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们舍不得她,有些个心软的在她离开的时候泪花儿更是一朵一朵的绽放。
她劝慰几声,最后终究离开,人各有路,她从不为离别感伤流泪。
来到棠梨院的时候,一进院门是扑鼻而来的浓重药味,但在这浓重药味的覆盖下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庭院里有一树棠梨亭亭如盖,枝丫上结有累累果子,那一丝清香,是梨香。
因为母亲喜欢用采来的新鲜棠梨果融入去年枝头之雪酿酒,而父亲又尤爱这酒,他又恰好出生在棠梨成熟的日子,于是给他取了雪棠这个名字,他也很喜欢棠梨。
所以是棠梨院啊。
院子里的小厮见到她,领着她去了新的住处,这小厮正好是从前她在凉亭见过的那一个,叫做明霖。
那真放下行李,又随着他熟悉了一下棠梨院的环境,实际上她早都熟悉,毕竟从前爬过许多次的墙。
棠梨院也是设有小厨房的,毕竟这里的主子是个汤药接连不断的,有个小厨房,煎起药来要方便得多,其实也更方便王妃时不时的贴补些什么东西,毕竟这是她最最疼爱的弟弟。
棠梨院里冷清,并没有太多的仆从,人心诡诈,人多便易生是非,索性只配了三个小厮一个嬷嬷,这便是所有了,明霖把几个人叫过来同她过了过脸,她最主要需要熟悉的还是小厨房。
小厨房里药味比之院里更加浓重,里面放着许多的药材,相比起来食材却是少的可怜,仅有的那一堆还是王妃上午送过来的。
那真看了一下,又离开小厨房回了自己的屋子,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想着要给沐雪棠做些什么吃食。
沐雪棠的屋子是棠梨院里最中间的那一间,与小厨房隔了些许距离,路过的时候,她忍不住看过去,只看到紧闭的房门,旁的什么也没看到。
她自然也要去见一见棠梨院的主子的,毕竟这里的仆从少,规矩比起其他主子的院落也不一样些。
只不过方才她来的时候,沐雪棠正躺在屋里小憩,也就不好打扰。
等到再要见面的时候,是她端着已经做好的点心过去,今日是一道红枣乌梅糕,一道马蹄糕和一道山药糕,或酸甜,或清甜,却都可口。
那真端着托盘进了那间屋子,屋里那个她许久不见的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桌边看书。
他转头来看她,动人的眼眸配着苍白无色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架空,不考究哈 /鞠躬
关于沐雪棠,指路《棠梨煎雪》这首歌,很好听呢
☆、第十四章
面白如纸,命比纸薄。
她的瞳孔骤然缩紧,那份牵绊牵引着她的心有一瞬间的痛。
那真伸手把手上的托盘放到了桌上。
尽管他早就知道这个人今日会来,等到她真真切切的站在他面前了,沐雪棠还是有一瞬间的怔愣。
那日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虽则已经过去一年多的时间。
她还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她对他是了解的,是熟识的,只是明明他们只相处过一日,他身子虽不好,脑袋却没问题的,没有失忆之症,那日之前他们没有过任何的交集。
如果那日算做他们认识的日子,如今过去一年多,他们倒也称得上老相识。
“你……”没什么血色的唇微微张开。
“公子,尝尝婢子做的糕点?”那真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沐雪棠看向放在桌上的糕点,装在白色的瓷盘里模样精致可爱,有一股淡淡的清甜的味道钻入鼻间,还冒着丝丝热气,可见是刚做好的。
这让他想起昨日的点心,不由得口舌生津,不得不承认她的手艺确是极好的。
他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嚼咽,吃下一口,面露温笑,“很好吃。”笑眯起的眸子看着她。
那真看着对面的人,静默无语,心里的感觉说不上太好,她似乎……把那份牵绊想得……太轻、太浅了。
沐雪棠吃下去了一块点心,开口想与她说话,“你……”
只说了一个字,话又被打断了,“还请公子记得曾经说过的话。”
他抿了抿唇,又用手指拈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到了嘴边的话语随着点心一起咽了下去。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诡异沉默。
忘了,那就忘了,只当没有发生过。
夜晚,那真坐在自己的房间,其实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那只蠢萌的狗子哈士奇。
用手指点了点它,狗子翻了个身露出肚皮,她见到,眸色微深,“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那真又点了点狗子,手机屏幕上忽然画面一转,跳出一个像企鹅聊天界面一样的界面,上面一只狗子头像昵称咕啾发来了一条消息——要问什么?黑人问号.jpg
她的嘴角抽了抽,在底下的聊天输入框输入而后发出。
她的头像是她原本的身体的长相,昵称就是那真。
那真:王妃想来查过我的身份吧?她那样的人,若要用我不可能不查我的来历。我的身份扛的住?
咕啾 :放心,你的身份绝对扛得住,这可是位面之主安排的,无论怎么查,查到了什么,都会趋向合理化,他们会在不知不觉认同你的身份。
那真:原来如此,没事了。
手机屏幕上的聊天界面消失,又回到了她熟悉的桌面。
心中的疑问得到解决,她转头去翻系统商城,买了几颗治病补身的伤药。
在棠梨院的日子就那么定了下来,她白日里在小厨房为沐雪棠做些糕点,有时也为他做几道菜添到大厨房备的膳食里,这儿比起在正馨院的时候空闲许多,安静冷清。
沐雪棠缠绵病榻的时候,她会帮着照看,素日里也会陪在他的身边,偶尔两人小絮几句,言谈说笑,如风如雾如露如电,如许相知相伴的日子似在梦中,一霎经年。
来到棠梨院的第二年初,端王忽而命人修缮后花园,这一修断断续续,一共修了半年。
修缮后的花园景致更美,建筑更精细,即使皇家园林比之也不遑多让,至多是地方小了些。
如今她也是端王府里的老人了,行动比起从前也自由得多,可以在府中走动,因而有些事情,她察觉到,看在眼里,愈发明显。
那后花园似乎隐藏着什么。
府里曾有一个姓刘的嬷嬷,但在端王府并没有待太长的时间,约摸两年左右,正好是小世子诞生的那一年出现,也就是前段时间,据说出了府,已经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刘嬷嬷是个哑巴,在端王的院里当差,府里的人并不常见到她。
端王平日里并不管她,只是吃食上略优待些,偶尔会召见她,不知问些什么事情。
这是她在那停滞的一天里打听到的。
至于现在的这个花园,修缮后的花园里,那真觉得最大的改变是原本坐落在园林中央的假山,如今坐落在湖间。
端王派人挖了一个小湖,湖里种了荷花,如今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粉白的花朵静静的开在枝头,碧绿的荷叶散在周围,正所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碧绿的荷叶丛中有一艘小船,原来的假山扩大了许多,现在有一半落在湖间。
湖上有一座小桥,所谓小桥流水,此处风景甚好。
风景甚好的此处,常有人来。
府里少了个刘嬷嬷,多了个叫朱四荣的男人,管理新挖的这片湖。
有一日的凌晨,因为夜里喝多了水,那真跑出来上茅房。
棠梨院离后花园,离花园里的假山所在之处并不远。
那真上完茅房,睡意散了许多,那时天色将亮未亮,一阵风吹过,半分没有白日里的热气,沁凉沁凉,舒服得很。
她不知怎么忽然就来了兴致,想四处走走,去刚修缮好的花园逛逛。
于是出了棠梨院,走了几步,到了那凉亭,她第一次见到沐雪棠时的那座凉亭。
那真在凉亭坐下,舒爽的风一阵阵袭来,十分惬意,再看到那一湖的粉白花朵和碧叶,着实赏心悦目,教人身心都舒畅。
看着,看着,却发现一个人影穿梭在荷花碧叶中,她眯起眼企图辨认是谁,原来是那管湖的朱四荣。
说到这,不得不说一声,近来系统升级,暂时关闭,许多功能暂时都不能用,过去有半个月了,还不见升级好。
朱四荣划着那艘小木船,渐渐向在湖间的那一边假山靠近,做后将船停在了假山边,自己一人上了那假山。
那有些肥胖的身体背着个包袱,动作却很灵活,上了那假山,不知怎么三两下,就消失了,匿在那层叠起伏的假山之中。
这朱四荣不知是要干什么?
凭借多年浸淫各大小说网站,辗转于各种小说之间资深书虫的经验,那真决得一定有鬼,一定。
心中有一个猜测渐渐成形。
于是挑了个朱四荣所在的地方看不到的角度,她隐在凉亭处等了半晌。
朱四荣约摸两刻钟后从假山里出来,又上到他那艘小木船里,划着船桨,划着划着到了岸边,上了岸走远了。
天色比起方才要亮些了,那真在心里思量是否要去假山里看一看,显然那里别有洞天。
不过那一次终究作罢,她是忽而出来的,什么也没带,什么也没准备,系统又暂时关闭了,要发生什么意外,她恐怕应付不来,只是应付不来也就罢,她更怕的是把事情推向更糟糕的局面。
她不打无把握之仗,更何况什么也没有准备。
后些天,那真注意上这个朱四荣,比从前更加关注,这便发现每一天的凌晨这朱四荣都会背着个包袱到那假山中去。
她准备了几日,终于决定在今日夜里去那假山探一个究竟。
夜黑风高,她换上一袭夜行衣,带着从系统商城兑换来的一些东西动身了。
深夜的后花园静谧无声,那真上到那艘小船里,划起桨,小舟在船桨的带动下缓缓前行,到了假山前,用船锚将船停住,上了山。
回忆这几天那朱四荣上到假山后的路线和动作,她试图模仿,果真三两下,进到一小块隐蔽的平地间,这一地藏在层层山石叠绕间,极是隐晦,不易为人所觉。
这平地在山石围绕间,四周似乎没有通路了。
那真在四周走走碰碰,四处观察,想要找出什么机关,可惜无果,浪费了不少时间。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消耗在这里,于是略一思索决定用穿墙符,穿墙符能穿过至多能穿过二十厘米厚的墙,到达后面的空地,若是超出范围,便不会奏效,符纸则自动化为一张废纸。
在浪费了四张穿墙符后,那真终于进到了那隐在假山内的别有洞天。
过程可谓有些心酸,在第二次用
穿墙符的时候,符纸奏效了,她穿到了山石的嫌隙之间,差点儿没给硌应死,好在连忙又拍了一张穿墙符穿了回去,现在想来仍旧是心有余悸。
后面一次没有奏效,一次用了进到现在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山洞一样的地方,一片黑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闷的味道,还有一些难以形容的但绝对说不上好的味道,那真拿出怀里的夜明珠照明,面前是狭小且短的小道,有些奇怪的声音从那后面传来。
她皱着眉走了几步,走过这条小道,空间大了许多,可眼前的景象却教她感受到了无可复加的揪心。
那不大不小的空间里,有一个大半个人高的铁笼子,笼子里有一个孩子,约摸只有两三岁,浑身脏兮兮黑乎乎,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衣服上留有干涸的血迹,瘦弱的身子靠在笼子边,两只小手抓着两柱铁杆,小脸夹在之间,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后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
☆、第十五章
压住心头那股奇怪的感觉,那真向那笼中的孩子走近。
这孩子的脸有些熟悉,越走近越看越是面善,无论是眉眼还是五官轮廓都极肖似,肖似穆轩宸。
只是那一双眼睛,走近了才发现不是黑色的,而是暗红色,眸光流转间好像深红的血液流动,映着夜明珠幽暗的光,那张小脸看起来有些渗人可怖。
她再看,又看到这孩子身上还有大大小小许多深浅不一的伤口。
心中的猜测一一都被验证了。
坊间消失的传闻,刘嬷嬷,朱四荣,时间的重合,这一切再明显不过了——王妃当初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而双胞胎其中的一个孩子被舍弃了。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再如何,这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
也不知王妃是否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想来是不知道的,否则一个母亲,怎么会忍心这么般对待自己的孩子。
大概是因为第一眼被这孩子的面容所吸引,她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对方的手,有一只手的尾指旁很奇怪,有略略一小节的多余,像是曾经有一根手指被生生砍去。
她不由得的注意,那奇怪的多余之处算在外,这只手仍有健全的五根手指。
那真当即晓得了,这孩子原先是六指。
难怪一出生就被舍弃,除却那暗红色的眼眸,还有多半是因为六指。
南唐历来视六指为不详,将生有六指的孩子看作灾祸,平民百姓若是哪一家的人生了六指的孩子,断断不会留在身边,而是卖掉或者是丢弃。
而这种传言在皇室之中尤其,若是皇室中谁人生下六指的孩子,那孩子必被诛杀之,不留活口,半分情面也无。
虎毒尚且不食子,端王在这样的情况下至少留下了这个孩子,也算仁至义尽,虽过得惨淡些,至少保有一条命。
不过再如何,那真是不认同端王也不认同这个世道对六指的又或是有其他特别之处的孩子的做法的,孩子何其无辜,既然赋予了生命,就该对这生命负责。
笼里的孩子一直没有说话,从她进来到现在,只是沉默着一直用那双暗红色的眼睛盯着她。
那真蹲在笼子前,犹疑了一下,和这孩子打了个招呼,挥了挥手,“你好?”
那双眼睛一下子明亮的吓人,暗红色的眼眸流淌的不再是是深红的血液,而是燃烧着的火,炙热的明烈的生生不息的火!
那流动的火焰仿佛要将人灼伤,一瞬间把她吓了一跳。
抓着铁杆的一只手伴随着他燃烧的双眼伸了出来,紧紧攥住她的衣角。
那是很瘦小的布满了伤口的一只手,她听到他嗫嚅的含糊的,并不是很清晰的说出了一句话,“求求你,带我走,带我走……”细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诉求,教人听得心酸不已。
明明是血脉相连一母同胞同一天出生的孩子,却是截然相反的生活,想起穆轩宸锦衣玉食受尽娇宠,被养的白白胖胖又粉雕玉琢,这个孩子却被锁在笼中,不见天日,伤痕累累,受尽苦楚。
她终究不能满足他的这个诉求,她没有这样的能力,端王位高权重,不是她这样的小人物得罪的起,唯有徐徐图之……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真不知道过得怎样的生活。
那真握住那只紧紧攥住她衣角的手,对面的孩子眼里燃烧的火焰更盛,她却渐渐将那只手扒离,他眼中的火焰也渐渐熄灭了,比之前更加灰白,就像火堆燃尽后黑色的死灰,暗红色的眸子一点光彩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