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她败了的理由?荒谬!
门帘被掀开,车内骤然一亮。沐羽尘望去,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让他们都出去,离远点,不准偷听。”安浅夜小声道,因心脏砰砰跳得很快,以致她的声音不大正常,比往常多了丝艰涩。
待两名小厮退出马车,一群侍卫也远离后,沐羽尘才含笑问道:“何事如此郑重?”
安浅夜坐下来,深深呼吸一下,一扭身,双手搭上沐羽尘的肩,凑过去吧唧亲了口他的脸,令他呆在当场。
什么情况?沐羽尘一懵。
安浅夜抿着唇。在刚才,霍云洁对她说了一番话,让她心烦意乱。
一个优秀的男子,为了你不惜犯险,对此,大多姑娘都会感动的。
安浅夜自认是个寻常的女孩,因此在得知此事后,再回想起沐羽尘的好处,及对自己的关心与照顾,那一丝感动便放大了。
只不过,有霍云洁横在那,让她在感动的同时,也保留着理智。她跑过来,亲沐羽尘一口,只是在用最快的方式试自己的心意。
她想知道,自己除了感动外,可否生了其它心思。若无,便该及时止损,远离沐羽尘,这样对大家都好;若有,便要早做打算,再不能没心没肺的过着,做个“傻白甜”。
答案就是:她虽亲了口沐羽尘,但心中并无什么情绪,唯一的感觉,便是有点尴尬。
活了二十年,第一次亲男子,可不尴尬嘛!
“殿下?”安浅夜小声问道,抬手在沐羽尘面前晃了晃,在尴尬之余,也多了丝歉意。堂堂二皇子,被她刚才的举动,吓懵了。
“何故如此?”沐羽尘询问,声音放得很轻,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安浅夜想到自己的理由,有些不好意思,胡诌道:“我刚得知,你落水是为救我,谢谢你救我。”说到底,他也是好心办坏事。
“谁救你,便亲谁。”沐羽尘自语:“看来,我得时刻在你身边。”若是他不在时,小山贼被其他男人救了,那可怎么办?
他的手移来,握上安浅夜的手,眉尾温顺柔和,缓缓倾身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下,微笑着将她的话还来:“谢谢你救我。”
安浅夜懵了,心在猛地一停顿后,就飞快地跳动起来,让她口干舌燥。她僵直身体,双眼直盯着外面,却发现有个黑影映在车帘上,当即惊问道:“谁在外?”
萧子文撩开门帘,一脸的趣味,问道:“你们两个……难道没发现不对吗?”他叹了口气,“殿下,我对你很失望,你的智商呢?”
难道谈情说爱,把脑子谈没了?还是只顾着你侬我侬,别的事全都不在意?
“哪里不对啊?”安浅夜狐疑。
沐羽尘皱眉。
萧子文摇头晃脑,低声笑道:“你在安乐郡主的马车上梳洗,车上只有你、她及其丫鬟,而你言道刚得知殿下是为救你才下水,那便说明此事是安乐郡主告诉你的。”
安浅夜点点头,“安乐郡主人很好!”人温柔大方,品性又纯良。
萧子文噗嗤笑出声,以手敲了敲额头,叹息道:“殿下,你来教吧,早些教会,让她有自保能力,以防你有疏漏时。”
他离开了。帘子落下,还在轻晃着,阳光透过缝隙,调皮地钻入马车内。
安浅夜仔细回想,没觉得哪儿不对,便皱眉道:“那你告诉我。”她就不信,沐羽尘还能说出朵花儿来。
沐羽尘轻语:“京城里有传闻,安乐郡主会婚配于我,而我带你入府,刚又救你,她心里是不服的,却主动替我们解除误会。”
“那是因为她人好,有胸襟,大气。”安浅夜解释道。因她对霍云洁感官很好,又有情怀在其中,才想着为她说话。
“我曾说过,在京城里,用恶意去揣摩别人的举止,得到的往往是真相。”沐羽尘微微一笑,拿起一张帕子,擦拭着她的湿发,又道:“你不妨试一试。”
安浅夜沉思。用恶意去猜测……霍云洁有意沐羽尘,就必然会讨厌她,甚至想除掉她。
但结果是,霍云洁主动开口,帮她和沐羽尘解开误会,如此一来,既显示自己的容人之量,又能博得沐羽尘的好感。
“误会是短暂的,有侍卫婢女在,我总能得知你落水的真相。”安浅夜闷闷道:“利用一个必然会解开的误会,却能得到几个好处,的确是一招好棋,有利无害。”
沐羽尘笑了,揉了揉她湿润的发,轻声提醒道:“再往深一层去想,比如她最终目的。”
“还有?”安浅夜狐疑。以恶意来揣测,那霍云洁最终的目的,必然是除掉她,或者让她远离沐羽尘。
而如今情况,霍云洁告知她真相,让她明白了沐羽尘的心意,疑似在撮合她和沐羽尘。
“若她心怀鬼胎,那便说不通。”安浅夜摇了摇头,而后推开沐羽尘的手,告诫道:“恶意揣摩法太伤人心,你该当摒弃。”
“雁王朝禁止良贱通婚。”沐羽尘叠好手帕,回道:“她的目的,便是去除我们之间的迷雾,让你直面我的感情。”
他又道:“若你无心,那她要做的,便是送你一辆马车,让你离开京城;若你有意,那面对雁王朝的律法,你会如何选择?”
安浅夜一怔。律法如此,既然不通婚,那她自会离去,不可能去做个通房丫头。不论她对沐羽尘有心还是无意,最终的路都只有一条:离开京城,称霍云洁的意。
“再往深一层,若你无心,却又赖在我身边不走,那便是贪图荣华富贵,品性不良;若你有意,不顾律法与我相守,那便是在毁我前程,不识大体。”沐羽尘轻声道。
“安乐郡主冰雪聪慧,寥寥数语,句句属实,却又诛心,杀人于无形中,还不致令人反感。”他笑了笑,补充道:“她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你没想那么远。”
当有一日,他登上皇位,那这些问题便迎刃而解,因此,安乐郡主要对付小山贼,宜早不宜迟,得趁他受制,尚需镇南王府之时。
安浅夜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实在忍不下去,猛地打出一拳,大怒道:“你不提醒,我还真没想那么远!”
良贱不婚?毁他前程?那他还缠着她,难道就打算玩一玩,往后厌弃了她便随手一扔?
“何故打我?”沐羽尘一怔,声音很低,因怕有人听见,击打皇子实属重罪,当斩。
安浅夜磨牙道:“你不是有恶意揣摩法么?那就来揣摩揣摩我的用意!”
在马车外,有侍卫禀告:“殿下,皇后派人传来消息,让您带黎姑娘入宫一趟。”
“知道了,退下。”沐羽尘朗声回道,复又望向安浅夜,低语:“恶意揣摩法有一禁处,那便是不能用在自己人身上。”
第24章 觐见皇后
“谁和你是自己人?”安浅夜反驳,还朝他白去一眼,便腾地跳下马车。她摸了摸脸颊,脑海里蹦出一幕:沐羽尘缓缓亲来,柔软的唇瓣印在她的脸上。
完了,她的脸有点烫!这在小说里,是标准的“春心萌动”啊!
“安乐郡主。”安浅夜跑向湖边,脸色有点复杂。经过沐羽尘的提醒,她再面对霍云洁时,便少了几分热情。
显然,霍云洁很敏锐,淡笑道:“你都知道了?”
安浅夜点点头。答案明朗,她有点失落,就如同亲眼见证一块美玉,显现出了裂痕。
“之前在马车上,你曾言自己不愿留下,现在呢?”霍云洁眺望碧湖,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便没什么可顾忌的,不用藏着掖着。
安浅夜坦白道:“我仍旧想离开,但我不相信你。”她忽然露出笑容,颇是沾沾自喜,在马车上,她和霍云洁关系尚好时,都未曾请她相助,证明她潜意识里也不信她。
“那公主府的人,你可信?”霍云洁语气淡淡,又道:“离开了,就不要回来。”听安浅夜不信她,她也未自辩,因认为没有必要。
安浅夜仔细想想,便也颔首。沐灵儿虽古灵精怪,但品性不坏,不至于对她不利。想至此,她望向沐羽尘的马车,不禁感叹,霍云洁很果决,选的时机刚好。
若她继续留下去,和沐羽尘生了感情,将来再面对那些问题时,也就难舍难分了。
“我信你的话,不会再关注你,但希望你信守诺言。”霍云洁轻语,声音很温柔,尾音略微拉长,带着一丝磁性,极为好听。
“那我若未信守诺言呢?”安浅夜问道。她虽有心想离开,但就怕人算不如天算,万事,都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霍云洁忽然望来,目光锋利如刃,却又展颜一笑,回道:“我又能如何?殿下护着你,我若伤你,只会和他生分,有害无利。”
在决定做二皇子妃之时,她便已明白,将来不会独拥夫君一人,早做了心理准备。没有安浅夜,亦会有其他女子,她除之不尽。
因此,她告诉自己,既然做不了他的唯一,那便成为他心中最重,和他并肩而立、荣辱与共,站在最高处俯瞰天下。
她已放弃了“唯一”,无法再割舍“第一”。
“你真理性。”安浅夜感慨。幸好,霍云洁理智,想得长远,才不会一心想着除掉她。
霍云洁笑了笑,红唇粉嫩,贝齿如玉,轻声道:“生之漫漫,总有不如意。”一味去追求“完美”,只是在自寻烦恼。
安浅夜回道:“你小小年纪,心思太沉,过得太辛苦。”人生匆匆,短短数十年,得过开心快乐才不亏。
“丫丫。”沐羽尘下了马车,见那二人都在湖边,不禁皱了下眉。
旁边,萧子文瞪大眼睛。他曾说出“二丫姑娘”四字,却被沐羽尘斥责,还道不可直唤姑娘闺名,结果他自己却唤人“丫丫”?
霍云洁回眸,微微笑着,轻声道:“殿下在唤你呢,大概是怕我会对你不利。”
“总猜对方的用意,累不累啊?”安浅夜低声抱怨道。她总算明白沐羽尘为何对她另眼相待,因她是个“傻白甜”,和她说话不累。
“替姑娘装扮一下。”沐羽尘吩咐道。
“殿下安心去皇宫,我护送姑娘们回府。”萧子文正色道。
“你母后人如何?”在进宫的路上,安浅夜问道。她心有紧张,暗中告诫自己,又不是去见婆婆,怕什么怕?
“有我在,别担心。”沐羽尘回道。皇后突然召见他和安浅夜,也在他的预料中。
宫门口,一个守卫抱拳道:“殿下,您带外人入宫,需做登记。”这是在担保,若安浅夜在宫内犯了事,便由沐羽尘全权负责。
长长的红色宫墙下,两人并排走过,绕过青石小路,路过一排排宫殿,终至凤翎宫。
“殿下请进。”曾去过府上的杜嬷嬷行礼,面上毫无表情,“这位黎姑娘,由奴婢照看。”
沐羽尘明悟,淡淡道:“我与她同去。”他母后只见他,独留下安浅夜,必有其它目的,很可能是让杜嬷嬷给她些教训。
杜嬷嬷立即道:“娘娘有言在前,若殿下不遵,那便也不见您,请回吧!”
沐羽尘皱眉。他能不给杜嬷嬷面子,但不能不顾他的母后。他撩开衣摆,干脆地跪了下去,“儿臣求见母后!”
安浅夜张了张口。她虽不懂其中的弯弯绕,但也明白,沐羽尘是为了她才跪的。
杜嬷嬷进去了,也没有出来回话。凤翎宫内,丫鬟来去匆匆,女侍卫往返巡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太阳毒辣,沐羽尘的脸上已有汗水。
安浅夜捏着自己的衣袖,帮他擦了擦汗,又拉住一个侍女,“去拿遮阳伞与软垫过来。”
“去屋檐下站着,别晒黑了。”沐羽尘劝道。
安浅夜望来,他那被西子湖水浸湿的发早已被阳光晒干,但而今又被汗水染湿。她低头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僵持下去,只会让你受累,解决不了问题。”
“丫丫!”沐羽尘惊道,但她头也不回,直接跑入皇后的寝殿。他忙站起来,但跪的时间太久,一时行动不便。
在雕花纹饰檀木椅上,侧卧着一个女子,大约三十几岁,见有人进来,第一时间望去,一改刚才的慵懒,变得威严犀利起来。
“拜见皇后!”安浅夜依样画葫芦,照着霍云洁、王诗涵的动作行了一礼。她对皇后的第一印象,便是有钱,瞧她那一身行头!
“大胆,竟敢对皇后行平辈礼!”杜嬷嬷一声大喝。
皇后摆了摆手,语态威严,开门见山:“离开二皇子,别逼本宫动手。”
然后呢?安浅夜腹诽,但等了会,仍不见皇后开口,只好问道:“能否给我点好处?”很多姑娘清高傲然,但她觉得自己很俗气,不能和钱过不去。
皇后一怔,过了会后才问:“何等好处?”
“一万两白银!”安浅夜答道。她琢磨着,自己为了一万两白银,才和沐羽尘签订盟约,如今既然要离开,自然不能亏本。
皇后的脸色沉下来。
见此,安浅夜心中一惊,莫非她说多了,让皇后舍不得?她忙道:“我给您打个八折,您给个八千两吧?”
皇后的脸色难看。
“那,五千两?”安浅夜伸出一只手,苦着脸道:“不能再少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背着一个山寨,也要过日子的。”
“在你心中,皇儿就值那五千两?”皇后终于开口。
安浅夜一呆,原来是她说少了!她的目光登时大亮,仍旧伸着一只手,笑眯眯道:“殿下在我心中自然是极重的,一口价,五百万两白银!”
子子孙孙,用之不尽!
第25章 吧唧一口
五百万两雪花花的白银!
安浅夜一脸期待。倘若真能得到,那她下半生衣食无忧,还能买个漂亮的府邸,有丫鬟、仆人环绕,舒舒服服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