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诗词,朦胧婉约,让林黛玉总难以忘怀,忍不住细细思量。
遂不自觉想起那日琅表哥问她的话,只觉得脸上烧得慌。脑子不免浮现出琅表哥的模样来,不免心中‘呸’的一声,却也不能不承认琅表哥模样的确俊伟整齐。
又把他与宝玉对比一番,想起总是一身红衣,半分不忌讳,心不自觉就偏向贾琅。
这宝玉虽通女孩意,然年少懵懂,且风流多情。她走时,宝玉正黏她姨妈家的宝姐姐,心中到底觉得宝玉年少不堪托付。
又想起琅表哥对她的照顾,细细的关怀,以及对她的尊重,心中又升起丝丝甜蜜。
“我的小祖宗,可别再风口待久了,仔细冻着。”桑竹和榆柳都收到贾琅的指示,心中自然有了思量。
这位林姑娘,只怕要成为琅三奶奶!
“桑竹,你伺候琅表哥多少年了?”林黛玉看到桑竹,突然想起桑竹原本是贾琅的贴身丫鬟。
“不多,只三年。原先伺候三爷的也是叫桑竹,只不过那人有些犯上,又不服管教,便发卖了她。我伺候三爷的时候就已经十二岁,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三爷的场景。
三爷年岁虽小,却极具威严,对着我们四个新来的侍俾进行了一顿训话,可把我们吓得腿都软了。
那个时候三爷就说若是伺候的好,日后定为我们选一个如意郎君,风风光光将我们嫁出去。
我们那时如同姑娘这般大小,听到这话,脑子顿时一片浆糊,面色发烧,只觉得这公子怎这般轻浮。
后来才知道三爷是一开始就要断了我们那些妄想,让我们不要做那羞耻的念想。
伺候三爷规矩虽多,但他人却很宽厚。他从来都是自己穿衣洗漱,我们只准备三爷日常的衣服和出行时候的行头。有些小错,三爷也不大计较,只是让我们以后仔细便是。
最先开始三爷是跟着琏二爷一同玩闹,后来跟着宝二爷玩闹。
三爷先也不喜读书,后来三爷偶然看见老太太训了大太太一次,又听见府中婆子嚼舌根。自那时,三爷便开始认真读书。
他知道自己地位越高,旁人才不会轻看了大太太。三爷不是陈夫子关门弟子的时候,府中可不把大太太当回事,如今你瞧,谁不捧着大太太。”桑竹边说,边给林黛玉捧了一杯热蜂蜜水来。
这蜂蜜是贾琅特意为林黛玉找的,特意请养蜂人养出来的花蜜。对女子,极为有益。
“我不过问问,你怎的说这么一大堆。”林黛玉想着自己居然这么明目张胆问外男的事情,反应过来不免有些羞赧。
“姑娘可别瞒我们,我们都知道呢,三爷那日那模样,脸都红儿耳朵根了。这些年,我可从来没有看到三爷那般局促的模样。
这些日子更是事事关心,每日送来的玩意字画,更是三爷亲笔亲画。那些外客每每上门来求,三爷从来都是一概拒绝,断不动一笔。
姑娘,别嫌我夸我们三爷,三爷对你是极好的。就这蜂蜜,那是三爷亲自去深山老林里面找的养蜂人,又闻普通花蜜不养女子之身,命人栽种一片槐花林、桂花林等等。
还特意让大夫进行调配,里面有雪莲、玫瑰、百合、人参,若是真的不在意,又岂会如此这般费工夫。
三爷模样不好吗?我看宝二爷都未必比得上。且三爷还是自食其力,不靠家族、父母,自己读书进学,这次乡试必然能中。
何况,大太太对你也好,每次见你,那副模样,都恨不得替你把以后的泪都哭了。”桑竹现在是奉旨夸奖,自然是心里有多少,嘴里就能说出多少。
说道最后,还打趣了邢夫人,倒是让林黛玉原本羞的要烧水的脸,一下子就笑没了。
“你这狭促鬼,改日定要叫琅表哥好好听听这话。”林黛玉伸手捏了一把桑竹的巧嘴。
“好姑娘,可饶了我吧。”桑竹见林黛玉并未恼怒,也笑着讨饶。
林黛玉和桑竹笑闹过后,躺在贵妃椅上,休憩片刻。
回忆以前的一幕幕,又想起贾琅居然连这事都要问过她的心意,越想便越偏心于贾琅。
花蜜本清淡,她却觉得甜腻腻的。
林黛玉不回话,贾琅便一日一日送礼物,也不见面也不传话,只是默默的。
直至下船前一天的晚上,桑竹才笑着敲响了贾琅的门。
第二日下船时,林黛玉一偏头,便看见贾琅笑意盈盈,腰间正系着绣有并蒂花的红色荷包。
连忙收回自己的眼神,只管进轿,再不理贾琅一分。
贾琅得了信,也不去见老祖宗,就径自去面见他名义上的父亲。
“父亲,我有一事,想要和您说说。”贾琅中举之后,贾赦对贾琅也颇有几分看重之意,毕竟二房可没有一个孩子有贾琅这般出息。
“何事?”贾赦端起父亲的架子,心情不错。
“前些日子下金陵,顺便送林妹妹回林府。那林姑爷乃是巡盐御史,苏州第一大官。我这番前去,少不得要请教一番。
姑爷感激我们贾府对林妹妹的照看,与我说了一番官场上面的话,又为我介绍了几位同僚,其中便有此次乡试主考官之一。
这次乡试,林姑父第一时间就告知我了。我自然感激一番,便拜了师,敬了老师礼。
走时,林姑父问我愿不愿意做林家的女婿,我自然不能答不愿意,便应下了。父亲,我这次要说的便是这事。
想请父亲出面,替我提亲。”贾琅缓缓道来。
贾赦一模下巴,暗自思量。
“父亲,姑父准备回京述职,想来还能再往上升一级。且,姑父可是巡‘盐’御史。”贾琅着重说了‘盐’字,贾赦立即就会意。
这年头,盐是朝廷专管,这差极其有油水,一年百万身价不过小意思。
“且,姑父此次是病重才要林妹妹回去。若病了,少不得林家便是林妹妹的。若病好了,有一位二品大官做岳父,孩儿日后自然也是平步青云。
待到日后成为贡生,京都多少侯爵,哪一位能比得过父亲。父亲教子有方,又有一位二品大臣做亲家,二房便是拍马都闭上您的。”
贾琅添上最后一把火,他看父亲的模样便知道事情已成。
“如此,自然是极好。我且回了老太太再说。”贾赦被贾琅这么一说,又想着日后有林如海做他亲家,在同玩之人谁不艳羡。
“父亲,我可听说老太太想要将林妹妹配给宝玉,若是二房得手了,那我们大房…”贾琅怕贾赦七拉八扯的,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什么?!”贾赦一听,立即就起了身。
“如今老太太本就偏爱宝玉,若是有了林姑父这般助力,日后高中自是万般容易。且我听新皇告知,新皇登基后宫要大封宫妃。我们那位大姐姐可能也是榜上有名。”
贾琅的最后一句话无疑不是一个惊雷。
“父亲,你可别高兴,若是大姐姐封妃,日后府中哪里还有我们大房的地位。宝玉若是娶了林妹妹,只怕老祖宗更加偏心,到时候让大姐姐下旨让宝玉袭爵,那我们大房…”
贾琅这话不说全,让贾赦自己脑补,反而更加让他心慌。
“这绝对不行,我这就去找老太太,你姑父是要你做女婿,又不是宝玉。你叫上你母亲,跟我去见老太太。”贾赦越想越心慌,更是一刻都不能等。
“是,母亲这会正在老祖宗哪里。”贾琅早就写了信回来和邢夫人通了气,只要对贾琅有益,邢夫人都乐意之极。
那林黛玉看着孱弱,哪怕生不下蛋,到时候不还能娶妾吗,她一点不担心。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此时说,且待以后。
第47章 一甲第三, 探花俊郎
贾赦带着贾琅一同来拜访, 贾母这会正被那王熙凤哄得开心,又想着贾琅中举, 难得给了贾赦一个好脸色。
“给老太太请安。”
“给老祖宗请安。”
“好好好,琅儿这次考得极好, 我正想着要办个宴, 热闹一番才好。”老祖宗对着贾琅招招手。
“今儿前来, 是有一事想要和老太太商量。琅儿此番下金陵考试,收到林姑爷悉心教导, 琅儿也行了拜师礼。
我想着琅儿如今功名也有,年纪也到了,何不亲上加亲。
遂, 想要替琅儿向林姑爷提亲。”贾赦这么一说,简直让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琅儿如今还小,黛玉也年纪尚小,这会提亲事尚早。”老太太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林黛玉, 她有意许给宝玉。
“老太太, 并非是我一人的意思,琅儿走之前, 林姑爷也说过一嘴。”贾赦声色犬马这么多年,哪能不懂一二分人情世故。
老太太一听,心中一惊, 看向贾琅。
贾琅腼腆笑着, 得冲老太太点点头。
老太太顿时脸色有些不悦, 偏又不能说一句不是。
这贾琅喜爱读书,进退有度,想那林姑爷看见必然也是喜欢。又闻他重病,定是起了托孤之意。
贾琅在他眼前肯定孝顺有加,又是亲戚,心中自然起了心思。
老太太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意难平。
“林姑爷是想多留林姑娘两年,两家通个气,先把亲定下来。等到林姑娘十五了,再筹备起来。
如今外甥女的孝期已过,林姑爷暂无主事夫人,也要提前好好准备一般,我们这边自然不会亏待琅儿。
待贾琅高中之后,他们年纪也正好,亲上加亲,乃是一大喜事。”贾赦一看老太太这般不愿意,更相信贾琅那番话,立即添把火。
“何必如此急,琅儿和黛玉都还小。”老太太这话说的,便有些没了底气。
“倒也不是我急,只是林姑爷颇有几分…爱才之意,琅儿感念林姑父对他的教导之恩,自然欣然同意。我也觉得外甥女和琅儿很配,且两人无论人品、身世都很相配。
既然我和林姑爷都觉得好,回头我便写信,同意了这门亲事。”贾赦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且隐隐告诉贾母那林如海已经同意了,人家就认准琅儿,而且琅儿也同意。
这桩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贾母顿时觉得愤懑,刚想要开口,贾琅却在这个当口开了口。
“老祖宗,我已应了林姑父。”贾琅的这番话让贾母更是开不了口。
这话明摆着就是说林如海先开得口,贾琅也同意了。
只待贾赦回信,这事便成。
贾母看着贾琅,心中又想起贾琅乡试第三名,日后定能成为进士。这可是光耀门楣的事情,现在拒了贾琅,不仅和贾琅离了心,又得罪林如海。
想着贾琅总归是她贾家的子孙,林黛玉嫁给贾琅也并无不好,总归外孙女还是嫁进贾府。
且这几日看宝玉常常往薛家姑娘哪里跑,那薛宝钗除了身份低了一点,模样、人品倒是不错。主要是…身子看着比黛玉好生养些。
这般想着,便松了口。
“如此,你们且仔细着,黛玉我还想留在身边,你们这事先小声着通个气,不能坏了黛玉的名声。”贾母到底还是疼林黛玉几分,怕贾赦这个糊涂人瞎弄。
“放心,我就是写封信,以后的事情待林姑爷回了信,再详细说。”贾赦一听事成,自然是满口应答。
贾琅也笑了起来,读书还是有点益处,这贾母这么容易松口,只怕也是看在他如今是举人的身份。
“你们,全都给我听着,今日之事若是让我听到半点闲言碎语,只管拖出去打死。”贾母对着厅中一干奴仆说道。
“是。”奴仆皆敛声屏气,不敢抬头。
虽贾母这么说,但话还是传出去了。
好在贾母威严尚在,他们也不敢说得太过。且贾琅在院子也素有威严,婆子其实更怕贾琅。
只因贾母好歹对老人尚有几分宽容,而那贾琅却处处盯着老人,但凡有错便暗暗记上一笔。只管累积着,然后一起发作。
偏贾母也纵着,琏二奶奶更是乐得当贾琅的刀,如今贾琅地位更高,府中婆子那里敢说贾琅半句闲话。
且这事本就没有什么,无非就是林姑爷属意琅三爷,让林姑娘和琅三爷先定亲。
虽传出来,大家说上两嘴,但一个闭门读书,一个闭门刺绣,无后续可说,此事也就随风去了。
如今林黛玉虽在贾府,却有亲事在身,姐妹们倒还好,宝玉那是万万不能见。教养嬷嬷防着宝玉,跟防贼有的一拼。
姐妹们听闻消息,立马就结伴跑去闹林黛玉。薛宝钗也去了,隐隐说了一些恭喜的话,林黛玉因这番话到和薛宝钗亲近了两份。
至于宝玉不能见林黛玉,她们也不是不能理解。遂,有时叫上宝玉不叫黛玉,有时叫上黛玉不叫宝玉。
宝钗看着宝玉每每见不着林黛玉,便失魂落魄,心中不觉悲凉却有些失落。
那贾琅,她也见过。
无论是模样、气度、上进样样都在宝玉之上。且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举人,听府中人说,来年二月还要参加会试,只怕殿试都是有机会上去的。
生在侯爵之家,还能如此上进,更为难得。
再想宝玉,如此厌恶读书,只在闺阁厮混,若非生在这豪门之家,哪里有一分前途可言。
林黛玉不在的时候,宝玉便常常粘着她,这一来二去也有了几分情谊。如今这情谊,随着林黛玉回来,竟叫宝玉砸的粉碎。
薛宝钗想着,不免也有些心冷,又有些羡慕。
不过薛宝钗不是林黛玉,想想她便放开了。
路,是要自己用双脚走出来的。
没有贾宝玉,难道日子就不过了。
贾赦亲自写了一封信,带上一件贾家的古旧玉佩,作为信物。
一月后,林如海送过来一封信,也送过来一件玉佩,作为信物。
这事,就成了。
只是林黛玉便有些不好呆在贾府,毕竟还是要避嫌。
幸好贾琅不常在家,大多都在书院里面读书。所以老祖宗开口做主,等贾琅过了殿试,再送林黛玉回扬州。
再留上几日,两家便开始下礼,筹备婚礼之事。
会试几乎是大部分科举人的最后一关,又名春闱。
二月中旬便开了春闱,贾琅自然是信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