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毛病真多。”她皱起眉,没给面子。
赵旖旎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但还是强行转移话题:“咦,这怎么有个陌生号?你点这个。”她无比精准地指着那个号码,让傅小瓷的动作一顿。
傅小瓷说:“这个真不行。”
“谁啊?男朋友?”
“和你没关系。”傅小瓷已经有些烦躁了。
赵旖旎一看她的表情,总觉得有猫腻,铁了心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趁着傅小瓷一个不留神,抢到手机就要打过去。班长眼疾手快地抢过来,手一滑没拿稳,啪叽就掉在地上。
包间突然安静了。
傅小瓷:“……”
旁边的同学连忙圆场,笑呵呵地替傅小瓷捡起手机:“好好的聚会,把手机砸坏了怎么办啊。小瓷,给你手机。”
傅小瓷接过手机,突然懵了一下,原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正在拨打中,大概是刚才慌乱中谁不小心按到了。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电话忽然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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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小瓷当机立断,挂断了电话。
韩奕黑着脸把赵旖旎拉了过去,两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满脸气愤地克制着声音吵了几嘴。
这边,班长看到傅小瓷神情有些不对,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没什么,一个陌生人。”
傅小瓷说着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手机瞬间振动,吓了她一跳。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拨回来了!
傅小瓷胆子肥了不少,僵着脸,又挂断了电话。
“……”
然而不过几秒钟,手机屏幕一亮,对方明显一副不接就不罢休的样子,又打了过来。
要完!
傅小瓷的脑袋顿时有点乱。她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解释刚才的电话,然而手机已经嗡嗡嗡地快要转了半个圈。
她的动作已经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大家纷纷又望向她,隔着桌对面的同学开了个玩笑:“还真是男朋友啊,电话都不敢接了。”
傅小瓷没有理会他,深呼吸一遍后,颤抖着,点开了接通键。
“……”
“啊,不好意思。”傅小瓷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常一点,“刚才打错了。”
“你在哪。”
“呃呃?”
“你在哪?”清冷的声音没有起伏地重新问了一遍。
稍显安静的包厢内,坐在身旁的同学都听到了对方的话。一旁的徐璐璐抵了抵她的肩膀,小声道:“哇,真是你男朋友啊,声音真好听!”
“不不不是男朋友。”她连忙解释。
“坐标。”
“……”
……
同学聚会的气氛尴尬之下,早早就散了场。大家喝了点酒,开车的纷纷找代驾,唯有韩奕嚷嚷几句,生怕谁把他的宝马给刮擦了,非要自己开回去。
几个同学没拦住,傅小瓷没理会,身后,班长小跑过来问:“我送你?”
“不用了。有人来。”
要再次见到钟斯灼,傅小瓷打死也没料到是这样的方式。她的围巾歪到一边,身上一股酒气,别别扭扭地走到路边。
那辆车恰好停在韩奕的宝马前面,沉稳的黑色,越野车的车型,像一只潜伏的沉默的兽。相比之下,韩奕的车反倒显得有点儿小家子气的秀气。
傅小瓷对车没什么研究,看不出对方开的是什么车。她走到车边,对方应该早就看到了她,还没到跟前,副驾驶的车门被推开。
“……下午好。”她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哟,嫂子!”
不料,坐在驾驶座的不是钟斯灼,而是一名未见过面的年轻男人。他有些娃娃脸的长相,毛寸头,穿着随意的灰色运动外套,一笑起来,干干净净的脸上三条月牙,人畜无害。
“你是?”
“他临时有个手术,让我过来接你。别担心,手术挺快的。对了,我叫白粲,以后多多关照。”他露出整齐的大白牙。
傅小瓷迟疑地后退:“我……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别别,要是把事情办砸了,我非死在今天不可。你快进来,车里暖气足。”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坐到驾驶座的韩奕有些醉醺醺的,前面有车堵着,他不耐地倒车,一脚错踩到油门上。
“砰!”
车嗡地一下,结结实实撞了上去,砰地巨响把大家都吓到了。傅小瓷啊了一声,连忙拉开车门紧张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还好起步的加速度低,白粲一头撞到了方向盘上,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事,只是额头有点红肿。
“我特么……”他生气起来眉眼瞬间带了几分戾,转向傅小瓷,立即又收敛起来,“你别害怕,没事。”
车门咣地甩开,白粲下了车,走了几步,停在韩奕的车面前。两人连忙下车,赵旖旎吓都要吓死了,连声抱怨韩奕,压根没想到要和对方抱歉。
“这个车保险……”
韩奕的话说了半截,就被对方打断。白粲瞟了一眼他的车,又打量一眼韩奕,忽然笑了:“房是哪儿的?”
韩奕有些懵了,下意识地回答:“二环的紫苑。”
当然,还在还贷。
白粲无比真诚地说:“哥们,准备卖房吧。”
第6章 他的眼神
白粲的话一出,两人顿时懵了。
“哎你什么意思!”
赵旖旎气得脸都红了:“大白天讹人啊?”
韩奕的酒意清醒几分,他瞪起双眼,正准备拿腔发火。这时,他的目光忽然紧紧黏在对方的车上,从车身到标示,到车牌,最后停留在被撞坏的车灯、保险杠,还有被刮擦掉的漆。他的面色唰地惨白,如当头一盆水,把心头的火浇得干干净净,还一阵发冷。
赵旖旎还在气愤地喋喋不休:“你横什么横,第三方保险被你吃啦,不就是几个包包的钱嘛,谁还出不起这么点钱,真把我们当成贫民窟……”
“旖旎,别说了。”韩奕使劲拉住她的胳膊。
“你性格好不代表我是个被人欺负的,这男男女女全骑到人头上来了!”赵旖旎今天在同学会上丢了人,被傅小瓷损,被韩奕呵斥,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看到傅小瓷和那个男人站在一起,料定两人有关系,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掏出钱包砸在地上:“够不够?不够,那那我挑个香奈儿的包?”
“你闭嘴!”
韩奕吼了她一声。
“你干嘛凶我?”赵旖旎拿包使劲打了他一下。
韩奕压低声音,神态有些颓疲,一句解释仿佛费劲了力气:“这车……很贵的。”
赵旖旎一怔,这才发现他的表情有点儿不对。她粉嫩的指甲陡然掐紧对方的胳膊:“那——有多少钱?我们的账户上……”
“存款不够。”
自从工作以来,两人花钱从没想过为以后做打算,除了每月固定的房贷,剩下的钱早被花得七七八八,就连宝马也是韩奕父母掏了一大半,他象征性地意思意思买的车。哪还有存款。
赵旖旎忽然意识到了危机。
在两人闹腾的功夫,白粲直接掏出手机,给保险公司打电话:“对方全责。对,鉴定一下吧。不私了。”
“别啊!”不过几句话,两人的态度陡然转变,他们连忙好声好气地走上前,“真是不好意思,大下午的撒酒疯,先给您道个歉!”
韩奕像是才看到傅小瓷,朝她挤出笑脸:“小瓷,这是你朋友吧?都是误会,你跟他好好说。”
傅小瓷摇头:“不熟,你们自己解决。”
白粲也是人精,他看了一眼傅小瓷,大概也估摸出点关系了,顿时翘起唇。
啧啧,这叫什么来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
保险公司的人来了,还带了律师,韩奕连忙上去沟通。赵旖旎还有些不相信,问保险公司负责人:“这车能赔多少钱?”
“损坏不是太严重,就是被撞坏的部件都是手工制作的,新车,又是限量款,所以会比较贵。”工作人员投来同情的眼神,“赔的钱,至少能买两辆你的车。”
“什么?!”
一阵天旋地转,她差点晕了过去。
两人跟对方沟通无果,哭丧着脸拦住傅小瓷:“求你了,房子卖了我们可没地方住了啊!”
白粲走上前护住傅小瓷。
“嫂子,你认识他俩?”他故意问。
两人听到嫂子的称呼,瞬间不敢置信地望向傅小瓷。
“呃……高中同学。”
全责赔偿的确是应该的,即使是傅小瓷的亲友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白粲钱多,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傅小瓷的确是爱莫能助。
“认识啊。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打个折,但是该给的绝对不能少。”
赵旖旎委屈巴巴地盯着他:“可是……”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第三条意见。”
白粲说着,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灿烂。一句话吓得赵旖旎憋出来的眼泪硬生生又憋了回去:“谁敢因为这件事骚扰她,可以试试。”
傅小瓷:“……”
怎么感觉威胁话很熟练的样子……
之后的事情都交给保险公司的人来处理。白粲打了个电话,又有人送来一辆车,傅小瓷看到大众的标示顿时松了口气,坐到车上。
白粲开车开得很稳,比平时慢了许多,生怕吓到这个看起来规规矩矩又胆小的老师。
傅小瓷一手拽着安全带,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上。白粲一边开车,时不时地瞄她一眼:“嫂子你饿了吗?”
“你别叫我嫂子,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他是我学生的家长。”傅小瓷叹了口气。
“好好好,不说。那你饿了吗?”
“不饿。”
“无聊?放个歌听?”
“不用。”
“那我唱个歌给你听?”
“……不用。”
白粲顿时有些苦恼。
两人沉默片刻。傅小瓷问:“你们什么关系?兄弟?”
“差不多。”车拐了个弯,白粲笑了一下,“打小的交情。”
“唔。”
傅小瓷不再言语。
她默默望着窗外的景色,看到熟悉的大楼,估计距离医院不到几分钟的车程了。此时夜色渐浓,路边招牌上的霓虹灯亮起来,整条街宛若一条墨色深海中的金色游鱼,灯火璀璨。
白粲的余光瞟向她,那张白净的脸上,一双黑色的杏仁眼安谧沉静,万千风景都在她眼眸里定格,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没忍住:“我好长时间没见到他和别人多一句的接触了。”
“嗯?”
傅小瓷回头,疑惑地望着他。
“我的意思是,”白粲的表情认真,“不要害怕啊。”
有很多事情,就连他也未必知晓的。
*
到了市中心医院,白粲把傅小瓷安顿在值班室,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值班室还有个小护士,笑眯眯地给傅小瓷倒了杯热开水,温声温气地寒暄起来。
傅小瓷有些拘谨地回应着。不过一会儿,有几个护士进来把她叫走,约有十几分钟才回来。
她坐在椅子上,房间里太安静了,让人睡意朦胧。她趴在桌边,想先眯一会儿。
等会醒来了,若是钟斯灼还没来她就走。
傅小瓷这样想着便睡了过去。
……
门被推开。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看到睡着的傅小瓷,他的脚步先是一顿,随后放轻。
他站在傅小瓷身旁,眼睑低垂,半晌。
房间里依然死寂一片。他的唇轻抿着,抬起一只手。他的手指修长,即使在手术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犹豫过,最后还是探出来,指尖轻轻覆在傅小瓷的肩膀上。
手指触到呢绒软软的布料,还有乌黑的发丝。
漫长的沉寂。
睡梦中的傅小瓷忽然动了动,咕哝了一句:“糖醋鱼……”
他的手倏然缩回去,闻言沉默片刻。
大概是因为睡姿问题,傅小瓷很快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线聚焦,忽然一呆。
“钟先生?”
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男人正在低头翻病例,慢条斯理地扶了一下眼镜,淡淡道:“你醒了。”
傅小瓷坐直身体,肩膀上的外套突然滑了下来,她连忙接住,这才发现是一件男士的大衣外套。
“你的外套?”
“就放在那儿。”
钟斯灼起身,脱掉白大褂挂在挂钩上,在傅小瓷的注视中洗干净手,又拿出一件长款的毛呢风衣套在身上。
傅小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貌似有着严重洁癖。她有些尴尬地把衣服叠放在椅子上,深深怀疑说不定等她一走,对方转身就把衣服扔进垃圾桶。
“走吧。”
“咦?”
当天晚上,傅小瓷被带着吃了一顿饭,满桌子的菜加上西湖糖醋鱼,就着白米饭磨磨蹭蹭地吃。她诚恳地表示AA,结果对方一个眼神就让她讪讪不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