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种气氛,的确不适合再谈论此事,改日再谈吧。”
方玉富顾左右而言他, 对肖敬康的提议回避不答。
改日谈,肖敬康有理由相信,如果让他们今天就这样离开,明天也许满大街就会传肖家背信弃义,不守约定的事。
“既然方员外郎还想和我们结亲,你就选个孙女出来吧,今天就交换八字和庚帖。”肖将军没有耐心磨下去,可惜了肖林那孩子,只有以后多补偿他一些了。
这与方玉富想要的结果大相径庭,他极力想扭转局面。照这条路走下去,孙女一进门也许就没命了,自己最后依然什么也得不到,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不是心疼孙女,而是根本没有意义。
“怎么,不肯了吗?”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管他怎么想,这是最后一个可行的办法了。
等到双方交换八字的时候,就让肖林出来与他们见见面,他们认下最好, 如果不想认这门亲,那就只好各自随意了。
想去外面说就说好了,过上个一年半载的,谁还记得这件事,看到时候得不偿失的是谁?
“总得让孩子们见见才好定下来。”
“谁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拿出庚帖再见也不迟。”
“那……”方玉富迟疑道。
“祖父,孙女愿意留下,亲事缓缓再说也可以。”方青莲既怕祖父把机会给了堂妹,又怕自己真的被定给哪个少爷,急忙显出替大家着想的样子
“姐姐是想嫁给肖家少爷吗?未必吧。”
对于这个堂姐一次、两次地出来搅局。方青荷十分恼火,她不想嫁也别拦住自己的路啊,也不想想自己能不能配上那位公子,居然到现在还在做梦,盼望着能留在人家身边,太可笑了。
“你,你什么意思。”
“这要问姐姐呀,你留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我……我……我留下侍奉姑奶奶。”
“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本来还想给堂姐留几份颜面不想说破,可这人太口是心非,装腔作势,让人想忍都忍不下去。
“念在你是我妹妹,年幼无知,我不和你计较。”
“是我年幼无知,还是你另有目的,你自己最清楚。”
“我们俩是姐妹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也是为了家里着想。”
“对,青莲平日里最是个懂事的孩子了。”方夫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夸奖孙女儿的机会。
“那祖母你问问她留下究竟是为了什么。”方青荷简直要被堂姐和祖母气疯了。她这个一心一意想听话嫁进肖家做孙媳妇的人,反倒不如那个别有用心会演戏的人受祖母看重,凭什么呀,就因为她是长房长女,又长的比自己强那么一点点吗?
“当然是照顾姑奶奶了,还能为什么?”
先定亲,然后住下来,孙女这样想也没错。
“是呀,我就是这样想的。”方青莲乖巧的附和着。
“您看……”方玉富觉得孙女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想留下总要有个名分,换了庚帖,见过面,大家都没意见,再商议留下来的事情。”肖将军转身就想打发人去叫肖林。
“不,孙女现在还不想定亲。”定了亲还留下来做什么,绝不能答应。
“青莲你也不用害羞,这是两家多年以前就约定好的。”方夫人只当孙女害羞,还细心劝解。
“哼”方青荷真想揭穿堂姐的伪装,不过看来她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再不坦白,就等着喊那位公子叔叔吧,反正自己也嫁不进来,就让她折腾好了,自己倒要看看她最后如何收场。
“青莲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到现在方玉富还没看出孙女反常,那他就白白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了。
这个孙女被她祖母宠坏了,要不是青荷长的太普通,自己哪里会让这对头脑明显不够用祖孙来京都呢!
“方小姐是不愿意吗?”肖敬康恢复了儒雅干练的形象,刚刚那个因为女儿气愤填膺的人好像根本不是他一样。
“青莲你有什么条件就提出来,祖母给你办,更何况肖将军也在,大家都是心疼小辈的人,都会尽量满足你的愿望的。”方夫人觉得孙女即使借机提点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谁家娶媳妇不得付出些点价。
各怀心事的两家人在彼此误解对方意思,又试图快点解决问题的美丽误会中绕来绕去。
☆、第三十四章 谈判(四)
方玉富对大孙女失望透顶,既然婚事已经无法挽回,那就换做青荷吧,一个没脑子的人绝没有长相普通聪明的人活得长远,看来只有对长子食言了。
“就让青荷嫁给长房长子吧。”
“祖父,您怎么可以改变主意呢,在徐州时您答应过我父母让我嫁进肖家的。”方青莲做梦都没想到祖父会在这个时候放弃自己。
“父亲英明。”一旁的男子被妻子捅了一下腰后回过神来,从天而降的喜讯让完全没有准备的他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唯有干巴巴的回了四个字。
“老爷……”方夫人还记得临来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让大孙女嫁到京都。老爷突然改变主意也令她措手不及。
“母亲,也许青莲碰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另有打算,也说不定呢!”儿媳妇意在给婆婆提个醒,话说一半留一半。
此刻她也不怕公公生气了,还有什么比女儿的婚事更重要的呢,侄女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只有公婆一直相信她的借口和谎话。
方夫人边琢磨儿媳妇话里的意思,边回想孙女碰到的人和事,已经被丈夫的决定震惊的大脑暂时空白的她猛然想起一个场景,口快于心的脱口而出“难道是刚刚遇到的公……”最后关头恢复神智的她忙咽下唯一还没有吐出来的一个字,可惜为时已晚。
肖家人把她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没说出口的部分只要稍加联想,就可以串联起整句话的意思。
肖敬康和肖敬民作为知情人,在心里给方夫人叫了一个好,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冯管家,你进来。”肖敬泰的反应更快一步,机会难得千万不能错过。
冯管家进门,一副有事要回禀的样子,可是现在谁还有心情听他回话。
“刚刚这位方小姐在咱们大门外见到什么人了吗?”肖敬泰问。
“在门口见到了四爷和大小姐。”冯管家听见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回起话来干脆利落。
“你们好呀,先打我孙子的主意,之后又惦记我孙女,现在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儿子头上了,是不是我家没成亲的人都该让你们选个遍呀!”
肖将军怒极反笑,见过无耻的人,可没见过全家都无耻到这种地步的人。刚想再接着挖苦几句,就听门外有人大声喊着“娘,娘,娘您醒醒呀,快来人。”
客厅里的肖家人随着外面话音落下, 全部冲了出去。
门外秦氏闭着眼睛依偎在肖敬言怀里,脸色难看,一动不动。
肖敬言见老爹和三个哥哥出来,急忙说“娘晕倒了。”
长眼睛的都看见了,还用你说吗?
“你娘怎么在这?”肖将军让手下去请大夫,还不忘追问道。
“娘说不放心,怕你们吵起来,非要过来看看,我只好陪着来了。”对于整件事一无所知的肖敬言没想到老爹和哥哥处理的事情如此重要,也没想到老娘的反应如此之大。
他更没有想到秦氏之所以晕倒,是因为姓方的居然把主意打到钟爱的小儿子头上,心头肉被动,谁能无动于衷,看看肖将军和肖敬康的反应就知道了。所以秦氏的晕倒完全在情理之中,相反,如果没有晕倒那才是怪事呢。
要说秦氏怎么会来到客厅,得从早晨说起,肖将军怕老妻因这件事为难,所以打定主意不让她知道,今天三个儿媳妇的主要任务就是陪好婆婆,本来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肖敬言从大门处抱着小侄女回到书房教育了一番之后,见小侄女领悟的不错。
对于结果很满意的他,又往宁合堂去了。
几个嫂子见小叔来了,嘱咐他好好陪婆婆,就各自忙去了,肖瑶跟着三婶去怡园找肖缘,一般祖母和四叔在一起时,她都会避开。
谁知事情阴错阳差地越来越乱。
佟明玉妯娌三个以为小叔既不知道这件事,又和方家一点关连也没有,所以放心地把婆婆托付给他,一句叮嘱也没留下。
哪想到事情就那样巧,肖敬言刚刚见过方家人,而且心怀芥蒂,和老娘闲聊间就提了起来。
秦氏听到方玉富到了,央着儿子陪自己去客厅,刚到还没听几句, 秦氏就气得晕倒了。
大夫来后众人已经把秦氏送往后院。
方玉富很想借机开溜,被早盯着他的肖敬康阻止。
闹到这个地步,今天一定要有个结果才行,特别是秦氏又因此晕倒,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怎么可能轻易就把人放走呢!
肖敬康担心母亲的身体,把冯管家叫的身边细细叮嘱了一遍,交代完事情,转身快步追上前面的人。
“方员外郎,请吧。”
冯管家把人都“请” 回客厅,随手关上门。
“你凭什么关我们,这是天子脚下,是讲王法的地方,再不放行,小心等我们出去以后,去告你和你家主子。”
“冯管家想做什么,请直说吧。”方玉富顾不上理会妻子,想办法离开才是首要任务。
“方员外郎应该能想得到我们将军和大爷想要什么才对。”冯管家不卑不亢地道。
“你们就真的一点亲戚情分都不讲了吗?”方玉富垂死挣扎道。今天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点儿好处没得到不说,婚约眼见也要毁了。
“方员外郎是在说笑吗?您的家人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婚约还要如何进行下去呢?
现在您好好写上一份解除婚约的文书, 只要我们夫人没有什么危险,从此以后我们两家就各不相干,您可以随便攀附您的权贵,我们也可以安安静静过我们的日子,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行,我不同意,凭什么要毁掉婚约,是不是你们肖家如今风光了,就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你也不怕我传扬出去,我……”方夫人怎么甘心闹个两手空空而归呢!可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丈夫打断了。
“好,我写。”方玉富知道如果不写点什么,肖家绝不会轻易放一家人离开。
“老爷,不能写。”
“祖父。”
方玉富不再理会众人,执笔一气呵成写下一份文书。冯管家拿起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对方玉富说,“方员外郎,请你将这里改为从此以后方家任何人不得再提及此事,如有违者,后果自负。”
“你……”方玉富用词的确有些模棱两可,但是冯管家是什么人,那是半辈子都在处理庶务的人,对于合同、文书一类的东西再熟悉不过了,怎么会让他钻了空子呢!
按照冯管家的要求方玉富不情不愿地改动了用词不当的地方,又重新抄写了两份,交给冯管家一份,自己留下一份。筹谋多年,终是一场空,方玉富悻悻地向外走去,真是高兴而来,败兴而归。
方夫人脚步虚无的跟在后面,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一点没觉得是自己失言惹的祸。
余下的几个人脸色惨淡,整个徐州的人都知道自家和大将军府是姻亲,这下子回去要怎么解释呢!
冯管家把解除婚约的文书交给肖将军,肖将军又将它交由佟明玉保管。
肖家人不会想到,这件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了结的事情,会在几年之后给他们带来诸多困扰和麻烦。
这是现在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料想得到的。
☆、第三十五章 养病
不提方家人回去后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肖家自从肖瑶生病以来,就请了府医,去请太医的人还在路上,家里府医已经开始为秦氏把脉了。
四十多岁的梁大夫,仔细给秦氏做完检查,又详细问了病因,得出的结论是急火攻心,接着开方、针灸。
等到秦氏脸色看上去缓和了一些的时候,太医也赶到了,又详细地检查了一遍,得到的结论和梁大夫的诊断结果是一样的。
佟明玉安排丫鬟下去赶紧煎药,房间里的人大部分也被安排去偏厅等待消息。
没想到这一等,直到一天一夜之后秦氏才悠悠转醒。
肖将军坐在圈椅上,一手支着头在那里假寐,毕竟也是六十岁的人了,能熬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
肖敬民夫妻俩坐得稍远些,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床尾处,肖敬言靠着床柱,神游天外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氏费力的撑开眼,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脚边的小儿子。
“言哥,言哥。”嗓音暗哑地地唤了两声。
“娘,您醒了,我这就去请梁大夫过来。”肖敬言忽地一下站起身,就要出去找人。
“慌什么,春兰,去请梁大夫过来。”肖将军沉稳地指挥着。
“是,老爷。”匆匆而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感觉怎么样,渴吗?还是饿了?”肖将军关切地问,自己常年不在家,对老妻亏欠良多。以往不在身边也就算了,现在眼睁睁看着她病倒躺在床上,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那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我没事,躺躺就好了,别担心。”秦氏记不起有多久没有听到丈夫这样嘘寒问暖的声音了。
以往那粗狂豪放的大将军,此 时正压低声音放缓语调,以他最温柔的姿态对着自己,秦氏怎么可能不感动。
感动之后又有着深深的愧疚,方家的麻烦都是由自己而起,害得全家不得安生,哎,也不知道事情最后怎么样了?
“方家……”才说了两个字,就被丈夫挥手阻止。
“没事了,都解决了,你放心吧,你的宝贝儿子保住了。”肖将军语带调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