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灯长行——姜以纾
时间:2018-02-28 14:04:48

  又岚:“那你感觉幸福吗?”
  修戎:“……”
  又岚:“我爸说,我是个金疙瘩,金疙瘩当然是越沉越值钱,你背块金疙瘩,难道不该感到幸福?”
  修戎:“你给胖找的理由倒是清新脱俗。”
  又岚笑,笑的整条马路已听不见车来车往,片刻,她问:“咱俩吃什么去?”
  修戎:“廊桥北路有家饺子馆。”
  又岚举起手,‘耶’一声,随后拽着修戎衬衫抖两下,“小修修!我们走!”
  临近半夜,饺子馆客稀,加上修戎他们,只有两桌。
  老板忙活一天,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八颗齿的笑容被疲惫挟持了一半儿。
  又岚看菜单,“玉米虾仁半斤,角瓜鸡蛋半斤,松花蛋牛肉半斤,酸菜萝卜半斤,甜菜羊肉半斤,再要一打啤酒。”
  老板:“什么啤酒?”
  又岚:“百威吧。”
  老板:“好嘞。”
  修戎:“你吃的了吗?”
  又岚:“你以为我身上这些肉怎么来的?都是靠我不懈努力吃出来的。”
  修戎浅笑,没说话。
  又岚看见修戎笑,心都化了,绕到他身侧,揽住胳膊,“修戎老师,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吗?”
  修戎:“有。”
  又岚:“我不是在问你,是在夸你。”
  修戎:“我也不是在回答你,是在想那个夸我笑起来好看的人。”
  又岚胯下脸,“跟我在一块儿能不想别人吗?”
  修戎:“这话题不是你带出来的?”
  又岚:“我后悔了不行吗?”
  修戎又笑了。
  再看他笑,又岚怎么看,怎么觉得讨厌,一赌气,坐回去了。
  老板上饺子,又岚调了点蘸料,“我先吃了。”
  修戎饭量不大,早在家里那顿饭,就吃了个八分饱,又逢夜间,没有再吃两口的打算,就安静看起又岚。
  她虽吃的多,但吃相很好看,他搜索半天脑海,没找到比她吃相好看的人。
  又岚吃着饭,忙里抽空瞥修戎一眼,“你怎么不吃?”
  修戎:“吃饱了。”
  又岚停住,抬头,“你是专门陪我的?”
  修戎没言语。
  又岚差点一把鼻涕一把泪,打开两瓶啤酒,递给修戎一瓶,“你要是能一直这么体贴,我一定早早爱上你。”
  修戎抓住重点,“你现在爱上我了?”
  又岚嘲笑他,“你也有花痴症吗?”
  修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吃完饭,又岚也喝完了酒,一打喝掉多一半,也可以了。
  修戎扶着她,她顺势黏在他身上,手不老实的左摸右蹭,甚至拔出他衬衫,掌心贴着肌肤,数他腹肌,“修戎老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没有错,错的你这一具完美的肉体。”
  修戎充耳不闻,架着她上车,送到小西山。
  又岚下车,看见自己家,“呀!我到家了!”
  修戎:“往哪儿走?”
  又岚左顾右盼,指着一条黑黢黢的小窄道,“那儿!”
  修戎明知她瞎指挥,还是带她走过去。
  又岚身处黑暗,前后不见光,逮着机会一把推倒修戎,压身上去,“修戎老师,对不起,我吃肉的,做不到只看不动手。”
  修戎握着她两只肩膀,“一定得是我?”
  又岚点头,“啤酒是给你点的,想你喝多了,酒壮怂人胆,咱俩就顺理成章了,谁知道都我一人喝了。”
  修戎:“你喝多了。”
  又岚笑的魅惑,“人生嘛,高谈阔论,举杯消愁,吹深秋冷风,闯夜里霓虹。”
  修戎额角抽动,真的喝多了。
  又岚把修戎衬衫撕开,舔一口他胸膛,呼吸越来越粗,眼皮越来越重。
  修戎不喜欢任人摆布,一个翻个把她压在身下,攥住她两截胳膊,“别动。”
  又岚也不喜欢当鱼肉由人刀俎,死命反抗。
  俩人没折腾几下,引来两个保安,一人拿个手电筒,照着他俩,“干嘛呢?!”
  他们衣衫不整缠一起,实在百口莫辩,最后只能任由对方报警,被警察带走。
  小西山分局有人认识修戎,给吕字圩打去电话,没通,就给总局打去电话。总局听说是修戎,赶紧派人过来,招呼两声带人走了。
  到总局,两个姑娘值夜班,招呼修戎,把自己压箱底零食搬出来,结果都进了又岚的肚子,修戎看着她吃的开心,竟然也开心了。
  两个姑娘心里仇怨,却不敢吱声,生怕给修戎留下啥不好的印象。
  修戎给又岚倒杯水,眼神一扫,扫见个熟悉的身影——温知夏。
  有个姑娘注意到他眼神,解释,“那姑娘就上次失窃的家主,案子都过去好些天了,也不走,天天跟这儿耗着,也不说怎么着。”
  修戎:“怎么没人告诉我?”
  姑娘:“吕队说不是大事儿,不用麻烦你。”
  修戎没再言语,走过去,坐她身侧,把手里水杯递给她。
  温知夏道声谢,转头一看是修戎,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修戎:“你想见我?”
  温知夏眉眼聚拢,怒喝,“我哪里见得到你人。”
  修戎:“催眠术是你熟悉的,你自导自演一出被催眠、后遭窃的戏码,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觉得温尔雅一案有问题,可我不能跟你查下去。”
  温知夏不明白,“为什么?姐姐那么爱你,你为什么都不愿意还她一个清白。”
  修戎:“温尔雅不清白。”
  温知夏猛地站起,怒目而视,“胡说八道!你利用她对你一片深情,利用她的心甘情愿让她担罪,你不愿意继续查下去,就是因为你一直知道答案!”
  修戎:“如果这样想你会舒服一点,那随你。”
  温知夏攥住他衣领,声泪俱下,歇斯底里,“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长一副她喜欢的样子却不喜欢她!啊?你为什么!”
  修戎拿掉她的手,“她也长了一副你喜欢的样子,却也不喜欢你,她告诉过你,为什么吗?”
  温知夏僵住,眼泪氲在眼眶,半晌,“你……你怎么……”
  修戎站起来,整理整理衬衫,“温尔雅是我的学生,我清楚她有无表亲。”
  温知夏眉心一紧,默不作声。
  修戎:“你给自己催眠,你知道催眠后你所做的一切,却不知道,你患有心因性失忆症,你爱温尔雅,所以脑海里全是她如何美好,你不记得她杀过的人,也不记得,你是被她绑架、囚禁长大的。”
  温知夏惊慌失措,后撤一步,撞上椅背。
  修戎:“可你确定,你那是爱吗?”
  温知夏捂住耳朵,“我不听——啊——我不听——”
  修戎:“除了心因性失忆症,你还患有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即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他人。”
  温知夏声音颤抖,眼白被红血丝占据。
  修戎:“你5岁被绑架,现在19,她囚禁你14年,14年里,她确实对你不错,却也不是你印象中的秋毫不犯。你产生的这种扭曲情感如果不及时更正……”
  温知夏打断他,“所以,是你要警察把我送去一位催眠师那里治疗的?”
  修戎答非所问,“当我知道有你的存在时,温尔雅已经没法救了,不是我心狠,是她必须得为她曾经的伤天害理付出代价。”
  温知夏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可是,她也是受害者啊,她也是一条人命啊,社会从来没有宽待过她,为什么要给她如此惨绝人寰的惩罚。”
  修戎:“她是一条人命,那些无辜受祸的被害人的命,就不是命?”
  温知夏再无反驳之词,只觉撕心裂肺,无法呼吸。
  修戎知会两个值班人员,盯紧温知夏,发现任何异常第一时间联系他。
  再回到中厅,又岚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头发张牙舞爪,面红,耳赤,嘴巴微张,唇瓣嘟着,一口一口吐气吸气……倒也赏心悦目。
  局里俩姑娘八卦,凑到跟前,“修戎老师,她……是你女朋友吗?”
  没等修戎说话,又岚倏然坐起,举起手,“是!我是修戎老师的女朋友!”
  两个姑娘目瞪口呆,修戎看着她,发现她压根儿没醒。
 
 
第24章 23
  第二天。
  又岚醒来是在自己家, 她没多想,先去工作室, 与左晴前后脚到。
  左晴一脸春风得意,那张明显被滋养过的脸蛋,红润有光泽,羡慕死又岚了。
  她瞪过去, “有事儿没事儿的往我这儿跑,你闲得?”
  左晴啧两声, “过河拆桥的属性别这么明显。”
  又岚怎么看她怎么有气,“你敢情得意,又找着寄托了。”
  左晴笑了, 过去一把搂住她肩膀, “这得感谢你啊亲爱的。”
  又岚跟嚼颗酸杏子一样,“活儿好吗?”
  左晴笑如千树万树桃花乱颤, “那必须!”
  又岚踹她一脚,“滚!”
  左晴又贴上去,“诶哟哟,瞧瞧这火气。”
  又岚蔫下来,“日常失败, 又加一。”
  “你有病, 非挑颗不好啃的桃儿, 对这么多软柿子视而不见。”左晴话间瞥一眼一直往她俩方向睨的霍柏居。
  又岚看一眼,实在没什么兴趣,“我就想吃桃儿!”
  左晴斜她一眼, “贱。”
  又岚:“昨晚,天时地利人和,以为能大展身手呢,结果被俩保安给横插一脚,破坏了我们倒凤颠鸾不说,还报了警。当时我醉着,说话大舌头,他也没说跟人解释解释,任人把我俩带到了派出所。”
  左晴笑,“早上吕字圩就是因这事儿被叫走的。”
  又岚:“你俩一直跟修戎家?”
  左晴:“没,吕字圩说别人的床他睡着没感觉,而且就修戎那德行,也不会让他睡他家床,任何一张。你俩走没多久,我俩也走了,跟最萃开了个套房。”
  又岚想起她曾睡过一张,没觉得有多大难度啊。
  左晴:“要说你牛逼,还真不是抬举你。你可以啊,打个炮都能打到局子里。”
  又岚有气无力,“要真打了,我也不至于憋屈。”
  左晴:“你要就非他不可了,那就耗着呗,看谁耗得过谁。”
  又岚:“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
  吕字圩跟局里打个卯,转身去了修戎中心。
  一进门,骨软筋酥的。
  修戎没看他,“不是说,奔三的女人如狼似虎吗?你竟还有力气站住。”
  吕字圩龇牙,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你别说,还得是这岁数的带劲,你一伸舌头,她就知道把嘴凑过来,你一拍屁股,她就知道换什么动作。”
  修戎:“你也别得意忘形,福兮祸兮。”
  吕字圩充耳不闻,“我是真觉得她挺好,虽说三观跟我相左,但身体跟我契合啊。”
  修戎写完最后两张纸,合上文件夹,把电脑界面切成桌面,“说正事。”
  吕字圩收起嬉皮笑脸,“见着温知夏了?”
  修戎:“听说她在局里有些日子了,放任不管不是你的作风。”
  吕字圩发愁,“你是不知道,就我们那头儿,屁事儿忒多,他老觉得温知夏得出大乱子,所以不敢使用强硬手段,说等人大会议审议过去再处理。”
  修戎:“那你也没告诉我。”
  吕字圩:“我前段时间不问你了吗?见不见,你说不见,我琢磨着,温尔雅那事儿你也挺闹心的,干脆瞒起来。”
  修戎:“你知道她有病吗?”
  吕字圩:“知道啊,你不说了吗?心因性失忆症。”
  修戎:“还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很有可能会复制温尔雅的犯罪手法,以代替她完成心愿为目的开始杀人。”
  吕字圩心一惊,“不是吧?”
  修戎:“你以为我为什么坚持要你送她去接受治疗?”
  吕字圩不言语。
  修戎:“我当时也瞒了你。”
  吕字圩:“什么?”
  修戎:“温知夏是自我催眠,她的心因性失忆症在催眠之前就已经存在,当时你们逮那男孩儿就盗窃行为供认不讳,是被她催眠的结果。”
  吕字圩目瞪口呆,“操——剧情大逆转!”
  修戎:“她闹这一出的目的在于让我注意到,当年温尔雅被指控催眠有蹊跷。”
  吕字圩:“等会儿等会儿!你说什么?”
  修戎摸摸杯沿,“温尔雅一案确有问题。”
  吕字圩思绪飞到三年前,那一桩催眠杀人案。
  28岁住院医师温尔雅,原江林人,6岁随其母改嫁迁居沭阳,17岁就读医科大学,23岁进二区精神病院,在职读硕,方向是精神病与精神病卫生学。
  在此期间,她一直兢兢业业,分毫不爽,与人和善,几乎不见黑脸,很受院内医护人员和患者爱戴。那时她有个梦中情人,二区精神病院主任,修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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