中的金漆红帖递给了他。
  “十月初三?”宇文凉微哂,“你怎么不干脆和宋衡一道。”
  “那我岂不是会错过一场热闹。”
  宇文凉将请帖收下,笑道:“看在我帮了大忙的份上,护国将军府能不能少出些份子钱。”
  司徒钊挑眉:“除非你先告诉我是如何劝服的母亲。她起先明明不愿答应。怎么你去同她说了几句话后,她就别扭地答应了。”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司徒钊静静看着他:“知母莫若子。”母亲讲不讲理,他还不清楚吗。
  宇文凉失笑:“有的道理她许不会听,但有的,她一定会听。”
  “比如?”
  “比如事关你的心意。”宇文凉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待你以后有了孩子,自然就会明白。”
  他迟早会违背你的意愿选择自己的生活,你当然会生气,会反对,但最后妥协的却总是你。
  因为你爱他,胜过他爱你。
  司徒钊抬头,注意到他眸中一闪而逝的烦闷。知晓此时不宜久待,沉吟片刻,他决定起身告辞。
  宇文凉走到院中时,木木已经躺在藤椅上,同依米一道睡着。
  心中积攒的郁结似是一下消散,他嘴角生出一丝笑,下意识将脚步放轻,小心地先抱起了依米,将在睡梦中无意识吐着泡泡的她放在了小木摇篮里。
  然后再是木木。她本就嗜睡,最近倒是愈发明显。宇文凉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饶有兴趣地翻看着。
  这是沈复的《浮生六记》,他记得他将其放在了书架的较高处,也不知她是怎么找到的。
  木木听到了书页声,悠悠转醒过来。
  宇文凉放下书,走到椅子面前,蹲下身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木木还未彻底清醒,她摇摇头,喃喃道:“我怎么又睡着了。”
  “许是你一看书就这样吧。”
  听出其中的戏谑,木木不满地拍开了他的手:“我才不是呢。”
  宇文凉笑道:“方才司徒钊来过了。”
  “司徒将军?”
  宇文凉将请帖拿出来:“他和紫笙的婚期定下了,在十月初三。”
  “宋大人的婚期好像在十月初一。”木木嘴角噙笑,“他们怎么不直接一起呢?”
  宇文凉闻言一愣,继而不由笑出声来。
  成国公府内,成夫人谢氏温声安慰着女儿:“宇文只是一时糊涂,不过车前的一个女奴,你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成恪才知成薇擅用了他的名义,对宇文凉避而不见。不忍责备她,唯有往来踱步。
  成荃听不惯母亲的话,气愤道:“他哪里是一时糊涂,孩子都抱在怀里了。”
  谢氏骂道:“你这个混小子,怎么能说这种话,你给我闭嘴!”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明明是他宇文凉背信弃义在先,姐姐凭什么还要给他好脸色!”越说越生气,“我没撸起袖子打他就不错了!”
  成恪冷笑一声:“打?人家是平虏大将军,十六岁起便带兵打仗,你整天不学无术,只怕连只鸡都捉不到,怎么和他打?”
  父亲的责骂不同于母亲,成荃不敢轻易忤逆。
  成薇见他嘴角紧绷,脸色难看,轻声替他解围:“明德也是为了我,还请父亲勿再动怒了。”
  成恪叹了口气:“父亲知道你的心情,但是如此行事,你不会觉得不妥吗?”
  “他若进来,只可能是退婚。”成薇垂眸,看着地上的落叶,“难道一定要我受此折辱吗?”
  谢氏忙道:“他不过带了一个女奴回来,绣绣你定是多虑了。”
  成荃忍不住插言:“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又不是男孩,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谢氏抚着成薇的背,耐心劝慰道,“待你嫁过去,就是嫡母。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女人和她的孩子,于你几无妨碍。”
  沉默半晌,成薇轻声道:“他不会让她做妾的。”不等母亲再说话,她静静望着成恪,“父亲应当比我更清楚吧。您上次进宫面见陛下,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成恪一愣,反应过来后,面带怒意:“你怎么能私看为父的信件!”
  “是我做的不对。”成薇平静道,“父亲生气是应当的,您想要怎么罚我都可以。”
  成恪手掌发颤地指着她,良久却未说出一个字。将手收回来,揉着眉心:“不论如何,需得同宇文凉谈一谈。”
  成薇用右手握住了左手。
  “父亲是要同意他的退婚吗?”
  成恪难得硬气一回:“是我们成国公府要退他的婚。”
  谢氏皱眉不耐道:“好好的为何非要提退婚两个字?”
  “你一妇人,明白什么!”
  “两府婚约已缔结了五年,退了婚之后又要另寻亲事——”
  成荃不由嚷嚷道:“以姐姐的容貌性情,不愁没有好人家。”
  谢氏瞪了他一眼:“哪有你想得这么容易。”
  成薇突然站了起来。众人一怔。
  “我要亲自和他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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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成薇
  谢氏爱菊,是以成国公府内随处可见黄花,其中尤以花园为甚。
  宇文凉进来时,远远就能望见她正敛目端坐在石桌边。桌上放着两杯茶与四五碟点心瓜果。
  再靠近一些,可以看清她的神色。平静中带着些许雍容的安闲,恰合她一直留给他的印象。
  他不缓不慢地走着,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连寒暄都不知如何开口。成薇眸光微动,举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
  “将军想要娶她。”
  宇文凉不意她会放下矜持,直言相问。略怔了一瞬,从容道:“是。”
  “将军二十二岁时,与薇定下婚约,至今已有五年的光景。”她抬头,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着他,“将军对此,可有何话要说。”
  前世的她曾问过相似的问题。
  宇文凉低头看着茶杯上的青色纹饰,慢慢道:“是我有负在先。”
  “五年的时间,将军一句有负便能轻巧带过吗。”
  “成府若有甚要求,尽可提出来。”顿了顿,“对外可说,是国公府向将军府退婚——”
  “然后将军会为我另择一桩婚事?”成薇淡淡截道,“会如姻亲一般保成府百年无忧?”
  “只要在力所能及之内,护国将军府不会对国公府坐视不理。”
  成薇目光无波:“这样听着,似乎很值得。”
  宇文凉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微微侧头,看着开得正好的花。
  “来之前,木木问我,‘她喜不喜欢你?’。”
  成薇一怔。
  “若你说不喜欢,其实我并不意外。除了今日,你我只见过一面。这世上与你一面之缘的人实有太多,如果不是陛下的一纸婚约,你我许只是街上擦肩而过的路人。”
  一只白色蝴蝶盘旋在花丛上方,扑扇着翅膀。
  宇文凉语气平和:“若你说喜欢,那么可否让我知道,是因何而喜欢。”
  成薇睫毛微颤。
  “自我八岁起,便常听见你的名字。”沉默片刻,她注视着他的侧脸,轻声道,“护国将军之子,宇文凉。”
  见他并不转身,不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了一只白色的蝴蝶,正停在花蕊处。
  “年轻轻轻便战功显赫,承袭了护国将军府一脉,保得熙国北方太平安宁。”成薇嘴角露出一丝笑,仿佛不觉怠慢,“如此佳婿,昌邑城中的女子,谁又不喜欢呢。”
  一阵风吹过,白蝴蝶拍着翅膀,复又在花丛上徘徊。
  宇文凉缓缓道:“但那并非完整的我。”他转头,直视着成薇的眼睛,“守卫熙国的人不是我,而是军中的每一个兵卒,是熙国的每一位子民。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所看见的光鲜亮丽,背后都是杀戮与愧疚。”
  顿了顿,他认真道:“你喜欢的不是我,昌邑城中的女子,喜欢的也不是我。”
  蝴蝶慢慢落下。
  “你们喜欢的,是你们心里的宇文凉。”
  你们以为他有少年的意气与明媚,能保家卫国,能照顾妻儿,可他实际上不过只是一冷漠、执拗而又傲慢的老头。
  成薇握了握拳,面色不似初时的安定:“我知道你所说的道理。但自古婚约都是如此,成婚前未能见面者,比比皆是。他们既然可以,为什么——”她没有勇气将剩下的话说完。
  “因为我有木木了。”宇文凉平静道,“若当时我能知晓将来会遇见木木,哪怕是陛下之命,也绝不会点头。”他看着成薇发颤的手指,眉心轻蹙,“我并不愿伤害你。”
  “但是没有如果,将军。”成薇克制地看着他,“你已经伤害了。”
  “对此我实无能为力。”
  “所以,你一定要退婚。”
  “就算日后你嫁给了我。”宇文凉坦然道,“我也只会有木木一个人。”
  “如果我不同意退婚呢。”成薇强撑着最后的尊严,“如果……我要求平妻呢?”
  宇文凉皱了皱眉:“这与身份无关。”顾忌着成薇的颜面,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成薇却听懂了言外之意。
  他前来退婚,只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另一个女人。纯粹得没有一丝借口。
  “混蛋!”
  成荃提着剑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直直刺向宇文凉。
  成薇大惊,下意识大喝一声:“住手!”
  成荃却未理会,剑锋不歇。
  宇文凉坐在石凳上岿然不动,全无躲闪之意。
  幸得成荃理智仍在,在最后一刹停住。
  成薇注视着离宇文凉只有两寸的剑尖,面色微白。
  “明德,快将剑拿下来。”
  成荃气愤道:“姐姐,你这时候还替他说话!”
  成薇收起一瞬间的怯弱,严厉地看着他:“把剑放下。”
  成荃面上青筋隐现。
  成薇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成荃望了她一眼,带着少年的倔强。
  成薇朝他摇了摇头。
  放下剑的成荃仍旧戾气冲天:“你们长平军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宇文凉记起什么,微微一笑:“是因为司徒与紫笙的婚事吧。”
  成荃冷哼一声:“他凭什么娶紫笙姑娘。”
  宇文凉淡淡道:“你能娶她为妻?”
  成荃一噎,听他又道:“那你可能照顾她一生,无论安康还是疾病?亦或是能抚养她的孩子长大,教他读书识字,为人处世?”
  他站起身来,走到成荃面前,恍若一座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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