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大学生——摸一凹喵
时间:2018-02-26 14:04:46

  这个矿长提着扫把在后头还追了好一会儿,实在追不上了,气喘吁吁的扶着大腿在那里破口大骂。
  靳阳挨了几下,身上疼的厉害,呲牙咧嘴的低声呼痛。
  虽然料想到了会这样,但真挨了打心里还是不好受。
  命令不是他下的,受气却要他来受。
  心里越发觉得没带萨楚拉出来是明智,万一老婆挨这么一下,他得心疼死。
  坐在车上缓了缓,靳阳拿起本子翻找距离最近的一位。
  按着本子上的记录,靳阳往下一个矿长家走。
  伊盟啥都缺,就是不缺煤矿,更不缺矿长。
  只是远远的还没到下一家门口,靳阳就停在了那里,不能向前了。
  门口挂着白幡,搭着灵棚,吹吹打打,靳阳一下子心比外头的天还凉。
  他听说有这样的事发生,赔钱了破产了,一下子想不开寻死了。
  只是亲眼所见这份触动和听说时实在难以比拟。
  耳边回响着略带凄凉的唢呐声,这家还是不去了,靳阳调转车头循着记录往下一家走。
  下一家的矿长是个好脾气,虽然看到靳阳时不高兴,但还是领着他进了门。
  “我现在也不干这行了,就不管你叫领导了啊。”
  这位矿长额头已经半秃,年纪得在五十上下,给靳阳端过一杯水。
  “叫我小靳就行,我爸也跟您岁数差不多。”
  靳阳双手接过杯子,难得有个能听他说说情况的,靳阳还摆架子就是吃多了。
  再说现在是他求着人家办事,该软也得软。
  “您也知道,上头的决定轮不到我来管。”
  靳阳想先把自己摘出去,可对面的矿长不吃他这一套。
  “那你也应该知道,再高的官儿我们也见不着,咱们可一直都是你管的。”
  矿长自己喝了一口水,神情冷漠:“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别拐弯抹角的了。”
  靳阳推开自己面前的杯子,深吸一口气。
  “南方造了雪灾,灾情非常严重。需要运600万吨煤,上头给咱下了死命令,要在月底运煤过去。”
  “600万?”
  矿长听了坐直了身子,这得多大的雪灾啊?
  “600万吨就是这几天所有公立煤矿加班加点都赶不出来啊……”
  矿长是个明白人,似乎明白靳阳的来意了,眉头紧蹙。
  “你啥意思?”
  他硬邦邦的问道,语气可不怎么好。
  “上头的意思是,咱们小煤矿也加入进来,赶一赶。”
  靳阳说这话的时候心虚的很。
  矿长听完气的哈哈笑了起来,脖子上的血管都绷了起来,抓起手边的杯子就摔到了地上。
  “滚!”
  他指着口,脸冲着靳阳骂道。
  “给我滚!”
  关是你们让关的,现在用的着了,又让我们开?
  “滚!别让我看见你!”
  这位矿长看着脾气挺好,真发起火来吓人的很。
  靳阳还想再说几句,直接被人从里头推了出去。
  矿长站在门口,大声骂道:“我开矿?我给你拿啥开矿?工人你们也给赶回家了,矿井井口也炸了,□□收了!我用手给你刨吧!”
  骂完啪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靳阳碰了一鼻子灰,拍了几下门。
  “我求求你们了,咱们这里拖一刻,那边都是要冻死人的啊!”
  里头没有动静,靳阳趴在门板上心如死灰。
  他不知道是怎么走回了车里,又是怎么去的后面几位矿长家里。
  情况大同小异,没几个让他进门的,就是同意他进了门,在听完之后也会把他赶出去。
  一连五天,靳阳几乎跑遍了所有的矿长家里,没遇到一张好脸色。
  来到最后一家,白音煤矿的大门外,靳阳迟迟不知该不该进去。
  白音和他还算有些交情,靳阳这些话根本说不出口。他站在大门外很久,久到脚底都没了知觉。
  看大门的在门房里睡觉,全矿也没啥东西值得看了,这几天他都在屋里睡觉。
  今儿睁开眼睛往外一瞧,大门口竟然站着一个人。
  给他一惊,披上外套推门出了去,再一看这人他也认识。
  是地质局的年轻领导,他被绑架的时候见过这位,好像是叫靳什么来着!
  脸皱做一团,看大门的想了起来,靳阳。
  他跑到门口拿钥匙把大铁门开了开:“领导快进来!外头多冷啊!”
  靳阳顿了顿,还是跟着进去了,该做的工作不能退缩。
  看大门的后脑勺上有一块没有长头发,是被那个绑架犯给打的,看着非常突兀。
  “白音在吗?”
  靳阳问道。
  看大门的赶紧回答:“在啊,矿长在他的小二楼呢,天天憋在里头不出来,好一阵子了。”
  不知说什么好,在和其他矿长们接触了之后,靳阳才知道白音这样的人,简直是万里挑一的难能可贵。
  做好了心里准备,靳阳也不拖泥带水磨磨蹭蹭,毕竟时间不等人。
  白音的小二楼他去过,凭靳阳的认路本领还不至于找不到,开上车跟看大门的打了个招呼就往矿区里走了。
  上次来的时候,矿上工人一个个劲头十足,汽车机器的轰鸣声仿佛还会回响在耳边。
  现在再一睁眼,只剩了空落落的一片,连个人气儿都没了。
  对比之下的差距让他这个外人都难以接受,想必白音心里头一定更加难熬了。
  靳阳开车到了白音的小二楼,下车后鼓足勇气敲了门。
  白音在二楼抱着自己的红石头诉说心里的委屈,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了敲门声,耳朵一下子就支楞了起来。
  矿上出了他和看大门的,也没几个人了,这时候是谁敲门呢?
  是不是看大门的怕他寻死过来确认一下啊?
  白音拍拍自己的宝贝鸡血石,拽拽皱皱巴巴的衣裳,尽量显得不那么狼狈。
  下了楼梯开了门,门口站的竟然是靳阳?
  不由自主的就往靳阳身后瞅,没看见萨楚拉有些失望。
  “你咋来了?你老婆呢?”
  白音对靳阳称得上是这几天最和善的一位了。
  如果不加后面一句靳阳会更加开心。
  “她在家呢,就我来了。”
  靳阳说着搓了搓手,显然是冻的够呛。
  白音把门大展开,招呼靳阳进来:“赶紧的吧,瞧你冻的跟孙子似的!”
  小二楼大,正没有他们的小屋子暖和,白音领着靳阳上了楼,去了唯一生着炉子的那间屋,靳阳才暖和了过来。
  “今年的天气可真冷。”
  白音一边加碳一边说道:“东西等雪化了,我就找人给你们送过去,没反悔。”
  白音还以为靳阳是为这个来的,靳阳听了越发张不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白音瞧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十分迷茫:“咋了?有话直说呗!”
  靳阳一狠心,闭着眼睛把来意和白音说了一遍。
  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一口气说完,差点咬着舌头。
  白音听完了非常吃惊,这些日子他都在矿上,外头消息也不知道。
  南方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灾情?
  “可……真不是我不想帮……”
  白音有自己的难处。
  “你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我根本没办法帮啊……”
  是啊,靳阳都看见了。
  “唉……”
  最近总是长吁短叹,靳阳不知自己怎么了,仿佛老了十岁一般。
  他拱了拱手,站起了身子,跟白音告别:“你多保重,千万别想不开。”
  白音嗤笑出声:“我还没娶媳妇呢,咋会想不开?”
  看白音还能笑出声,靳阳也就放下心来,说道:“别送了,我先走了,还有工作要做。”
  白音仍然固执的把靳阳送到门外,看着靳阳上了车,还和他挥了挥手。
  “我结婚请你喝喜酒!”
  靳阳摇下玻璃回道:“给你包个大红包!”
  脑袋被冷风一吹,靳阳说完赶紧缩了回来。
  调转车头往矿区外走,不知道自己下一家该去何处。
  天空又飘起了小雪,隐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他放慢了速度。
  视野里白茫茫一片,轻声念起了一句耳熟能详的诗。
  安得广厦千万间?
  大蔽天下寒士俱欢颜。
 
 
第65章 
  靳阳一人一车,不知在路上茫然的行走了多久, 漫无目的, 又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几乎走遍了每一个小矿长的家,却到处碰壁, 靳阳停下车,趴在方向盘上久久抬不起头来。
  大雪似乎不会停一样, 靳阳准备回去找个别的法子来办这件事。
  活人不能让憋死, 树挪死, 人挪活, 这条路走不通,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想。
  时间紧迫, 没有时间给他失落。
  靳阳稍稍收拾心情,往查布苏木行进。
  小煤矿不行, 还有火电厂。
  公立煤矿都在加急生产,铁路部门也在忙着调度,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总会度过难关的。
  靳阳此刻尽可能的加快速度往回赶。
  等他回道查布苏木已经是半夜了,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 靳阳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一口热乎饭了。
  屋子里没亮灯, 萨楚拉肯定已经睡着了。风呼呼的吹着,靳阳站在门口整个人冻的半僵,连抬起手敲门都显得又些吃了。
  嗑, 磕磕
  断断续续的传来了三声敲门,萨楚拉从睡梦中惊醒。靳阳在外的几天没有一个晚上她是能踏踏实实睡的着的, 夜里听到声响,萨楚拉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谁啊?”
  她又些不利索地从炕上坐了起来,扶着肚子往下走。
  “我!”
  靳阳的声音打着颤,人也被冷风吹的瑟瑟发抖。
  “等等啊,我马上给你开!”
  萨楚拉扶着肚子从炕上下来,着急的往门边走。
  睡觉之前她把凳子和厚袄子拦在了门前,一来她一个人在家害怕,二来是风大。
  这会子到成了个麻烦,靳阳等在外头,萨楚拉大着肚子才在屋里搬东西,好一会儿才从里头把门拉开。
  靳阳几乎是跌进了门里,嘴唇冻得发青,胳膊也冻得僵硬。
  萨楚拉把人扶了进来,随便披了件外套端着脸盆出去挖了一盆雪。
  双手抓了一把,按着靳阳的手搓热搓红之后才跑去把他裹进了被窝里。
  靳阳显然是冻坏了,进门半天嘴唇仍在颤着,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萨楚拉靠近的时候也是别过脑袋躲在了一旁,不让媳妇看。
  萨楚拉察觉到了不对,双手捧着靳阳的脸不让他躲,看到了嘴角的一处瘀青。
  “这咋回事啊?”
  萨楚拉手指按在这块瘀青上,靳阳嘶了一声,很明显是疼。
  萨楚拉放开捧着他脸的手,按着靳阳的胳膊,把衣服袖子撸了起来,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眼睛里莫名湿润,把袖子放下来,给靳阳拢紧被子。偷偷用手背在眼角抹了一把,萨楚拉转身像没看到一样,去给靳阳端过一杯热水来。
  靳阳结果杯子嘬了一口,反而安慰起了她:“这点算啥,我小学二年级和王建军打架都的伤都比这厉害。”
  一看靳阳这幅模样就知道这一趟肯定走的没有成果,萨楚拉干脆也就不问了。
  她用铁钩子在炉子里捅了几下,外头的风势大,本来被煤灰压着默默燃烧的煤,此刻火苗蹭蹭的往上窜,十来分钟的时间,炉肚子烧的通红。
  火烤的炙热,扑脸扑脸的热气才终于让靳阳缓了过来,
  靳阳回来的时间已经是半夜,折腾了这么久已经到了凌晨五点。
  两人困过劲儿谁也睡不着了,眼下顶着青色的黑眼圈。
  炉子里的火势渐弱,萨楚拉没有加煤,而是往带着余温的煤灰里扔了两个红薯。
  半个多小时的功夫,用铁钩子把红薯勾了出来,扒开站着煤灰的皮,露出金色的红薯瓤,香甜的气息瞬间充斥着整间屋子。
  徒手掰开一人一半,两口子坐在炕上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靳阳仍是发愁,眼看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天亮了又是一天,离上头给划的死线又近一天。
  想到这儿干脆就吃不进去了,放下半个红薯,坐在炕上抱着脑袋,嘟嘟囔囔的算计着。
  公立煤矿全部加班加点,日夜不停,勉强能凑上第一波往南方送的数。
  但后头的缺口还大,上面给下的六百万吨的死命令,公立的加起来也只能赶出四百万吨,实在是少不了这些“社会煤”啊!
  让靳阳怎么能不愁呢,饶事他这北大的脑瓜子都想不出好主意。
  直到天亮,日上三竿,卡其尔从村里出来,上班之前先到萨楚拉这里关照一下,推门进来看见靳阳在炕头上坐着吓了一跳。
  “呀!靳哥你咋破相了!”
  他指着靳阳的脸揭起了伤疤,完了,没了这张脸,嫂子还能看上那你啥啊?
  靳阳头也不抬,顾不上搭理他。
  卡其尔倒是没有恼,抓起桌上放着的半个红薯,举到嘴边大大的咬了一口。
  “靳哥你愁啥呢?事情不是办的挺成功嘛!”
  “滚滚滚,你臊谁呢,我够心烦了!”
  靳阳把卡其尔推到一边,转移话题:“你工作做完了嘛,就跟我这儿白话。”
  要是事情办的成功,靳阳还能是这幅样子啊?早乐的合不拢嘴了。
  萨楚拉把没有眼力价儿的卡其尔拉到一边,铁钩子伸进煤灰里,勾出了一个整的红薯给他扔了过去。
  “那是靳阳剩下的,给你个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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