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六扇门大佬递烟(重生)——南山有台
时间:2018-02-25 11:20:06

  鹿鸣台上的风卷着雪花一路吹到祁山。
  沈鸿儒焦灼地凝视着跪在面前的士兵。士兵低头再言:“还请沈相少安毋躁,就算他们围攻北山,咱们只要与段大人里应外合,未必会输。”
  “少安毋躁……”沈鸿儒握紧马缰,情急之下狠咳了几声,喉咙中泛起铁锈似的腥味,“段崇是疯了还是傻了!谁教他回来的?!”
  “沈相,庞杰的军队就在北山门设伏以待,千万不可大意!”
  大意么?
  任谁都知道,李言恪是复位唯一的希望,也是李元钧唯一的威胁。李元钧甚至都可以不在意段崇,也不在意傅谨之,就算满朝文武都要拥立李言恪都无妨,只要李言恪一死,万事皆空。
  如此,李元钧怎么可能放弃李言恪,转而调兵来围剿北山?
  轿子长久未动,傅成璧隐隐听见前方传来沈鸿儒和士兵对话的声音,至于具体在说些甚么就听不清了。
  细雪卷入轿帘,化作浅色的雪水。
  傅成璧发自内心深处害怕这样的天气,只觉这霜雪能将人的骨子都冷透了。她紧紧抱了抱昏昏,小孩子似乎感觉到她的不安,雪亮的乌珠子中浸上泪水,呜呜哭了起来。
  傅成璧哄着他,不一会儿,隔着轿帘远远望见沈鸿儒下马,跪拜在惠贵妃轿子前请命。
  许是惠贵妃应下了甚么,不多时,两侧哗啦啦的脚步声涌向了前方,追随在沈鸿儒的身后。
  齐禅本策马行于后,这会儿一夹马腹奔上前,长剑一挽缠住沈鸿儒的马缰,眉毛倒竖,已是勃然大怒之状。
  “不行!你要分兵前行,咱们谁也活不成!再说了,我徒弟也是你的学生,你还能不了解他!他都把妻儿交给了你,去给他们李氏卖命!你现在要做甚么?带兵去做甚么!”
  “就是因为太了解段崇了,才知道比起江山百姓,他更在乎自己的妻儿!”沈鸿儒一把握着齐禅的剑刃,鲜血顺着锋芒滑下。
  他坚定无畏地看着齐禅的眼睛,说:“此乃李元钧调虎离山之计,他要杀得人是皇上,不是我们!”
 
 
第185章 变局
  齐禅瞥见他流血的手掌, 剑轻抽一分, 却纹丝不动,就知沈鸿儒是用上了气力的。
  齐禅深知沈鸿儒身为新政魁首, 能有九死不悔的性格是多么可贵。但相应的, 这份固执正如熊熊燃烧的火炭, 热沸了新政,也煎熬着其他……
  想要扭转沈鸿儒的决定实在太难, 况且他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齐禅最终垂下了剑,放开他的马缰。
  沈鸿儒抿紧苍白的唇,将掌中伤口胡乱一缠,止住血后, 随即调令诸军闯出北山。
  此时惠贵妃不再是贵妃娘娘,而是将军府的女儿向挽青, 余下兵力由她亲自统帅。向挽青未着华丽的宫装,箭衣在身, 手握弯刀, 策马行于最前。
  齐禅则紧紧跟在傅成璧的轿子一侧,向她说明了临时的兵师变调。
  傅成璧暗道惊疑,蹙眉道:“寄愁即便再担心我和昏昏,也断不会做出这等莽撞的事。”
  齐禅叹了口气说:“其实沈相担心得也不无道理, 寄愁小子也会有犯错的时候, 小皇帝性命攸关, 谨慎点儿没错。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只要咱们能平安出了北山就行。”
  山坡上雪意已身,在路上铺了浅浅的一层,人马踩踏过去,全是泥泞。
  大军默默行进在山林当中。也不知行了多久,天色变得越来越暗,忽地一声,前方传来雷吼一般的锣声示警!
  “有伏兵——!”
  轿子狠震了一下,傅成璧一手扶住车厢,一手抱紧了昏昏,惊异地看向前方。轿帘乱震,翻飞间有一簇耀眼的火光乍现。
  “轰”地一声,几乎是平地炸响的惊雷,将前行的军队炸得四分五裂。士兵开始纷纷避开火势,一时间作鸟兽散。
  向挽青咬了咬牙,一展大旗,令士兵吹向号角,镇定军心,大喝着让所有人不要慌乱。
  “丫头,出来!”
  齐禅声音虽急,却无比镇定,全无了平时的不正经,将傅成璧从轿中接出来,护在身后。
  刺鼻的焦味弥漫,黑烟滚滚,冰水难侵。
  是火油!
  从远方投掷过来的火油瓶,流星落地,四溅热油,火焰几乎侵吞着浅雪,霎时间平野上烧起了熊熊烈火。
  紧随而至的还有一波又一波密雨似的乱箭!
  齐禅喝吼一声,现下情势之凶险,几乎能在顷刻间要人性命,不得不令人分散开后退。
  他护送傅成璧一路撤出射程和火场。
  或许是有了昏昏,才让傅成璧能在这样形势危急的关头还能保持着镇静和理智。她不敢有丝毫差错,按照齐禅的指示跑出滚滚火焰之中。
  待停下来回望时,前后阵形已经完全被分割开来,身边仅散落着十几个士兵,齐禅横剑挡在她的面前。
  昏昏被吓得不轻,一直哭个不停。傅成璧低头去贴住他的小脸,清亮的哭声几乎慑住了她的心魂。
  方才在烈火与乱箭中穿梭,傅成璧都不曾害怕,可听见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别怕。”她冰凉的唇贴到昏昏的额头上,“为霖不怕……我在……”
  她不住地喘着气,咬牙将裙裾撕扯下来,将他牢牢系在身上。
  冲天的火势熏得傅成璧眼睛发酸,火场前方喊杀、兵戈交接之声不绝于耳。
  必是一场恶战。
  再想冲过去汇合已经不可能,齐禅只能先保护傅成璧和昏昏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正当齐禅四处巡视时,左右两翼突然放了数枚冷箭。他反应迅捷,瞬间将飞来暗箭尽数斩落!
  一波一波乱箭压阵,左右飞奔而出了数不胜数的骑兵,为首之人乃大将军庞杰,面如恶鬼,兵马铿锵。
  士兵持锋锐,教他们压得哗啦啦地后退,稀稀疏疏,将齐禅与傅成璧围挡中间。
  庞杰玩着缰绳,俯身悠悠地打量着中央的齐禅和傅成璧。
  相比于庞杰的游刃有余,接二连三的消耗令齐禅颇显疲态,他此时气喘如牛,精力已是大不支。
  庞杰没有在意他,转而看向傅成璧,冷冷地笑道:“不要再负隅顽抗了!郡主,我等不想对你动粗,和你的儿子一起跟本将军回去面见皇上,你身边的人或许还能多活一会儿。”
  傅成璧没有办法忽略他的目光,湿冷得如毒蛇一般,黏着在她的身上。准确来说,他在盯着傅为霖。
  数件意外并发,到如斯地步,傅成璧终于知道李元钧要做甚么了。她吓得唇不停地哆嗦,脸已经惨白。
  他是要杀她的儿子,要段崇死,要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齐禅见她三魂不见七魄,一下捉住她的胳膊,喝道:“傅成璧!别怕,师父在这儿,谁都伤不了你!你听我的,跑!”
  傅成璧反而将昏昏推到齐禅的怀中,齐禅下意识去接。傅成璧又将手腕间的金铰丝交给了齐禅,她声音有些发抖,可是眼睛里一片清明。
  “师父,你信不信我?”
  “我信!我信!”齐禅说完又有些慌了,“不,我不信!你得信我!”
  傅成璧压低了声音,“我晓得你师父也会傀儡术,就像单九震那样……用金铰丝拦住他们的去路……”
  “一起!”
  “捉不到人,他不会甘休的!”傅成璧眼底涌动着微澜,“师父,就当我求你!你一定要信我,一定先带昏昏走!”
  齐禅整个人都空了,心疼得几乎麻木。他自己绝对做不出这样的选择,可傅成璧第一次开口求他,如此信誓旦旦,给了他唯一的选择。
  齐禅握住镯子,将昏昏抱紧,灰白的眼轮通红,低声说:“丫头,你别骗师父。你要是出了事,师父对不起寄愁,对不起老侯爷和姜阳,下一辈子就要做猪狗,做畜生……!”
  “我不骗你。”她面如沉水,承诺道。
  “好!”齐禅长哨一声,紧接着从前方烈焰中奔腾出来一匹骏马,速度迅猛,无人能拦。
  一个翻身上马,齐禅目视庞杰,红得似能滴血的眼睛里充斥着挑衅,长剑作挽,套住金铰丝,冲着墨黑的后方飞奔而去。
  庞杰看他们困兽犹斗,哼笑一声,“给我追!”
  余下残兵正准备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为齐禅争取更多的时间。傅成璧却当机立断,下令道:“降。”
  士兵大惊,纷纷喝道:“万万不可!我等愿为郡主而死!”
  庞杰哼道:“郡主够识时务,你们又何必再做无谓的牺牲呢?”
  “降。”傅成璧再次下令。
  这群士兵愤怒得脸色铁青,最终将兵刃放下,一队叛军上前将他们押住。大周军士铁定下的规矩,不准临阵杀降。无论是谁治军,都要遵守这条铁令,就算庞杰再卑鄙,也不想落成个杀降的鼠辈。
  傅成璧昂起头,目光雪亮,问道:“敢问可是庞杰庞将军?”
  “正是末将。”
  “是李元钧要你来的?”
  庞杰朝东方一拱手,敬道:“皇上赠我三道锦囊妙计,要末将来请郡主以及……您的儿子回京。”他蔑笑一声说:“不过皇上高估了尔等,仅仅用了两计,你们就已是溃不成军。”
  “你就没问过他为何要擒我?”傅成璧说这话的时候,指尖已经微微发麻。
  “郡主的兄长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就连末将也敬佩不已。皇上有惜才之心,不愿他一错再错,相信有郡主规劝,傅谨之才能做出对的选择。”
  傅成璧冷笑一声,道:“城狐社鼠,也配提我兄长之名?”
  庞杰脸色微变,额头冒出青筋,咬着牙说:“本将军怜你是个女人,又与皇上沾亲,否则单单是伙同乱臣谋逆一条罪,你以为你能落得甚么好下场?”
  正在他威吓傅成璧之时,前去追杀齐禅的士兵忽地嘶声大叫起来,这叫声如鬼哭狼嚎,饱含恐惧激得人头皮阵阵发麻,汗毛倒竖。
  庞杰大喝:“怎么回事!”
  庞杰令人将傅成璧绑起来,拎到马背上,指挥兵士前去察看情况。
  率先疾风似的行于前的兵听见前方遥遥的马蹄声,一马当先冲上前去。马像是绊到了甚么,长嘶一声跪跌倒下,正当众人齐呼小心时,那倒下的却已不是完整的,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好似一下溶解在当前。
  吓得人大喝一声,狠狠拉停了马头。
  庞杰喝叫着人继续追,但没有人再敢上前,“将,将军……!”
  庞杰顺着士兵的手指看向前方,茫茫白雪泛着微光,天地一色,地上散落着淋漓血肉,已经拼不成一个完整的人形。庞杰倒吸一口冷气,“甚么!那是甚么!”
  金铰丝比单九震所使用的银线要锋利很多,且过不沾血,布设在黑暗中如若无形,除非真正碰到才能感知到金铰丝的存在。
  庞杰令人将傅成璧的马牵过来,质问道:“这是甚么妖术!”
  傅成璧暗松了一口气,露出含混的笑意:“妖术?”
  她口吻的轻讥几乎令庞杰恼羞成怒。他扬手一巴掌就要落下,傅成璧眸子冷芒迸射,“你敢。”这一声漫着寒意,比这夜雪不逊色多少,令庞杰的手硬挺挺地僵在了半空中。
  庞杰拢回手指,随即指挥士兵从两翼游转着去追杀齐禅。
  他压着怒道:“郡主,现在整个祁山都是我的兵,他们是插翅难飞!皇上念及亲情,特意吩咐了不要你的命,可他却要你儿子的命。”
  庞杰抬起弯刀,刀尖森然凛冽泛着寒意,指到傅成璧的脖子上。才不过用了轻微的力气,吹弹可破的肌肤就浸出了一串血珠,顺着刀尖滴下。
  庞杰说:“再敢挑衅本将军,我就让你儿子不得好死。”
  “带走——!”
  如今临近子时,按照李元钧的命令,他必须在子夜之前将傅成璧母子二人送到鹿鸣台。
  如今跑了一个不说,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咬定行踪,想要搜山必得折腾一两个时辰。现在庞杰只能先将傅成璧带回去复命,请皇上再宽限几个时辰。
  齐禅驾马穿飞在山林间,再往回走就大佛寺,庞杰必定派了重兵控制国寺,回去不是明智之举。
  齐禅中途弃马,抱着昏昏滑下一个雪坡,喘着气休息片刻。
  他抬手给昏昏整了整小帽子的沿儿。孩子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一路上竟也没哭没闹,乌黑的眼睛溜溜地转着,很是新奇地在打量周遭的一切。
  “好小子,真胆大!这一点儿也像你娘!”
  齐禅狠亲了他一口,稳稳地抱在怀中,喘着粗气取偏僻的小道走,边走边说:“你剑圣爷爷要是救不了你,还叫他娘的甚么剑圣!白混那么多年!谁敢碰你一根指头,你看我不撕了他全家!”
  “……哼,哼!救了你,也要救你娘!死也要救!”
  昏昏定然是听不懂的,可听齐禅的声音,也不知听出了甚么乐子,咯咯笑起来。
  齐禅听见他笑,老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你个傻小子……这时候笑甚么呢?我从前说‘要救西三郡,死也要救’的时候,老侯爷也笑。你果真该姓傅,这德性跟他一个样。”
  昏昏又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眼睛一直盯着齐禅看。
  “恩,你骂我?”齐禅教着白茫茫的雪迷了眼睛,眼前开始发黑,有些看不清前路,脚步也慢了不少,“是,你骂得好!我老啦,我老啦!糊涂了,糊涂!不该丢下她的……”
  齐禅渐渐撑不住了,扶着树干瘫在地上。汗水顺着脸颊淌下,他闭着眼睛呼吸,想等再攒点儿力气再走。
  ……
  雪渐渐停了,庞杰率领兵马也逐渐接近了东城。
  通往鹿鸣台的路不见半点雪痕,从长街口开始,就有一个接一个的宫人矗立在街路两侧,手提宫灯,照亮前路,灯火微微的光亮在这黑夜中有着奇异的暖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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