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袋就靠在姨姨胸前,姨姨的一只手搭在他身上,好像整个身体都被揽在怀中。
雪宁一双眼睛变得亮晶晶的,眸中闪耀光泽,他抬头去看姨姨,姨姨还睡着,大概是因为昨晚回来的迟,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他抬起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安静的睡颜,总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他真的好喜欢姨姨呀,好喜欢,好喜欢。
……
那真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窝在自己怀里的雪宁,安安静静的睡着,白嫩嫩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看了看时辰,已经日上三竿,她伸手戳了戳雪宁的小脸蛋,轻柔的道,“起床了,小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语气里头却带着纵然和宠溺。
小家伙嘤咛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懵懵的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双眼染上微微的湿润。
可萌可萌,那真忍不住揉揉他那头睡得的有些乱糟糟的乌发,捏捏他红扑扑嫩生生的小脸。
雪宁红扑扑的脸蛋儿变得更红了,乖巧的拿起放在床边上的衣服穿起来。
她忍不住摸摸下巴,沉思,小毛孩子这是,害羞了么?
肚子适时咕咕叫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唔,吃饭,还是先吃饭比较重要。
与那真这边的温馨日常不同,大魏军营这边,就比较惨烈了。
随军而来的秦相爷昨日深夜被刺,受了不轻的伤,引起军营一阵不小的骚乱,据说这伤还是相爷夫人下的手。
而这相爷夫人,明面上的人可都知道这位是南疆圣女,大祭司一脉势力的人,如今行踪不明。
她可倒好,这档口子,竟然干出这种事,几名军官原本还在犹豫,现在一颗心可就都朝着月离宫去了。
夜晚,和昨夜差不多的时刻,那真准时出现在了军营前。
守营的还是那几个小兵,一回生,二回熟,不必那真多说,便前去通报,将人送到主帐前。
她是来听回复的,顺便干些别的事。
军官们的回复和她预期的一样,他们同意了与月离宫一方合作,这消息听在那真耳里,没什么意外,倒是另外两人的动静更让她觉得有趣。
秦玉成负伤在自己的营帐内休养,沉君仪却是直接消失没了踪影。
她去哪里了,那真不由得想,想了半晌想不出来,依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离了大祭司根本活不了多久,她去哪里,这是不想活了,放飞自我?
呵,那真忽然笑出了声,人啊。
来到秦玉成所在营帐的时候,那真看见对方躺在榻上,周身围绕着一圈死寂又灰败的气息,脸色惨白惨白,一双眼如死水,没有半点生气,最惹眼的是那一头发丝。
一夜间三千青丝作白发。
那真在暗中咋舌,呦,这种小说、电视中的带感设定没想到今天她也能看个真人版。
秦玉成此人,似乎在一夜间憔悴,红颜白发,那该是怎样心死和绝望。
不过那真来这里,不是光来看他有多惨的,她走向前去,来到榻边,低低的声音,语气带着叹息,“秦玉成,这是你与她成亲时,两人的结发,留与你做个念想,”
“沉君露死在北疆那片冰原,我帮她料理了后事,她死前说与其为她立墓碑,不如将她火化,骨灰洒在不同的地方,消逝在风中。”
“她前半生活得还算畅快,只是后面的人生就委实憋屈的很,活的不痛快,死了也没这么多顾忌,那小姑娘说,管他什么挫骨扬灰的,她生前没能拥有的随心所欲和自由,希望死后自己能过得潇洒恣意没有顾忌,想去各个不一样的地方看一看。”
秦玉成那死寂的脸,在听了他的话后,终于恢复一些焦距,看向她,伸出手,接过结发。
那真将结发放到他的掌心,看了看他现在的样子,不再多语,转身离去。
秦玉成握着结发,久久不能言,眼角忍不住染上湿意,心口,真的好痛,好痛啊。
大祭司万万没想到,大魏援军被策反,有了这一万兵力的佐助,月离宫以迅疾之势侵吞大祭司一脉的势力,重掌南疆,南疆的权势重新洗牌。
南疆圣女已经失踪,十二族族老见势不对也归顺月离宫,只剩下一个大祭司四处逃窜负隅顽抗。
大祭司现下,穿着一身粗布衣,浑身脏乱,头发也乱糟糟的,躲在街道上一个阴暗不起眼的角落,乞丐一样,他心里发恨,不甘心极了,恨大魏军队的反水,恨月离宫的□□,他从高高在上,到被赶下神坛,流窜街头。
那些人,他要让他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他这样想着,眼里泛出凶狠的光,想象着那些人不得好死的下场,嘴里发出桀桀的怪笑。
月离宫重掌南疆,要昭告南疆子民,举行庆典。
庆典的这一天,南疆也染上些喜庆的气氛。
上层的争斗不殃及下层,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换了个当权者,日子照样过。
不过因着要举行庆典,南疆的子民们也染上高兴,这方土地,比起往日的平静也多了些热闹。
让南疆百姓新奇的是街道上还张灯结彩了,许多中原汉人的那些玩意儿被引用了过来。
香如雪还在月离宫准备,她身为月离宫主,新一代的掌权人,一会儿要去出席庆典。
谁都没想到,意外突然就发生了。
月离宫近来风头无量,宫里的人笼罩在一片兴奋和喜悦中,也就放松了不少警惕
有心人趁虚而入。
月离宫上下知道宫主归来时,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子,这女子更是收了月离宫一直养着的金圣蛊,听说,这就是宫主选好的下一代继承人,便是少宫主。
他们知道少宫主的存在,但见过这少宫主的人就屈指可数了,那真在月离宫里一直是深居简出,以致于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少宫主和现在的宫主模样生得极其相似。
那真牵着雪宁走在路上准备去看看老祖宗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宫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是月离宫中常见的款式,走到她面前行了一礼,额头盖着长长刘海,低垂的眉眼掩在乌发之下,神色看不分明。
他的嗓子发出有些粗葛沙哑的声音,“宫主,祭坛那边出了事,恳请宫主速随老奴走一趟。”
那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宫人似乎是把她错认成了香如雪,还有这宫人恁的眼生。
她忍不住有些怀疑这人身份,便不动声色也没有说穿对方其实认错了人。
今天的庆典必须顺利举行,可不能让闲杂人破坏了。
“祭坛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她顺势问道。
“祭坛——崩塌了。”那真被这一言惊到。
祭坛崩塌,怎么可能,今日宫中上下都在忙庆典之事,没什么人关注祭坛,她起先是不信的,但若是真的,这祭坛存在的时间已经有很长久的时间,对月离宫来说犹为重要……
不论这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须前去确认一番。
不过雪宁……那真低头看了一眼乖巧跟在她身边的孩子,他最近长得更快了,已经是个小少年的模样,生得白白净净,斯文俊俏,可人疼的紧,只是依旧黏她黏得很。
她揉揉小少年模样的雪宁的小脑袋,低头与他说,“阿宁先回房间去吧,姨姨一会儿再去找你。”
雪宁看了看那真身后的宫人,又看向那真,答应了。
那真就跟着这宫人向祭坛的位置行去,一路上一直警惕于这个宫人,让其走在前面。
到祭坛的时候,她看过去,祭坛完好,并不像这个宫人所说的崩塌了。
她的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但就在这一时刻,就在趁着那真在查看祭坛的瞬间,那宫人猛的抬起头,向她冲来,脸上阴鸷狰狞的神情暴露无遗,他在跑动中抬起手,指尖隐现蠕动的黑色。
尽管一直警惕着这人,那真还是被对方这一来杀得有些猝不及防,这人指尖隐现的黑色,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体内的金圣蛊似乎警铃大作,可以肯定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要躲避已经有些来不及,眼见就要被这来历不明的之人伸出的手碰到,却忽然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小炮弹似的迅疾挡在了那真身前。
快的那真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个小身影已经倒在了她的怀里,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而身后那人的手已经搭在他身上。
她看到那指尖的黑色一闪而逝没入了怀中人的身体。
怀里的小少年却在她耳边轻轻的开口,“对不起,阿宁没能听你的话。”
一霎时浑身的血液上涌,那真只觉得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过,她生气极了,心中怒气升腾,看着雪宁虚弱的样子,却又心疼不已。
那真将雪宁小心翼翼的在地上安置好,随即起身向那罪魁祸首走去。
他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这样伤害她的阿宁!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丫_(:D)∠)_
☆、第六十九章
不远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
那真白皙的脸上沾了点点血迹,她坐在地上抱着雪宁,心里有些空茫茫的不知所措,这种感觉好像当年要失去沐雪棠的时候。
这样呆愣几十秒,她才回过神来,该先找人看看雪宁怎么样,于是匆匆抱起人离开了此地。
离庆典开始还有一个时辰,香如雪正要去场地。
祭坛处发生的事传来,那真抱着孩子过来。
香如雪没有想到在她眼皮子底下还会发生这样的事,那大祭司真是死有余辜!
她忍不住一甩衣袖,神情在瞬间闪过阴沉怒气。
整个南疆若说谁最懂这些蛊毒咒术,非香如雪莫属。
蛊咒之术流传至今有不少失了传,香如雪作为一个千年前遗留下来的人,比现在的南疆人知道的更多。
今日闯进月离宫的那黑衣宫人,即南疆从前那位大祭司,使出的手段,那指尖的黑色,显然与蛊咒之术有关,
连体内的金圣蛊比起往常都多了几分不安分。
那真自己不过才学了小半年的蛊咒之术,学艺不精,不能够辨认出那是什么。
眼下雪宁在她怀里,闭着眼睛,模样虚弱,小嘴紧抿,眉间也蹙起,看起来极是不好受的样子。
只是那真还感受到怀中人体内交错着两股气息,这两股气息似乎两相争斗,争斗的很激烈。
她慌张的跑到了香如雪的身前,抬着眼眸看向对方,连眼神里也尽是慌乱。
香如雪知了事,从那真手中抱过雪宁,一双手触及与小少年一般的身躯。
她很快就了解到雪宁现在的情况,抬头看到那真迫切的眼神,开口,“走,我与你一起,先把这孩子带回房间,好生安置,到了房里我再与你细说。”
……
那真跟在香如雪身后走进房间,随后把房门关上。
老祖宗已经把孩子放在床上躺好,并给他盖上了被褥。
雪宁已经陷入昏迷。
老祖宗转头看她,那真不知怎么就觉得,她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比往日要沉肃许多。
身前的人终于张口说话,“小露儿,雪宁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的状况不大好,这孩子体内帝圣蛊和那前大祭司种下的咒蛊在对抗,对抗的过,活下去,对抗不过,便是一个死。”
“这位前任的南疆大祭司,下的这咒蛊,以他自身为代价,把所有的怨念和不甘混着血肉注入到毒蛊虫内,这咒蛊是相当于诅咒一样的存在,是施蛊者对受蛊者最深沉的怨恨与诅咒。”
“南疆典籍记载中仅有的几例被施加了咒蛊的人,所有人全不得好死。”
“雪宁因为身为蛊童身有帝圣蛊,没有全着了咒蛊的道。”
“能不能活下去只看他自己,只是这孩子体质特殊,遭了这么一桩罪,真的活下来,寿命也会缩减不少。”
香如雪不由微微叹气,“庆典在即,我须离开,你好自为知,莫要太难过。”
朦胧中似乎有温热的液体在脸上化开,熟悉的气息,让雪宁知道那是谁。
哭…了吗?
他想要起来握住她的手,想要抱抱她,想要轻轻的对她说,不要哭,身体却不受控制,那些连绵不绝的一环接一环的碎片,让他陷在梦境中。
而这些梦,真实的不像话,悲伤的,快乐的,无数漫长陪伴等待的岁月。
……
醒来时,看见一身素衣的女子靠在床边,长发垂落,闭着眼眸,似乎是睡过去,温暖的烛光映在脸侧,安静又美好。
床上人已是一个青涩少年郎的模样,望着女子,眼角眉梢浸染温柔意。
梦中人是眼前人。
就在睁眼的那一瞬间,看到眼前人,他无比的确定,即使变换了音容,他知道就是她。
他没有经历过又好似经历过的两段人生,几十年岁月。
雪宁一直看着眼前的女子,怎么也看不够,直到烛火燃尽,天色将明,朝阳升起,她也醒来。
那真这几日一直彻夜守在雪宁身边,辅一醒来就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她躺在床上,身侧是一名年轻男子,二人合盖一张衾被。
他们靠的近极了,近的她能够轻易的感受到年轻男子的气息和温度。
吓得她一个激灵,一下子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坐起来了就意识到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这张床都是她熟悉的款式熟悉的做工熟悉的摆设,房间没有变,变得是人。
那真转过头看向身边对着她笑得一脸温柔宠溺的男子,什,什么鬼,想到心里的念头,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男子的眉眼依稀可见幼时模样,那真犹豫了一下开口,“雪,雪宁?”
“姨姨~”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语气,不过不熟悉的声音。
原来带着童音的声音完全变成一名成年男子的声音。
老祖宗没说会一下子长大啊,还是生得这么的……秀色可餐,还尤其符合她的胃口,那真忍不住再度吞了吞口水。
好怕自己兽性发作的吖。
那真只能在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他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不是男人,不是男人,不是男人……
她是旱了百来年的女人啊。
在心里不知提醒过多少遍后,总算这告诫有效,她终于能够把现在的雪宁还和从前一样,当作一个孩子来看。
如果雪宁不要总是凑上前来挽着她,在她身上乱蹭,晚上执意要和她睡一个被窝还一直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她的话,她想她会适应的更好,做的更加自然。
不过在其他方面,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甚至比从前更加细致和贴心。
他会给她做饭,会给她暖被窝,会为她整理衣服,会为她穿鞋,会为她打来洗漱的水,会为她梳发,为她画眉,当每次要拿什么东西总会自觉的接过手去,甚至还会拿起绣花针替她缝补衣服,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这一来,明明是该她照顾雪宁,她却觉得是自己在被照顾着,还被对方照顾的是无微不至,有时更是照顾的她心跳不已,忍不住老脸一红。
便惹得那真总是产生一种错觉,心里的告诫一再一再被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