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旦林如海出了绝招,甄家被彻底掀翻,那么五皇子不但没了舍甄家来邀功的机会,还可能受牵连。
司徒峰定定地看着叶鹤,叶鹤说的他都明白,只是……
叶鹤低了头,倒没有再谈这事的意思,开口说起王家来,“殿下年岁也不小了。正妃之位倒还不急。可府中已有一位侧妃,另一位侧妃人选,该好好考量。”
司徒峰转头,讶异地看着叶鹤,“你的意思是?”
“不知殿下觉得王家如何?”
“哪个王家?”
“京城节度使王子腾。”
司徒峰浑身一震。
叶鹤缓缓道来,“如今的京城节度使早不如当年,职位虽还在,可军权却已被分薄了出去。然而即便如此,也终究有一部分军权在手,不可小觑。王家其他各房闺女,王子腾未必放在心上。但他自己有个女儿,据说正是适婚年龄。”
“就是王家出头扯出来的户部欠银之事,你如今居然还叫我去求纳王家的女儿?再说,王子腾尚且权势在握,便是本王愿意,只怕王家也未必肯!”
“以前或许不肯。但现今却不一定。殿下忘了,贾家二太太乃是王家出来的。因着她的事,王家没少受牵连。
虽贾家另一位嫁过去的王家姑娘出来做了表率,王家也做出了仁义的模样。可到底不能完全抵消王氏带来的危害。殿下若在此时提出以侧妃之位相许,王子腾必会答应。”
司徒峰不免心动。这确实是个机会,他看着叶鹤,“所以,你当初故意让锦和茶楼的说书人大肆宣扬此事,为得也是这个?”
叶鹤笑起来,未曾正面回答,可这意思却已经很是分明了。
司徒峰忍不住感叹,年纪不大,却端得是老谋深算。
他站起来,“本王明白了,此事本王会去办。至于甄家,你且让本王好好考虑考虑。”
叶鹤跟着站起来,“殿下自有决断,学生不敢擅专。”
司徒峰面色好了很多,笑着招手让小厮取了一串药递过去,“听说你母亲吃了上回的药,已好了许多。本王特意让人再抓了几副。
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茶楼里的人便是。给你买的院子也修葺的差不多了,选个日子搬进去吧。你为本王效力,本王自然不能亏待了你。”
叶鹤一再谢恩。
可在司徒峰离开后,叶鹤面上的笑容就冷了下来,看着桌上放着的那几包药,眼眸中流光闪动。抓在手里,寸寸握紧,纸包渐渐缩紧,捏皱,就在快要被弄破,眼见里头的药材便要掉下来的时候,叶鹤松了手。抬头看向前方,目光森冷,嘴角讽笑。
施恩?以为这样他就会肝脑涂地,鞠躬尽瘁?
他叶鹤要的绝不止这些!司徒峰连一个甄家尚且犹疑,当断不断,到底不成气候。
叶鹤眼光一眼,转而冷静下来。如此,倒也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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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鸣回来时,天色已黑。林砚特意将白芷遣去给王熙凤诊脉,这才唤了他进来。
“大爷,你猜叶鹤去锦和茶楼干嘛去了?他去见了五皇子!”
林砚无惊无喜,只“哦”了一声。
秋鸣本来兴奋的语气突然落了下来,“大爷,你知道了?”
林砚点头,“有没有其他发现?”
秋鸣搔头努力回忆,“大爷吩咐,一切以安全至上,不可打草惊蛇。因此,奴才不敢离得近。只能寻了锦和茶楼外二里处一院子外的一棵树,爬了上去。可别说,大爷,你的那望远镜还真好用。
奴才站在树上,居高临下,倒是将叶鹤同五皇子的境况看了个十成十。他们本是关着门的。我只瞧见二人一前一后进去了。却不知他们在里头做了些什么。后来……”
秋鸣一拍大腿,“哦,对了!五皇子离开时,门开了。五皇子还给了叶鹤什么东西,用纸袋包着。像是药,又许是糕点。可是有一点很奇怪。五皇子一走,叶鹤面色立马变了。那变脸比翻书还快。尤其那神色,那神色……”
秋鸣咬牙,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没从他有限的学识里找到合适的词,有些挫败地说:“反正奴才说不来,只觉得可怕的很。尤其他后来看向五皇子离去的方向,那眼神似是很不忿,满是愤恨和不甘心。”
林砚握笔的手一顿,终于回头给了秋鸣一个眼神,“不忿?愤恨?不甘?”
秋鸣重重点头,“奴才觉得是这样的!大爷就是不信奴才,也该信你自个儿做出来的望远镜吧!别说奴才只隔了两里地,就是这距离再翻上一倍,也是瞧得清楚的!”
林砚点头,搁了笔,手指敲击在桌子上,陷入沉思。
司徒岭是谨慎之人,既然他花了这么多功夫得来的消息,应当不会有假。叶鹤该就是这些日子在背后教司徒峰,给他出主意的人。
以叶鹤的境况,攀上司徒峰林砚并不觉得意外,反倒在情理之中。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叶鹤有济世之才,又有宏图野心,选择一位赢面广的皇子无可厚非。
如此一来,他有皇子相助,更能施展所长。且便是明年秋闱,后年春闱,也有了优势。
须知,虽说科考公正,可其中却也有相当多的可操作性。寒门与豪门,永远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公平。
因此寒门能求的便是权势者的助力。这与有些人考前结交朋友,或者上门拜师,都是一样的。
林砚疑惑的是,以司徒峰如今的情况,叶鹤做出了一番成绩,自然得了他的青眼。
而照司徒岭资料中所言,司徒峰现在还很是看重叶鹤,十分厚待。甚至请王府的府医去给叶鹤的母亲看病,用的药材也均是王府出的最好的。
不但如此,听闻似是还另买了院落给他,赏赐钱财自然更不在话下。
照理,叶鹤目的达成,虽未必要对司徒峰感恩戴德,却到底是自己选的主子,怎么也不该是“不忿”“不甘”甚至是“愤恨”的情绪吧?
林砚揉了揉额角,一时也想不通关窍,便不再想了,招手让秋鸣附耳过来。
“你去一趟林府,对外便说是去替我拿东西。见了林槐把叶鹤之事告诉他,叫他安排两个人。叶鹤既得了五皇子青眼,想来早已脱了贫寒之困。
倘或他要搬家,必定会选下人。让林槐想法子,不动声色安排进去。也不必做别的,只注意着些叶鹤的不寻常之处便是。
还是那一条,安全为上,不可打草惊蛇。倘或有不便的,若能用你的法子,居于高处看看状况便好,不用靠近。
我这边还有两个迷你型的望远镜。虽可视距离不太好。但两三里内也够用了。且身在较小,可藏在怀中,随身携带。
若是此法不可为,便算了。万务为了此事暴露自身。”
秋鸣脆生应了,出了门。
林砚重新拿起笔,写下:
风萧萧,日昏黄,为谁哀伤,有龙女,遭凌辱,被贬牧羊。
抚伤痛,思往事,心酸阵阵,未知晓,何日能,重回故乡。
正是《柳毅传书》中的唱词。
林砚本觉得元杂剧诸多,都可供使用。可他想打响第一炮,而且是吸引士林学子眼光的第一炮。毕竟,士林学子这股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想来想去,最终用了唐时李朝威的《柳毅传书》。
别人家书生最多不过也只是千金小姐,柳毅直接是龙宫公主。这得让多少书生羡慕嫉妒恨?
京城学子不在少数。自命不凡其实才学没多少的不知凡几。哪个不想成就柳毅?传个书得龙女倾慕,这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
而有些学识的,更觉得自己便该如此了。
总之不论你是哪个阶层,但凡是男人,尤其是自认读书高一等的男人,十之七八都抱着这样的美梦。
再加上林砚和司徒岳的营销手段,宣扬宣扬,不怕这剧不能红。
哦,不。应该是说书。此原作虽为戏曲,元杂剧也为戏剧,但林砚决定全部改写。
故事大纲保留,可撰文形式变了,以小说话本为主,适合说书。保留一部分经典唱词,用于台上扮演者辅助说书人之用。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弄戏剧?这般一来,不用费心费力去重新编写,可以直接拿来用。
可这不是为了和锦和茶楼打对台吗?
弄戏剧?要开戏院吗?你戏院怎么抢茶楼的生意?而且戏院和茶楼的作用能一样吗?茶楼可作为消息收集地,也可作为消息传播地。
而戏院呢?来看戏的,几个会来叽叽喳喳说些与戏剧无关的事,还说个不停?好吧,即便他们能勉强达到消息收集的效果。可消息传播呢?
一旦需要扩散些什么事件或者言论,比如,他之前让人散播的霍灵的丑闻。若是戏院,难道他还得重新再写个剧本排出戏?这哪里有说书人直接噼啪啪啦说一顿方便!
而且一般说书,说书人说完后,便是留给听众抒发感慨的时间。此时,或许他还能设个环节,让说书人组织一下,叫大家畅所欲言,顺便或点评,或辩驳,或支持。岂非更能引导舆论?
所以,必须是茶楼,必须是可供说书的小说话本形式!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越来越不知道怎么取标题了。感觉每次取标题名字都会杀死我好多脑细胞。
所以,如果你们那天看到我之后的标题全是无题,请不要怪我。
还有一点。我之前设定,这里的朝代更替,是自唐开始就变了。前头的历史一样,但唐宋元明清通通没有,历史在这里拐了个弯,生出了平行世界。
但写到这章,我突然发现,我算漏了一点。之前设定这个背景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啊。
现在遇上了就记起来,红楼原著中,是出现过《会真记》(差不多就是西厢记,我也不知道这个算是莺莺传,还是西厢记,觉得应该是西厢记。)和《牡丹亭》的。
而且,黛玉还直言过不喜欢李义山的诗,也就是李商隐。所以设定很有问题。
然而我已经用了。在这里求大家不要揪我辫子。大家当不存在李义山,也不存在会真记,牡丹亭好了。
嗯,后期如果有黛玉看会真记和牡丹亭,那就当是看的林哥哥写的好了!拜托拜托!反正,原著里面似乎没有提会真记和牡丹亭的作者?(可能提了,但我记不得了。提了你们也当没有提吧。)
所以,如果没有提,就当我蝴蝶了一下,变成林哥哥写的好了。【捂脸,顶锅盖跑。嘤嘤嘤嘤~求对我宽容点。】
第56章 继续作死
林砚奋战了几天,第五日上,顶着两个比熊猫还深的黑眼圈去了皇宫。
宣政殿外,跪了三四个大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声声泣血。
“皇上!求皇上做主啊!老臣历经两朝,得蒙先帝恩宠,为官至今,鞠躬尽瘁以报皇恩,不敢有一丝懈怠。康郡王此举将我们这些老臣的脸面往哪里搁,这是要逼着老臣们去死啊!
刘大人已年过花甲,一气之下竟是病倒在床,也不知这口气还能吊多久!皇上,你可得为老臣们做主啊!”
林砚嘴角轻撇,呵呵,以两朝元老之身倚老卖老也就算了,还拿先帝来压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三皇子这催债的,还成了罪魁祸首了呢!
林砚翻了个白眼,看,这就是后世说的,最好别借钱。借钱的时候,债主是老子,借钱的是孙子。催债的时候,借钱不还的是老子,这债主反倒成了孙子。
病倒在床,一口气吊着?骗鬼呢!装病谁不会啊!
林砚自大臣们跟前走过,都不捎带看上一眼,径直入了殿。
殿内,司徒坤龙椅高坐,司徒岭和司徒岳跪在下面。
司徒坤怒眉瞪视,“朕让你整顿户部,收缴欠银,何时让你去查臣子的家底了?你瞧瞧你自己做的事!”
司徒岭半句都未曾辩驳,只道:“是儿臣办事不利!”
司徒岳很是不忿,“父皇,此事同三哥没有关系。都是儿臣出的主意!您若是要罚,便罚……”
“老九!”司徒岭大呵,制止住他的后话。林砚心头大跳。让查访官员家产的主意是他出的。司徒岳此举明显是在保司徒岭,也是在保他。
林砚手心紧了紧,适时上前打破僵局,“参见皇上!”
司徒坤转过注意力,看向林砚手里抱着的箱子,“做出来了?”
“是!”
“去后头试一试。”
司徒坤站起身来,林砚却没有动,尴尬地看了还跪着的司徒岭与司徒岳一眼。司徒坤鼻间哼气,怒气未消。只是这怒倒也未必是对司徒岭的。
他虽恼司徒岭行事不当,造就今日的局面,让他被老臣们施压。却更恼老臣们倚老卖老,用先帝威逼!
林砚觑着司徒坤面色,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开口。他做不到眼看着司徒岭和司徒岳因自己的主意受罚而不闻不问。
“皇上,学生进来的时候,外头几位大人的说辞都听到了。这件事现在京里传得满城风雨,学生倒也晓得一些。学生倒是觉得并非没有法子。”
司徒坤一愣,瞧了他一眼,“说!”
“刘大人之病,怕也请了太医,太医是怎么说的?”
说到这个,司徒岳更气了,哼哧道:“还能怎么说,就是一堆心思郁结的说辞。这不是废话吗?因着什么心思郁结,还不是不想还银!
自家欠钱不还,反倒让人觉得我皇家咄咄逼人,不体恤老臣了!三哥真是冤死了!”
“老九!”司徒岭一吼,司徒岳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林砚却笑了起来,“这也便是说其实并没什么大碍。如此学生倒是有个主意,却是不知三殿下肯不肯屈尊?”
司徒岭神色严肃起来,“只需能解了现今困居,让欠银收缴之事能进行的下去,何谈什么屈尊不屈尊!”
“殿下可带着太医住到刘大人府上去。事必躬亲,照顾刘大人直至痊愈。”
这话让司徒家三人俱是一愣,瞬间明白了林砚的意思。
堂堂一介皇子纡尊降贵去服侍一个臣子,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如何再大肆宣扬说三皇子心狠,威逼两朝元老?不说如今只是病,便是刘大人因此死了,三皇子也再背不上这个罪名,还能落下美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