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六扇门大佬递烟(重生)——南山有台
时间:2018-02-25 11:20:06

  仵作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说:“将那些银线从尸体上拆下来,着实费了小人不少功夫。人身上共有七百二十个穴位,这尸体上被穿骨的穴道就有三百零八处,分布精密细致,实在可怕。”
  “不过……”仵作眸间有解不开的疑惑,“银线和亵衣颜色极其相近,若她单单只穿一件亵衣,可以做掩饰银线的解释。现在外面披了件儿黑色的衣裳,只要来人往近处仔细看一眼,非常容易发现端倪。这一点与凶手想要装神弄鬼之论相悖,小人一时也想不明白。”
  傅成璧暗道,正是如此。若不是黑色作衬,那日她近前一看,也不会立刻察觉到异样。
  仵作做了初步检验,能够了解的情况也就这么多。
  待仵作离开后,傅成璧坐在一旁的书案上整理记录;而段崇则抚剑而立,一动不动地盯着芳芜的尸身,静静地思考着。
  过了片刻,傅成璧放下笔,正想将簿子交给段崇,却发现他正想得入神。
  她从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却不想段崇以极快的速度制住她的手腕,霎时回过来的一双眼睛如狼,狠戾得不像话。
  傅成璧甚至能感觉到他那一瞬间起来的杀气,刀剑一样狠狠刮到她的面上,疼得她都忘记了手腕上的剧痛。
  傅成璧心惊不已,一时脸色煞白:“段……段崇……”
  段崇狠拧起眉,一下将她推开。傅成璧踉跄退了几步,扶住书案,眼看着手腕上浮出一片红痕。
  段崇将微微颤抖的右手背到身后,一脸懊恨地低下头。
  他闭上眼睛,浮现在漆黑中的是挂在空中的铁链和牢笼,以及随时会出现在背后的刀刃,这让他在好久之前就对背后的一切有着本能的警觉性,久到他自己都觉得这是流淌在骨子里的天性了。
  傅成璧抚着发疼的腕骨,蹙眉看向他:“是我吓到你了?……你没事罢?”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甚么样子,但段崇的脸色似乎比她还要难看。
  段崇显然对傅成璧的关怀有些诧异,背在身后的手攥得更紧。半晌,他才近乎艰难地松开手,朝着傅成璧伸过去,声音艰涩:“对不住。手,疼么?”
  她没敢让他细看,只摇了摇头,俯身捡起地上的簿子,捏着其中一个边角远远地递给他。她小声说:“给你。”
  她小心谨慎下的疏远让段崇如鲠在喉,他没有将簿子接过来,再度将手背到身后去。
  “段大人?”傅成璧疑道。
  “你、你拿着就好。”段崇含混着说。
  傅成璧“哦”了一声,腕间痛意也渐渐消散下去。
  傅成璧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千不该万不该,也是她不该这样唐突地出现在一个人的身后。从前李元钧也有这样的警惕性,单单是这一点两人还真是莫名地像……
  想到他,傅成璧就有些恹恹的。总觉得这会子冷得就像她在鹿鸣台的时候,寒风灌进袖子,一点点渗进骨头当中。
  她将簿子夹在臂弯中,轻轻搓着手,对段崇说:“换个地方再谈这件案子罢。这里好冷啊。”
  段崇微微一怔,赶忙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他想上前给她披上,又因刚刚傅成璧的疏却而僵住了脚步,也只是远远地将披风递过去,说:“披上。”
  傅成璧实在是冷了,也没拒绝,接过披风就将自己裹了起来。转眼间,她看见芳芜的尸体,有些出神地喃喃道:“她一定也很冷罢……”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小阁子,不一会儿就并肩走在小径上。
  这会儿又开始下起了零星小雪,细细的雪花落在他麒麟官袍上,一下就化成了雪水。到了傅成璧的身上,却还要在披风上积一小会儿才会化掉。
  傅成璧对着手心轻呵着热气,温声说:“段大人主要盘查一下可以随意出入环山园的宫人罢。”
  凶手设下鬼傀儡的疑阵,目的是要装神弄鬼,所以他必然不想让别人发现是丝线在暗中操纵着尸体。
  而且,凶手将疑阵布在环山园,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常在此处出入,就算当日他出现在环山园来收回银线,也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他当时或许就在现场,就等着人们在慌乱中不注意的时候,把银线全部都收回来。
  可最最不巧的是,段崇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环山园,及时封锁了此处。这才让凶手的计划败露,连收回银线的计划都不得已施行。
  以此推断,若想查,就要从出入环山园的宫人、包括巡逻的禁卫军在内一一排查过去。
  段崇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裴云英已经在盘问了。”
  傅成璧却想得很认真,继续道:“我会从阿翘那里入手,看能不能问出一些新的线索。”
  “恩。”段崇回答。
  两人再走了一会儿,傅成璧疑惑地看着恍然出神的段崇,声音软绵绵地唤道:“段大人?”
  段崇一下回神,疑惑地对上她的视线。她弯起了眼睛:“想甚么呢?园门在这边。”
  段崇这才发觉自己走错了方向,梗在喉咙的话让他难能沉下心。他缓慢迟钝地正过来脚尖,定定地望向傅成璧。
  ……该说的话,一定要说出来。
  傅成璧以为他总出神是在想案子,笑了笑,没有再出声说旁的话,转身就要往园门外走。
  段崇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这回手劲儿放得很轻,却足以让她诧异。
 
 
第30章 情人
  “怎么了呀?”傅成璧问。
  ——寄愁,做错事一定也要好好道歉才行啊。
  段崇想起师父教过他的话,抿了抿唇,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方才是我不好。你别怕,以后再不会如此……”
  傅成璧先是一愣,继而扑哧轻声笑出来。段崇一头雾水,不知她为何而笑。
  傅成璧声音灵俏,说:“一直觉得段大人嘴巴坏,如今看来还是蛮好的呀。从前有个人也这样,可他只会凶巴巴地警告我不许再靠近……”
  说到这里,她就有些郁郁不乐,便没有再说下去,只勉强地笑了笑:“大人不用在意,原就是我不好的。”
  段崇从她宛如月牙儿的眸子里看到了落寞,但很快就被甜甜的笑意压了下去。
  她不多说,段崇也不再多问,只轻轻帮她拢了下肩上的披风,声如春潭:“多谢,殿下。”
  段崇入京多年,第一次觉得寒冷不是那么难捱。她一笑,仿佛京城的冬天都暖了些。
  ……
  不久,傅成璧将宫女阿翘调到她住得棠棣轩来,由玉壶照料着,又请了御医为阿翘诊病。
  不出两日,阿翘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但平日里仍然很沉默。一旦玉壶尝试提及芳芜的事,阿翘就会变得很害怕,甚么也不肯说。
  傅成璧也没再逼她。惠贵妃限令十日内破案,再从阿翘身上琢磨实在浪费功夫,她是得想想换个角度入手。
  这厢李言恪兴冲冲地迈进了棠棣轩,四处张望着喊道:“璧儿姐姐!”
  玉壶听见声响赶忙将李言恪迎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个木笼子,笼子里卧着两团白面儿似的小东西,他见了傅成璧,往她面前一搁,“姐姐,那日答应你的玉兔儿,送给你。”
  傅成璧楞了一下,见笼子里的果然是双小白兔。
  昭昭正在傅成璧怀中打盹儿,听见声音一下就睁开眼站起来,跳到笼子旁边,眯起眼睛盯了一会儿,爪子就开始猛地拍打笼子,吓得两只兔子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李言恪安抚着昭昭的脑袋,说:“这猫真坏。”
  “它是凶呢。”
  傅成璧低声回答,眼睛却望着白兔出神。
  原来他竟这么快就寻到了,上辈子或许李言恪一直记着与她约定好的事,然而她却无暇来宫中赴约,一直到他染病去世,都未曾再见过一面。
  李言恪见她有些漫不经心,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她看着眉目明朗的李言恪,一下笑起来,说:“没事,难为你记得。”她将盘上的酥糖捏起来几块搁到他的手心里,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只是有昭昭在,我这宫里实在养不得别的小东西了。”
  李言恪愁起来,思考着两只小兔子的去路。
  沉默间,却听玉壶惊喊了一声:“阿翘,阿翘!”
  阿翘在棠棣轩中负责打扫事宜,就侯在外间待命。她见了这双小兔子后好像受到极大的惊吓,蜡黄的小脸惨白不说,浑身都冷得颤抖。
  玉壶瞧出她的异样,眼见着阿翘疯癫起来,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口里一直喊着“芳芜姑姑”。
  傅成璧眼见不妙,急道:“快传太医!”
  几个太监上前才将阿翘按住,把她抬到耳房里。不一会儿太医前来,在阿翘身上施了几针,才见她安静下来。
  晚间阿翘惊出了热寒,高烧不止。玉壶守在她的床边,一刻都不敢离。
  阿翘烧得迷迷糊糊,眼前一会儿是芳芜的样子,一会儿就是玉壶的样子。
  芳芜姑姑还用手绢裹来小糕点给她,叮嘱她晚间入睡前一定要漱口,否则牙要被虫蛀的。芳芜口齿不伶俐,说这些话很费劲,即便如此也都无微不至地叮嘱她。
  阿翘梦见这些,眼睛就一直淌泪。
  玉壶熬得眼睛通红,看见阿翘连做梦都在哭,自己又束手无策,心头很难过。她唯恐这么小的丫头就这样死过去,时不时就唤醒她一声;阿翘前几次还是喊她芳芜姑姑,后半夜退了烧,也晓得喊一声玉壶姐姐了。
  玉壶守了大半宿,直到确认阿翘无事后才伏在床头沉沉睡去。
  翌日天不亮,阿翘被渴醒了。她睁开酸涩的眼睛,想去寻水,不料这一动就惊醒了一旁的玉壶。
  玉壶一看阿翘起身,惊喜道:“阿翘!你没事了呀?”
  “玉壶姐姐……”她声音有些沙哑。
  “渴不渴?”玉壶赶忙起身去倒水。
  水还是温的,刚好入口,阿翘猛喝了三四碗,才用手背擦了擦嘴,怯怯地将碗递给玉壶。
  玉壶一开口就打着呵欠,道:“醒了就好,你这小孩子真是命大,一脚进了鬼门关还能回来。殿下都说那日是有人借芳芜姑姑的尸首吓唬人了,你怎的还怕呢?”
  阿翘额上虚汗淋漓,紧紧抓住了棉被,没有说话。
  玉壶恐她再记起当日的事,马上改了口,说:“不提了,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你将殿下吓得多厉害,专为你遣了那么多次太医,往后就算是念着这份恩,你以后也要好好的,听见了没有?”
  阿翘抿紧了唇,眼里蓦地掉下泪来。
  她怎不知晓长宁公主和玉壶姐姐待她多好?还有芳芜姑姑,从前一直照料她……这样的恩情,她就是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
  如今芳芜姑姑死了,长宁公主一直在努力查清她的死因,还姑姑一个公道。她却因为惊惧,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里,逃避着一切。想及此处,阿翘羞愧难当,眼泪掉得更凶。
  玉壶看着急了,忙帮她擦泪,问道:“怎的哭起来了?可还是哪里不舒服么?”
  阿翘从床上爬下来,跪到玉壶的面前,给她磕了好几个响头:“殿下和姐姐待奴婢恩重如山,芳芜姑姑又是奴婢的亲人。奴婢就算是死了,也要帮助殿下找出真凶,以慰姑姑在天之灵。”
  玉壶呸了一声:“甚么死不死的?你还年轻,要活得好好的呢。”
  阿翘愿意开口,玉壶当然高兴。等傅成璧起了身,她忙拉着阿翘一起去拜见。
  傅成璧请她起来,坐在小凳子上回话,又将作早点的芙蓉糕赏给她吃。
  阿翘是真喜欢吃这些东西的,说话之前先莽塞了几块进肚。
  傅成璧看着还挺怕她噎着,又端了一盏热茶,小声嘱咐着:“慢些吃。”
  阿翘捧着芙蓉糕,看着她手中的茶盏,又想起芳芜姑姑来。这芙蓉糕似乎变成了苦味,阿翘就将余下的几块放回去,就着茶咽了嘴里的,这才回傅成璧的话。
  “芳芜姑姑结巴,不爱说话,平时甚少与人结好,也不结怨。就在事发的前两天,奴婢曾去找过她。她不久前想要一些丝线,说是为静嫔缝制东西,但我见她要得那些物什儿,其实是想做荷包用呢。奴婢那天又得了一些,就想再送给她,却不料撞见姑姑正在和一个男人讲话。”
  “男人?”傅成璧一下皱起了眉。
  阿翘点点头:“应该是个守卫,可能就是姑姑的心上人。因为他腰上就系着一个荷包,奴婢瞧得出是姑姑的手艺。”
  芳芜要到出宫的年纪了,她或许与这名守卫已经私定终身,但宫里规定宫女不得与侍卫私通,碍着规矩,他们也只能偷偷摸摸的。所以阿翘就算知道,也一直瞒着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在那之后的两天,她都没见到芳芜的踪影。
  那日因为她们每个月都会按照约定来环山园见面,阿翘就如约出现在弯肠小道上,却没想到会看见芳芜的尸体,她就如同一只被操纵的傀儡,悬荡在半空中。
  霎时间,她联想到之前芳芜告诉她关于鬼傀儡的故事,当即就吓得有些神志不清。
  傅成璧敏锐地抬眉,盯向阿翘,问:“你是说,芳芜曾跟你讲过‘鬼傀儡’?”
  “是。姑姑说,民间有一个行当叫作‘傀儡师’,他们能够将死人做成傀儡,令其行动如常,甚至能张口说话。”阿翘道:“古时候曾有帝王请傀儡师作为一军主帅,将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士兵做成鬼傀儡,让他们再度上场杀敌。因为死人是杀不死的,所以很快就大败敌军。民间将这样的军队赞誉为‘鬼行兵’,而帝王也因为傀儡师的辅佐而大获全胜,日后封了他为朝中第一相师。”
  又是傀儡师。
  芳芜自小入宫,因为口齿不清甚少与人交谈,何处能知道这些江湖轶闻?如今既能将傀儡师的故事讲得惟妙惟肖,内容又与士兵有关,极有可能是从她的情人那里听说的。
  傅成璧再问:“你可知那个男人是谁?”
  阿翘摇摇头:“奴婢没有进去,只是透过窗隙远远看了一眼。只看见他穿着武服,像守卫;而且,他还掂着一个木笼子,里面装着两只小兔。”她声音忽然小下去,“就是、就是七皇子送给殿下的那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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