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葱妖舌灿莲花,说得比唱得都好听,但楚柯依然不为所动。
“就几天见不了面而已,你还特意跑过去找她,不觉得荒谬么?这事不可能的,死心吧。”
“你认真的?”
“废话。”
苗苗二话不说,跳到大黄背上:“大黄,我们走!”
大黄默默趴下:“那个啥……我就是围观群众,请不要理我……”
“哎呀!”苗苗忿忿地揪他狗耳朵,“我要去找容容姐姐姐姐姐——我要出门旅游游游游游——”
大黄委屈:“楚老大不让你去你揪我耳朵干啥?”
“因为我不开心心心心心——”苗苗凑到他耳朵边上大声道,还特地自制回音效果。边喊边偷偷瞄楚柯,后者因为消消乐没有通关而皱起了眉,一副专心致志打游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苗苗眼珠一转,两眼间已经染上了盈盈水雾。
这套路叫水淹金山寺,后续是法海镇蛇妖,身为这个家里撒起泼来最无赖的存在,她运用起这一套来可以说得上熟能生巧。这边眼中水雾才刚凝聚,楚柯也是早有防备,眉头一挑,单手抓着她的小叶子把她拎起来。
“哭也没用。”
欲滴未滴的两滴眼泪卡在眼眶间打着旋,苗苗下意识吸吸鼻子,把眼泪收了回去,忽然一顿,猛地挣扎起来,从他手里挣脱出去,飚着泪往书房跑。
“混蛋老蛇!我也要把自己寄到容容姐家!”
书房里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大黄跟过去从门缝里瞅了一眼,小葱妖不知从哪个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塑料保温饭盒,正要往里跳——他看了一眼,赶紧走回楚柯身边。
“楚老大,你不拦着她点?她正把自己装盒打包呢。”
楚柯淡定:“快递都关门了,她上哪寄件去?”
大黄想想也是:“那你就真看着她闹腾?其实去容容小姐他们城市玩玩也挺好的,反正在这也没事做……”他说着,余光忽然瞥见楚柯的手机界面不太对,之前一直以为某蛇在玩消消乐,他也没留意,现在再一看,这分明不是消消乐的游戏界面。
他凑近了一点,屏幕上正好跳出一条消息。
【抢票成功!正在为您出票中……】
……
“阿嚏——”
徐安容裹紧羽绒服又打了个喷嚏。
这是今天的第十八个喷嚏,自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接二连三地打喷嚏,回到家也没断过,把徐母看得忧心得不行。
“是不是气候差异太大,一回来就感冒了?这不行,等会儿我和你去医院看看。你说你,这么冷的天,连条秋裤都不穿,真是,你不感冒谁感冒……”关切的话语念叨着就变味了,陈秋元戳着自己不省心的女儿的额头,使劲数落她,“在外面肯定也是这样,天凉都不知道加衣服,饭也不好好吃,肯定还老熬夜。还说要带男朋友回来给我看,啊?人呢?就会嘴上吹一吹,你哦,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
徐安容扭着躲开老妈的手指,求饶道:“没有,真没有,我没感冒,这肯定有人想我呢。我在京市天天早睡早起,饮食规律,衣服从来不少穿,过得好着呢。”
“至于我男朋友嘛,那可太多了,一个加强连都塞不下,带回来家里都嫌挤。”徐安容抱着她的腰,讨好地撒娇,“妈,像您这么好的妈妈真是太少了……”
“谁会想你啊。”徐母嫌弃。
“总有的嘛,每个人想我一次,我不就得打一次喷嚏。”徐安容贴着她的手蹭蹭。自从和苗苗待久了,小妖精撒娇的功力她也学会了两三分。
“真没男朋友?”
“真没有。”
“没骗我?”
徐安容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上次我哄您开心呢。”
徐母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就知道。”
说着一抖床上的棉花厚被,穿着羽绒服几乎把自己裹成球的徐安容就被她从被子底下抖了出来。旁边热水袋、遥控器、手机、笔记本电脑和鼠标一样不缺,甚至隐约还能找到些许饼干残渣。
徐母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你属仓鼠的啊,大冬天的给自己屯粮准备冬眠呢?回来了也不和朋友出门逛逛街,天天就窝床上,是不是准备孵小鸡啊?快起来,收拾一下,和你去医院看完病,晚上我们还要去你小舅舅家吃年夜饭。”
她边说边去赶徐安容下床,顺带伸手在她腰间摸了一把,忍不住啧了一声:“瞧你回来没两天,这腰就粗的……”
徐安容先前就被她数落得有点愧疚,听到这里更是热泪盈眶。
“妈!别说了,我明天就天天出门,不到天黑绝不回家,三天瘦五斤,五天瘦十斤——阿嚏——”
她捂着口鼻,声音闷闷道:“妈,去医院吧,我可能真感冒了……”
就在她这句话出口的同时,一架来自京市的飞机悄然降落在了这座南方城市的机场。
第28章 你好,买保险吗?
飞机降落, 人如潮水般往外涌。一个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丝合缝的黑衣男人夹在人流间挤出了大厅。他穿得实在很多,与周围穿着大衣或风衣的年轻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几个打扮时髦的小姑娘叽叽喳喳从他身边经过时, 打量他很久,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人是刚从南极探险完回来吧?”
楚柯自然不会计较他人的评价,他的心情不错, 至少, 在出来机场前还不错。
走出机场,外面马路纵横交错, 一辆辆载了客的出租呼啸着从跟前开过冲往市中心,他往前走了两步, 一阵湿冷的西北风热情好客地迎面扑来,将毫无防备的蛇妖冻得脖子一缩,微微升腾起喜悦的小心脏瞬间冷却。
哪个混蛋说南方比北方暖和的?
站出来妖怪大人不咬死他!
默默退回大厅, 苗苗虚弱的声音从口袋里响起:“老蛇, 到了吗?”
大厅里人来人往, 没人能从嘈杂的无数说话声中听出这么一道细弱蚊蝇的声音, 楚柯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 让晕得七荤八素的苗苗暂时趴在他的手掌上。小葱妖在家时天天闹腾着要出门玩, 真出来了竟然晕机,小黑豆眼里就差没出现两个打着旋的蚊香卷了, 看着都可怜。
楚柯啧了一声。
“到了。”
苗苗掬了一把泪:“太好了,我再也不要坐飞机了……”
“你不打算回京市了?”
苗苗:“……回。”
楚柯哼笑一声,晃了晃手, 小葱妖顺势滚了两滚:“下次还闹腾着要出门吗?”
苗苗委屈,顺手推锅:“机票你买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瞎闹腾。”
楚柯面不改色地把她揣回兜里,做了下心理建设再度往外面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把大黄忘了,又折回去从托运处把大黄领了出来。大黄早就料到他把自己遗忘了,淡定地趴在宠物空运箱里,享受着周围女孩子或憧憬或喜爱的目光,偶尔配合她们的指令换一个姿势,引来又一阵尖叫——“啊啊啊好想摸摸他啊!”
楚柯就是在这时候过来把他带走的,女孩子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落在他背上,像要把他扎出几个洞。楚柯当作没发现,出了机场就把大黄放下,让他循着徐安容的气息闻一闻。
大黄鄙视:“你不是从苗苗那里得到了具体地址了吗?”
“她只记得大概的方位。别说话了,赶紧闻一闻,看看她记的对不对,要是没错我们就过去。”
大黄一听,感觉不对:“不是,那啥,我们不能给容容小姐打个电话问问她家在哪吗?”
“苗苗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吧。
哈士奇心里吐槽着,任劳任怨地开始在纷杂不堪的味道中辨认徐安容独有的气息,领着楚柯和苗苗往市中心前进。徐安容的家境不错,住的也是比较高档的小区,本来这样的小区对待出入的陌生人员审查还是挺严格的,结果保安小哥一看楚柯那张脸,不知从哪得出了他肯定不是坏人的结论,让他登记了一下信息就大手一挥干脆利落地放行。
一行妖畅通无阻地找到了徐安容家门口。
大黄抬头看看门上贴着的火红的对联和勾勒着金边倒立着的福字,肯定地点头道:“就是这里了。”
以他身为妖怪的嗅觉而言,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楚柯“嗯”着声,抬起手指要去按门铃,大黄忽然又阻止他。
“等等。”
楚柯:“?”
大黄抬起后腿搔了搔耳朵,有点愁苦:“总觉得我们好像忘记了什么……”
苗苗艰难地振作了一点精神:“忘了什么?”
“…………都说了忘记了。”
楚柯:“……”
苗苗:“………………”
“不管,先敲门吧。”苗苗说完,又缩回了口袋。
楚柯点头,直挺挺按下门铃。
叮咚——正在屋里看电视等着去医院的母女俩回来的徐爸抬起了头,转过脸看着大门,“叮咚——”,当着他的面,门铃又响了一次。
什么人会今天上门?没听说有人来拜访啊。
他穿上拖鞋,走过去开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比不上徐安容的轻盈,大黄侧耳听了听,忽然茅塞顿开:“楚老大,不对啊,容容小姐家里还有她父母,见面了你怎么跟他们解释?”
他们在苗苗撺掇下贸贸然就跑来了,本意是来找徐安容,可对方父母也在家的话,问起他们是来干啥的,应该怎么回答?
大黄平时跟着苗苗看了不少狗血电视剧,见多识广,立刻察觉到了不妥——要他是容容小姐的爸妈,忽然有个陌生男人上门说来找女儿,还是选在春节期间过来,长得又一表人才,这怎么看都像是未来女婿来拜访啊!就算人家没这么想,给人印象也不好,容易造成误会。
楚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老大我们撤吧……”
话音戛然而止,大黄闭上嘴往后退了退,缩到楚柯脚后。门被人由内推开,一个长着一张数学老师与教导主任混合脸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后。他穿着藏青色的毛线衫,脚下蹬着棉拖鞋,非常居家的打扮。
那张儒雅但看起来不苟言笑的脸露出了一丝疑惑,打量了楚柯几眼,询问道:“请问你找哪位?”
徐爸长得像数学老师,实际上还真是数学老师,以前兼任着教导主任的职务,近几年又升上了副校长。他估算着楚柯的年龄,猜想是不是自己的某一任学生趁着过年放假来探望老师,可又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面生得很——他还没老到糊涂,教过的学生里要是有长得这么出色的,不至于一丁点印象也没有。
他心里泛着嘀咕,不知楚柯心里也在嘀咕。
大黄那句话说的突然,他一时没有意识到问题,但这么多年的生活经验毕竟不是白混的,当着徐爸爸的面就发现自己仨的举动确实太冒失了。
“我……”他刚张口,走廊拐角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声音软软糯糯,带着江南女孩子独有的韵味,“医生都说了没感冒没发烧,你干嘛非要给我开药啊?”
徐母理直气壮:“预防感冒。”
两人人未现,声先至。
站在门口的人和妖都循声望了过去,一个扎着高高的马尾,青春靓丽……哦不,穿得圆滚滚异常厚实的身影随着说话声映入了他们的眼帘,女孩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说着话,笑吟吟地回过头,恰好对上楚柯望过去的视线。
下一秒,笑意凝固。
这这这!这群妖怎么跑到她家来了?!
徐爸看着自己女儿仿佛见了鬼似的表情,心中了悟:哦,原来是和女儿认识的,看来也不是什么自己以前的学生了。
徐安容一看她爸一脸“原来你们之间有猫腻”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天地良心,今天早上她还信誓旦旦说过她没有男朋友,转头一个优质青年就上门了,换她也得多想啊。
可是,这真的是想多了,她和楚柯什么关系也没有!
爸你快收一收你那副八卦的表情啊!
徐安容已经顾不上质问楚柯他们怎么会跑到她家来了,当务之急就是解除她爸的误会。心中念头闪过,手脚就不听使唤地动了起来,她拎着一袋子感冒药,扑上去抱住徐爸的胳膊,声音清脆——
“爸!他就是个卖保险的!”
楚柯:“???”
神隐状态的苗苗和大黄:“……”
——还愣着干什么!快解释啊!
徐安容朝着楚柯使劲眨了眨眼,楚柯接收到她的眼神暗示,犹豫了一下,然后见她眼神嗖嗖飞着小刀,立刻点了下头。
“嗯,你好,请问先生您有买保险的意向吗?”
徐爸:“……”
徐妈:“…………”
年轻人你是不是当我们傻?谁还不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
女儿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陈秋元一个当妈的就在后面怎么可能没看见,心中认定了是女儿害羞了,在楚柯自说自话地得出结论“既然您没有意向,那我就先走了”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他。
“年轻人你等等,我最近正好想买保险来着。”
徐安容猝不及防被摆了一道:“妈……”
他真不是我男朋友啊!你两老不知道他根本不是人啊!物种不同怎么恋爱!
徐安容内心淌着泪,但又不能告诉自己爸妈实情,别提多憋屈了。她眼睁睁看着老妈把楚柯领进了屋,自己老爸蹲在门边逗狗,一手轻挠哈士奇的下巴,把大黄伺候得呼噜呼噜叫,世界观崩成了一片片渣渣。
“进来啊,傻站在门口干嘛?给人倒茶去。”
“哦。”
徐安容一步三回头地往厨房挪去,回头看楚柯也是一脸懵,不过懵归懵,他还真就保险的话题和陈秋元谈了起来。徐安容一边泡茶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发现楚柯说起保险行业的事情来竟然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