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矢吗?——木夕朝兮
时间:2018-02-26 13:54:53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认真地在想,如果她将任务抛之脑后,执意留在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
  (不着急,等救出秦师弟,回了丰山派,师姐再告诉我也不迟。)
  她心头暖融融地在发热,竟有些庆幸当时没有立刻就回绝他。
  穿过两条回廊,窜进最左边的月洞门,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个小院。
  满园的姑娘花枝招摇。真叫人眼花缭乱,莫长妗小心思地觉得秦磊那小子该不会其实乐在其中吧?哼哼,乐在其中她也要将他捉回去。莫长妗想着,偷眼觑向扶风,然后心安地发现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姑娘们身上。
  两人猫在墙后往里看,园中的姑娘扑蝶戏舞,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大概办不到。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忽见矮树丛间一阵耸动,然后便见脑袋粘着树根叶片的秦磊自丛间钻出。见着两人时,他同样大吃一惊。
  “扶风师兄,莫师姐,你们真的来了?”秦磊摘着脑袋上的叶片,小声嘀咕,“鲭荷居然没骗我?”
  莫长妗的眼在他身上绕了几圈,“秦磊,你……没出什么事吧?”说这话时,她的眼一会儿一会儿地,就要往院里的姑娘们身上瞟。
  秦磊很快明白过来,涨红了脸又开始对她直呼其名,但又不敢大声反驳,唯恐惊动了人,“莫长妗,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这两日是有些晕晕乎乎的,但……清……清白着呢!”
  扶风只觉得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些,心中隐隐不安,催促着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说话间,秦磊扶着脑袋险些就要跪倒,好在被扶风一把拉住,“秦师弟,你没事吧?”
  秦磊用力晃了晃脑袋,摆手道:“没事没事,这几日没休息好,脑袋有些发晕。”看了看四周,他又问:“就凭我们三人,能走得出去吗?”
  秦磊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懊恼,“我的剑被收了,内力也没了。”
  莫长妗闻言在他肩头拍了拍,将自己的剑取下递给他防身,“别担心,不试试怎么知道,至少就目前看来,一切尚算顺利。”
  …………
  “一切皆依照师父吩咐,很顺利。”鲭荷立于美妇人身侧,恭敬垂首。
  一声哼笑,美妇人双眸微眯,漫步而出,随后朝鲭荷招手道:“那便收网吧。”
  “扶风,小心!”莫长妗惊声叫起。
  利剑擦过衣摆,扶风护着莫长妗旋身间将两人的位置对调。
  握于秦磊手中的利剑不带一丝犹豫,刺入扶风腰腹。当长剑抽离的那一瞬鲜血四溅!
  慢步而来的美妇人好似观了一场大戏,可她笑不出来。
  扶风最后向上望去的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他环紧莫长妗,自怀中取出弹丸大小的圆珠,向空中抛掷,一时之间烟尘肆溢。
  “风儿?!你还活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在看清扶风面容的那一刹那,美妇人美目圆睁,眼中只有惊恐,像是看到了索命的恶鬼,踉跄着不断向后退去。 
  林间风起,枝叶沙沙作响,鲜血顺着紧捂伤口的指尖滴滴下落,扶风腿窝一弯跪在了地。
  好似已花光了力气,他扶着身侧一颗根基奇大的槐树靠坐下来。莫长妗颤着手一遍又一遍地想要帮他止血,可是停不下来,怎么会停不下来!
  “师姐,别担心,我没事。”他竟然还在强笑着安慰她?
  这谎话一点也不高明,任谁都能一眼看破。
  好歹止住了血,他早已面无人色。
  “骗人,你骗人,下山还来到急,我们去找郎中,去找郎中还来得急……”她有些语无伦次,想要再扯着他走。
  可他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要她也一同坐下,“师姐,我有些困,能不能借你的肩膀靠一靠。”
  她心里‘咯噔’一声响,咬着唇不停摇头,“你要是不肯醒来了怎么办。”
  “好好好,我不睡,我就靠着休息一会儿。”
  他笑得勉强却非要挤出笑,她想,原来他也能笑得这样难看。
  她哽着嗓子同样露出了一个相当难看的笑,“你可不能骗人,就一小会儿,然后我们抓紧时间赶路。”
  肩头沉甸甸的,是他的重量,只是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她的心也跟着不断下沉。
  “师姐……”他的声音很轻,飘进她的耳里,却没有下话。
  “扶风,你怎么睡着了?”她扶着他躺在自己的怀里,她听到自己说:“没关系,你小睡一会儿,醒来后,我们抓紧赶路。”
  日暮沉沉,他反倒‘睡’得更沉,莫长妗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弯月,喃喃道:“我再等等,等月亮爬上槐树的第二根枝头,你要是还不醒来,要是还不醒来……”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抓住他的衣襟将脑袋重重埋在他的怀里,可他身上的温热在流逝,再也听不到心跳,终于控制不住地哽咽出声:“不是的,不是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别睡了别睡了,你醒来好不好,我们回丰山派,这就回丰山派……”
  可他睡得好沉,一点回应也不肯给……
  突然,滔天的杀意自身后袭来,纵是第一时间的反应,亦是避闪不及,腰腹在温热中濡湿一片,莫长妗翻身的瞬间抽过扶风的剑,挡住了下劈的长剑,火星四溅,双剑相接的‘锵’鸣,在静夜中分外刺耳。
  她的双眼仍蓄满了泪,而他的双眼则赤红一片。
  (等救回了秦师弟,我便回山向师父提亲。)
  捂着伤处,她嘶声道:“秦磊,是我,你醒醒!”
  可他的双眸被杀意蒙蔽了一切。
  她挨了三剑,真是古怪她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好似又用了什么奇妙的药,为什么?因为与心间伤痛相比,这点痛根本微不足道。
  他的剑招每一式,都意在夺人性命。
  迎上去,理智告诉她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脑中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活下去!
  疯了疯了,她想她一定是疯了!
  可这条命是用扶风的命换来的,她不想就这么轻易背弃。什么任务、什么赎罪、统统让他们见鬼去!她只知道扶风死了,那个满肚子坏水,总以戏弄人为乐,却总对着她将真心毫无保留地捧现,那个性格恶劣,自诩貌美无匹,拉着她的手却也一脸温柔的扶风……死了?
  不想接受,不愿相信。
  喉咙里好似压着绵团,咳不出咽不下,只想要嘶声尖叫。视界之内的景象再次变得模糊,莫长妗重重闭眼将满目的泪尽数沥干。
  “秦师弟,我一定带你回去。”可她早已没了力气。
  当他手中的长剑刺入胸口所带来的剧痛,掩过那令人喘息不过的心痛时,让她觉得这或许是种解脱……
  …………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上的HE、大结局上的HE、大结局上的HE
顶锅盖跑。好怕一觉醒来刷啦啦掉收……
这章相对挺肥,所以这么晚才发得出来。明天没更,准备进入下一个世界。
 
第43章 娘娘的守宫砂(一)
 
  无方小界,瀑布之后别有洞天,祭台上悬浮着的玉骨扇紫息萦绕,开出了第二折,脉丝游络下缓缓绘出一幅画,一人长剑直指另一人的心脏,浓墨重彩下并没有绘出模样,仍仅是大略一个形貌。
  竹屋内,白鸢闷着脑袋将眼睛哭肿了一遍又一遍,活像嵌了两颗桃子。
  饶是尘事不理的旌竹也有些看不过去了。
  ‘叩叩叩——’敲响门扉他轻问:“白鸢?”
  屋内传来闷闷的哽咽声,但就是没人应声。本就开了一缝的屋门更开,旌竹走进去,见榻上有团扯得严严实实的鼓包还在嘤嘤耸动。
  哭了两日眼泪也不见干,让人不禁要怀疑她的眼里是否藏了一眼泉。幸好是只飘,否则这么闷着两日还能有气?
  向前挨近一步,旌竹伸了伸手想要将褥子掀过,他去了瀑布之后的溶洞,也已看了扇上所绘。帽兜下的眸子低了低,突然有些心软,想起她之前的抱怨,他消失了片刻,再出现时手上多了碟精致小点心,举在榻前将香风遥遥扇入,然而真是奇了怪,她竟然不为所动。
  旌竹会出现,无非是时间到了,要催她上路,她抽着鼻子,带着浓浓鼻音恨恨出声,“别以为一碟核桃酥就能诱惑到我。我要赖在这张床上再也不起来。”
  “逃避是不可能的,你总要面对。”旌竹低低应着,忽又道:“是不是从那个世界回来后,身体有什么不良反应,哪里疼?”
  ‘唰’地掀开被子,白鸢顶着两颗大桃子,委屈到不行,“我哭才不是因为疼,我哭是因为……是因为扶风死了,他是我记忆以来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我与他的缘分才刚萌芽,就被连根拔掉,你这个木头疙瘩,一定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我情伤未愈心里有个大窟窿,我要罢工,我要一蹶不振,别再想骗我去赎罪。”
  本意是想安慰,但话从嘴里出来,就又变得不太对味,“或许是很痛苦,但你没得选。”
  白鸢‘哗’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甩着被子将他轰走。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她要逃走!
  夜幕深深,荧草如灯。白鸢探出了脑袋再三确定旌竹不在左右后,牟足了劲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往前奔,半个时辰后她望着眼前的断崖后退了两步,不甘心就此罢休。她换着方向接着跑,可她很快发现,不论她往哪个方向跑,最后的边界点都只是断崖。
  逃不掉,逃不掉,她沮丧地发现了这一事实。
  抱腿坐下,白鸢把脑袋深埋。俄顷,身后传来小石头咕噜噜翻滚的轻响。一下两下,她装做没听见,五下六下她有些气恼地猛回头。
  旌竹裹着黑袍不知何时出现,踢向第七颗小石头的脚央央收回长袍。那帽兜口对着她忽而上抬,忽而下倾,一双手也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索性对插/进袖里。那模样看起来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的话,但大概是嘴笨,如何也想不出来。
  真是让人看得一时没了脾气。不该迁怒他,他其实也是受害者。
  白鸢看着他从帽兜下隐约露出的红唇与下巴,荧草为灯,微微照亮前方。他的唇色泛着自然的浅粉,她看呆了眼,抽了抽鼻子又想哭,但到底憋了回去,微垂脑袋,白鸢哑着嗓子缓声问:“听说好人死后便要入轮回,忘却今生事,以全新的身份再走一世,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扶风了。”
  然而踌躇片刻,她从他嘴里得到的答案出乎意料,“不……”
  白鸢一瞬抬头看去,只听他道:“下一个世界你们还会再相遇。以……全新的身份与面貌。”
  “你分明只是想骗我跳下去。”她根本不信,但也怀着侥幸,“除非你能拿出证据。”
  旌竹却摇着脑袋开始装起了高深。含糊不清地说了个‘缘’字。
  白鸢对着他黑洞洞的兜口看了又看,他掩于帽兜下的眸子微微调转,她心中权衡再三然后决定跳下去。其实坚持不跳能怎样?他一定又会一条细绳缠上她的腰,拉着她往下跳。与其这样被动狼狈,还是主动潇洒些的好。
  断崖前两人猎猎迎风,白鸢突然撑着手说等等,旌竹为何每一回都要陪着她一块跳?若说第一回他是怕她逃跑所以拉着她跳,那第二回与这第三回又是为了什么?一脸狐疑地将他望住,“旌竹你总跟着我一块跳下了断崖,你又去了哪?”
  帽兜口对向了天边,他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一句正面解释,然后‘一个不小心’狂风带着他俩掉下了断崖。
  **
  “娘娘、娘娘……您终于醒了,呜呜呜呜……莲蓉以为再也见不到娘娘了,呜呜呜呜……”
  又是熟悉的开场,又是聒噪的丫头,又是这该死的褪色幔顶,心累。
  白鸢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这会儿的表情有些木楞,怎么还有这种操作?这已经是她第五回在这个世界死去活来地睁开眼了。这让她觉得上个世界的所作所为是个大笑话,死错便会没有存档地重来一次,她怎么没能早点发现这样的便宜事?!
  然而这样的便宜事到了这个世界,简直就是轮回的折磨。回想这不到一日的心路历程,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清楚记得:
  第一回,她醒过来,口干舌燥,接过贴身丫鬟送来的茶水润喉,轻呷一口,卒。
  第二回,她避过了那杯毒茶,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勘察地形,路过荷花池畔时,脚下一滑,卒。
  第三回,她决定还是在屋里不吃不喝安安稳稳呆上一日再说,闲来无事,破天荒地拿了针线绣花,银针扎手,卒。
  第四回,她绷着神经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想说好好睡上一觉时,半夜有沙沙声响,脚上一疼,卒。
  想要咆哮,她一个被囚禁冷宫的落魄娘娘,究竟是碍到了哪个的眼啊!
  …………
 
第44章 娘娘的守宫砂(二)
 
  名唤莲蓉的小丫头唤她娘娘,她这一回的身份,竟然是皇帝老子的女人。虽说此刻身处冷宫,是个落魄娘娘。
  第一回刚睁开眼的那会儿当然感到惊讶又新鲜,但这已经是第五回了,不管当时是怎样的吃惊意外,待经历个五回,也带不快心跳了。所以她这会儿很是淡定。
  “娘娘,娘娘,先喝点水润润喉吧。”莲蓉喜极而泣,那水汪汪的两颗大眼睛包了两泡泪。端端将那杯毒茶再次捧向了她。
  白鸢看去一眼,杯中茶水,汤色清澈明亮,浮沫之下悬着数片碎叶,藏着暗波。她摆了摆手让换杯清水来,“把剩下的茶叶都给我埋了埋了埋了!”
  “啊?这是娘娘最爱喝的芙蓉春啊,埋了多可惜啊。”莲蓉迟疑着换了清水重又递上去,见娘娘接过一饮而尽,莲蓉偷眼瞧她,不明白娘娘为何突然与芙蓉春置上了气,就这点芙蓉春还是良姐姐心善,偷偷拿给的她,否则待在冷宫里怎么还能喝得上。那么香的芙蓉春,真要埋了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