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六扇门大佬递烟(重生)——南山有台
时间:2018-02-25 11:20:06

  傅成璧低头小声“恩”了一下,夫妻二人偕伴离去。
  裴云英松开了虞君,极冷地看着她:“满意了?”
  虞君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府外:“我问心无愧,二哥不也觉得应当如此么?二哥陪着他一路走来,当知他在江湖上是何等人物?现在傅家就是他的枷锁,是牢笼,他本不该就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这与世间蝼蚁有何分别?”
  “要是这个女人是你,你还舍得说这样的话吗?”
  虞君当即应道:“不舍得,可我会将惊雷弓亲自交到他的手上。”
  裴云英不贪恋美色,对女人也谈不上怜惜,比起虞君,他或许更喜欢昭昭,因此说起话来也尤为毒辣。
  “听起来真伟大,为国为民,甚至都愿意牺牲自己的丈夫。就算他死在沙场,你也可以守着他留下的荣耀过一辈子。”
  “是。就算他的妻子不是我,只要不成为包袱和负累,我对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可傅成璧就是想要个听话的丈夫,把她拿宝贝一样供着就行,这样的男人岂会少了?又何苦要来害了段崇?她枉为大周郡主!也丢了武安侯的脸!”
  “你有怨言?你算甚么东西?方才作为朋友,你已经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现在就连朋友都不是。”裴云英说,“寄愁想过甚么样的日子不是你能决定的。但凡他不愿意的事,谁又能左右得了?”
  “我是真心为他好。”
  “你是真心在自作多情。”裴云英一抚袖,翻身上马,“可惜虞老庄主为善一生,没能教好你。”
  “我们至少是朋友。”
  “朋友?你知道段崇师承何方么?”
  “剑圣齐禅。”
  “是千机门。”
  虞君一怔,脚步僵在了原地。
  裴云英见她色变,嗤笑一声,策马离去。虞君见到的段崇是踏在顶峰、统领武林的剑客侠士,这个人是个盖世英雄,性子沉稳冷静、赤忱崇善,虽然面上待人冷淡,实则温柔非常。这才让她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
  杨世忠要是在,还有可能好好提点一下虞君别再招惹段崇,可裴云英实在没这个心情。
  自作孽,不可活。
  前线战报误传入京也不是没有的事,现在对于北疆的情况还没有明确的消息,谁都不敢咬定傅谨之现在到底如何。而虞君明知傅成璧怀有身孕,却还要故意说出侯爷负伤的消息,其心之歹毒,实在令人遍体生寒。
  若这只是坏,却还有得救。但做出这样的事,还能说出是为段崇好的话来,可见已经无可救药。
  ……
  傅成璧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在湿湿的石板上。
  两人顾自沉默时,通常都是傅成璧打破僵局,可这次段崇鲜少地先开了口:“明月,小侯爷不会就这样轻易教人拿捏住。何况此次战报并非公函,真实的情况还得等军营的传书。”
  “恩,我晓得的。”
  “师父就在回京的路上,等他老人家到了,我即刻请命赶去北疆。”他知道再瞒傅成璧反而会让她更担心,索性将话坦白个干净,“单九震设下傀儡阵,寻常人一时半会难能抵御,可我师承于她,要破阵不是甚么难事。”
  “真的?”傅成璧终于抬起头看向段崇,脸上苍白得跟个雪雕似的,唯有一双眼睛泄露出她是何等惊慌失措。
  段崇点头,将她拥入怀中,“你信我。”
  “我信的。”
  傅成璧没有哭,在这样的关头,她总能无意中迸发出一种强力的韧劲。
  在大长公主墓面对展行的要挟时是如此,赴蒲山成为徐有凤人质时是如此,与单九震对抗时亦是如此。
  可这也并非全然是好事。这股子韧劲就像是一根弦,于无声无息中慢慢拉扯、绷紧,在人还未能注意的情况下,稍微拨动一下就有可能使其彻底崩断。
  从前她靠着这种韧劲撑过了许多劫难,这一回显然是扯到了极限。
  两个人走出去没多久,傅成璧一下紧紧抓住了段崇虚扶的手。
  “寄愁,我疼……肚子、肚子疼……”
 
 
第169章 降生
  天将暮, 苍穹暗黛, 段崇抱着她的手都是哆嗦的。玉壶听见她喊疼的时候,平日里记得东西都忘了, 脑子里空茫一片, 不知该做甚么。
  段崇嘶吼起来, 可神智很清楚,“去后院请稳婆来!还有张妙手!快!”
  傅成璧额上冒出涔涔冷汗, 腹部暴烈的痛楚犹如刀在翻绞,又或坠着千斤巨石,仿佛下一刻都能将她的身体撕扯烂。
  “疼……段崇,我怕……”
  “别怕, ”段崇脚步稳健如飞,狠狠压下慌乱, 维持住面上的平静,去贴到她汗津津的额头, “有我在, 你不会有事的。”
  很快,稳婆子迈着小快步子赶来,做好准备,招呼着段崇将她放到床上。见段崇死攥着傅成璧的手不放, 稳婆上前拍了拍他的手背, “段爷, 您松松手去外头等。有老婆子在,郡主一定会没事的。”
  教段崇松开手比剥皮抽筋都难捱, 可他只能按照她的劝诫走出了房门。
  段崇半袖淋漓,微微的温度却如火炙无甚区别。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白雪茫茫,进进出出的下人无一不神色紧张,热水、布巾、药罐子全都鱼贯而入。
  这一日不期而至,尽管已经提前做好准备,却还是打了个措手不及。
  张妙手很快由女学生扶着赶来,见段崇站在雪地里发愣,急声喝道,“愣甚么!还不到日子,怎么提前了?”
  段崇半晌没答上来话。
  张妙手看出他比谁都煎熬,胡乱安慰了几句,“行了,我神医的字牌不会砸在这里。”他转头吩咐女学生,“催产汤尽快备上,再拿一味乌根子烧熏醒脑,以防郡主昏过去。”
  张妙手很快进到房中,门一阖,隐约传出他问询的声音。
  纷杂的声音中,傅成璧细若蚊蝇的痛吟声断断续续,落在段崇耳中却十分尖锐,刀锋一样刮割着血肉。又是这方游廊,这让段崇想起马车发狂的那一夜,傅成璧躺在里头生死未卜,他却只能站在这里等,除了等,根本做不到任何事。
  这种无力感能够将人逼疯,哪怕是在千机门吃过多少苦、不分黑白到何种地步,段崇都未尝有崩溃的时刻。
  许久,玉壶哆嗦着出来喘气,看见段崇就跪下低哭起来,“婆婆说是难产,郡主力尽了几次都不成。”
  段崇一下攥紧了拳。
  华英是第一个闻讯赶到的人,这地方已经乱了套似的,道上满地泥泞,血迹斑斑。
  她远远看见段崇避开进出小厮的道,站在雪地当中,头顶枯枝积了层层梨花白,压得枝头沉甸甸的,最终滑落一下砸在他的肩上。
  有个小厮捧着盆出来,快到华英面前不慎滑了一跤,温水洒了一地,浅红四流。小厮怕得哆嗦,忙朝着段崇的方向磕头,见段崇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才赶紧爬起来收拾。
  连华英都看得触目惊心,何况段崇?
  华英看着他都不像是活人,更像个石塑。她走过去,劝道:“最好的接生婆和大夫都在,郡主不会有事的。”
  段崇缓缓闭上眼睛,耳边细听风声和雪声。很久,他睁开冰珠子一样的眼睛,对华英说:“虞君呢?”
  华英一时不明他为何突然提及虞君,“不知道,刚刚出东城查案子,碰上你府里买药的奴才,才知道郡主要生了,没跟虞君在一块儿。”
  “在六扇门,请她来罢。”
  “甚么?”
  “去。”
  华英还未见过段崇这般,戾气横生,森冷阴狠,与平时所见到侠客段崇大相径庭。他这样子分明恨不能杀了虞君才好……
  华英暗下心惊,听令回到六扇门去找虞君。她怕事态不妙,想拉裴二哥一同前去镇个场子。
  裴云英一听傅成璧早产数日,惊了一惊,又复坐回座椅当中,轻拍着扇骨道:“你让虞君自求多福罢。”
  这下,华英才知道虞君又办了何等缺德事。她咬了咬牙:“她疯了不成!存了心要害人是不是?”
  裴云英唤了几只信鹰子,几乎毫不客气地将虞君押回段府当中。虞君恼这些人无礼,又怨段崇竟教人如此待她,定然是傅成璧不知告过甚么状,才让段崇如此。
  等被推着进到这方院子里,虞君看着这一片混乱不堪愣了一下。
  段崇见到她,很快又移开了视线,甚么也不说,就这样等着。
  虞君听见傅成璧的痛嚎声以及稳婆催产的呼喊声,这才知道出了事。
  可眼下是甚么意思?段崇让人将她押到这种地方,想做甚么?
  她踉跄着走过去,紧紧盯着段崇,质问道:“你教我来做甚么?”
  “你不该多嘴。”段崇撂下这句话,一直沉默,可他这样的态度足足将虞君逼疯。
  她眼里闪着泪光:“怎么?我只不过说了真话,这也要怪到我的头上?你让他们押了我来,是不是想着如果傅成璧死在里头,就让我给她陪葬?!”
  段崇说:“你怎么配?你是罪有应得,可明月她没做错过任何事……”
  虞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段崇,很难想象这样的话能从他口中说出来。
  “你怕吗?”他走过来,轻轻地问了一句。
  “我有甚么好怕的?怕死?段崇,你别小看了人!”
  段崇一把扼住她的喉咙,缓慢又狠地收紧。虞君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张不过咫尺的面孔,却觉得十分陌生。她的喉咙很痛很痛,这只手就像铁钳似的掐得她难以呼吸,窒息感就如同海浪将她淹没……
  对死亡的恐惧一刹那全部涌上眉宇,她开始怕了,开始挣扎,任何搏击招式在段崇面前毫无作用,她的反抗都被牢牢钳制下来。
  “放……!魁……君……”
  “段崇!”华英赶到就见这副场景,吓得赶紧上前抱住了段崇的手臂。可这人就如山般不可转移,任华英用尽力气都无法令他松开半分。
  终于,死亡濒临而至,就在虞君就差一口断气的一际,就在华英准备抽刀的刹那,段崇蓦地松开了手掌。虞君剧烈咳嗽着,一下咳出一口鲜血,眼前泛黑,失脱力倒在雪地当中,身体冰冷得与这满地污雪并无两样。
  华英的刀才刚出一寸,又被段崇冷不丁地打回了鞘。
  “放心,我知道分寸。” 段崇重新走到覆雪的枯枝底下,“可如果明月有事,她一定会死。”
  虞君听他这句话,浑身都冷得颤抖起来,唇色苍白,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个人,连用何种力道才能将人扼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会是甚么样的人?他不急于将人杀死,却实实在在地让对方体会到死亡的滋味,喜欢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这会是甚么样的人?
  虞君想起裴云英那冷冷一句“千机门”。
  她不信,她父亲最恨邪魔歪道,虞君也是,对于当年在江湖无恶不作的千机门,想必任何有一点良知的人都会对其恨之入骨;但段崇却是正道的脊梁骨,是江湖人人敬仰的侠客英雄,是驱逐苗教、迫得千机门销声匿迹的统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与千机门有关系……?
  可她现在又不能不信,他杀人的方式绝非正派可以习得的。
  时间将人放在烈火上烤炙,无一刻不是煎熬。
  傅成璧足足熬了三个时辰才开了宫口,痛苦的叫声一阵叠着一阵,额上滚汗,她已经分不清是骨盆还是腰腹,只感觉浑身都在疼。泛白的手指死命揪着被子,尽力保持清醒,按照稳婆教她的话去做。
  稳婆揉推肚子,大呼一声:“郡主,用力!再用些力气!”
  剧痛如巨浪翻涌袭来,傅成璧咬紧牙关,痛吼声从齿间挤出。她深吸一口存足力量,拼尽全身仅剩不多的力气迎接疼痛,那孩子就好像是她身体里的一片灵魂滑脱而出,撕裂似的痛楚过后,傅成璧眼前蓦地全白,耳边是玉壶和稳婆惊喜的呼声:“有了!有了!孩子出来了!”
  紧接着,脆生生的啼哭又响又亮,穿透了窗户和满夜里沙沙的雪声,将沉浸在夜里的段府都唤得清醒。
  一干守在外的奴才磕头拜天,喜极而泣。
  虞君瘫软在地上,已经冻得身体发僵。扶着她肩膀的华英深深松了一口气,不仅是为虞君,更是为傅成璧。
  立在窗下的段崇,闭眼笑了一声,仿佛他亲身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再度睁开眼睛时已全然发红。华英走过去推了他一下,才发觉他浑身都凉透了,她说:“别愣着了,快进去看看。”
  进来时,张妙手正在外间洗手,拧了湿帕子擦汗。熬这些个时辰,对于他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实在不好受,中途没感觉,这会子全松下来,腰都疼得快直不起来。
  段崇让他的女学生先扶他下去休息,待歇好了再来看孩子。
  里间已经收拾得干净,胞衣与产褥一并整理好交给了稳婆。小孩子包得暖暖和和,已经清理过鼻子和嘴巴,现在正好好地同他的母亲一起躺在床上。
  稳婆喜上眉梢,见了段崇就行礼,“段爷大喜,母子平安,郡主诞下的是个小少爷。”
  “谢谢……”段崇还愣着,好久才说道,“赏,赏百金。”
  稳婆一下乐开了眼,“多谢段爷。”她见段崇犹疑着不敢上前,就提醒他道:“您现在可以看看郡主和孩子了。郡主体虚,产后更应小心忌风。”
  “好。”
  傅成璧精疲力竭,方才喂过一剂参汤,这会儿才堪堪醒来。小孩子就她身边躺着,一个劲儿地在哭。玉壶坐在床边,流着泪笑道:“奴婢就说老侯爷和长公主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郡主和孩子的。”
  一旁还守着平日里服侍傅成璧的几个嬷嬷,也纷纷给她道喜。
  “段爷。”
  一干人看见段崇走进来,行礼唤道。
  段崇在外头暖了一暖才进来,怕带风,连脚步都不敢走快。傅成璧齐眉戴着黑色围额,衬得一张小脸愈发苍白,可是眉眼是温柔的,带着轻轻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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