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灯长行——姜以纾
时间:2018-02-28 14:04:48

  又岚把他的单曲放上,在他对面,席地而坐,“难怪最近不见你露面。”
  仲桑皱眉,“什么?”
  又岚:“你先坐下来。”
  仲桑不耐烦的坐下。
  又岚:“最近没有你的新闻,还以为你出完这首单曲就要退隐。”
  仲桑挑高声线,“谁说我要退隐!?”
  又岚扶一扶他胳膊,“你可以适当的放松一下你自己。”
  仲桑出气粗重,“我不放松吗?!我哪里不放松了!?”
  又岚:“你要是放松,就不至于瘦成这幅鬼德行了。”
  仲桑把旁边桌子推倒,“你找死呢?!”
  又岚不动如钟,抬眼看他,“你要打架?”
  仲桑挥落练舞房内音频设备,拿着支话筒支架指着又岚,“我能弄死你。”
  又岚看门一眼,“外边是为你殚精竭虑的黄小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只知道,她把一生都压在了你身上,你忍心一而再再而三让她失望?”
  仲桑紧咬嘴唇,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又岚站起身,把支架拿过来,重新连接设备,放音乐。
  她说:“条形码整首编曲,打击乐器方面,间奏相比一般同类型有所延长,有点OLD Setal的感觉,但又揉粹了新的音乐形式,用了Remix(混音)和Scratg(刮碟)的技巧,所以我想用NEW SCHOOL,你觉得呢?”
  仲桑慢慢退到桌沿,颤颤巍巍靠住,“POPPING(机械舞)和LOG(锁舞)。”
  又岚:“成。歌儿里也有WA-VE(电流)之类,再给你加个breaking DANCE(地板舞)和Footwork(排腿)。”
  仲桑:“别的编舞从来没有‘询问、讲说’这道程序。”
  “你也说是别的编舞。”又岚抻抻手臂,“我希望跟我跳过舞的人,都能说出他在跳什么,这样别人才知道他在干什么,知道这项艺术也是有名字的。”
  仲桑眉心又紧,无话可说。
  接下来,又岚把自己事先琢磨好的动作串联一遍,后把整首歌画面化,一帧一帧推敲细节,反反复复。
  仲桑看着她,那样一双眼,认真到极致,那样一副单薄的身躯,比他有过之无不及,可举手投足竟渗透出可怖的力量,在他心里堆积嶙峋,压得他透不过气。
  他不明白,她是如何做到这般热爱生活,热爱生命。
  数遍下来,又岚心里有谱了,给仲桑跳一遍,完事儿大口喘气,“怎么样?”
  仲桑:“你觉得行就行。”
  又岚喝口水,“就它了,下午陪舞过来,一块儿练。”
  仲桑不乐意,“能不能不与别人一起练?”
  又岚:“不能,这是团舞,不是你的Personal Show(个人秀)。”
  仲桑呼吸又重了。
  又岚开门放黄小姐,治仲桑一治一个准。
  黄小姐进门扶住仲桑,为他抚胸顺气,“桑桑,中午了,想吃什么?”
  仲桑一把推开她,转过身来,已然一副凶神恶煞,眼白充裕着红血丝,咬肌不规则的抽动,手掌聚拢,握拳透爪。
  又岚当即拦人,却被他一个胳膊甩出两三米,头磕在门角上,登时鼓起包。
  黄小姐顾不上又岚,跪走两步拽住仲桑胳膊,“桑桑,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能说话,我不说话了,你以后你要我说我再说,好不好?不要生气!”
  又岚捂着脑袋,看着眼前一幕,觉得这黄小姐,也需要修戎给看看。
  她站起来,出门叫左晴,“你在工作上盯着,我出去一趟。”
  左晴瞅练舞房一眼,“怎么了?”
  又岚没吭声,转身进门,把黄小姐拉起来,“送他去修戎那儿。”
  黄小姐带着哭腔,“可我没挂号。”
  又岚:“送过去人死了,那是他自己的命,不送过去人死了,那是你的责任。”
  黄小姐被又岚这话惊得七魂八魄皆失,忙不迭把人送了过去。
  秋册领人进招待间,告诉又岚,“修戎老师不在。”
  又岚:“他有说他去哪儿了吗?”
  秋册给又岚一张名片,“修戎老师说,要是你来找他,就给你这个地址。”
  又岚皱起眉,“他知道我要找他?”
  秋册耸耸肩,“很少有修戎老师不知道的。”
  又岚不屑的哼一声,带仲桑去了名片上地址——澎湖①号。
 
 
第26章 25
  澎湖①号。
  修戎坐在二楼露台, 观光视野最优质的台子,姿态随性,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皮肤科医生,他的相亲对象。
  皮肤科对修戎的外形相当满意,口若悬河的狠夸半个小时, 一句重复没有,不知道的, 还以为她是个脱口秀演员。
  她还在说:“修先生,你真是我见过最有气质的心外科大夫。”
  修戎语气不咸不淡,“那你可能认错人了, 我是名精神科大夫。”
  皮肤科呆住, 木讷半天,“可是……可是修老先生说你是心外科……”
  修戎:“你听错了。”
  皮肤科顺气, 咬牙切齿的说:“那……也没关系。”
  修戎微笑,不言一语。
  皮肤科终于想到介绍自己,“你就不好奇我是干什么的吗?”
  修戎:“我可以看出来。”
  皮肤科感兴趣了,“说说。”
  修戎随意的喝一口咖啡,“没这必要。”
  皮肤科:“我想知道。”
  “你离过婚, 有个两岁儿子, 前夫贪污入狱, 时有三年,如今寄人篱下,要帮忙照看孩子, 还兼职为其补习,”修戎看向站起来的皮肤科,“还听吗?”
  皮肤科额头青筋暴起,神色慌张,但也裹挟着怒不可遏,“听!”
  修戎:“你有个相好,跟你一样是医生,你借他爬到主任医师,他老,穷,酗酒,长得难看,你想甩掉他,你觉得我可以用来甩掉他。”
  皮肤科后退一步,惊慌失措的拄住栏杆,“你……你调查我?!”
  修戎:“我业余时间很宝贵。”没功夫调查你。
  不远处响起一阵掌声,鼓掌人又岚摇头晃脑走过来,看一眼皮肤科,又看一眼修戎,“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装逼?”
  修戎面无表情,“带仲桑到楼上3302。”
  又岚眉心微动,却没说话,返回,与黄小姐一起带仲桑上电梯,身后跟着两个保安,她们没在意,谁知刚走两步,仲桑暴躁起来,甩开两人,抬手就要砸花瓶,两个保安利落的制服他,压在墙角。
  电梯到了,又亲自压他上电梯,亲自压他进3302。
  一进门,又岚就被眼前景象惊呆了,这是酒店套房吗?分明就是一童话世界啊,竟是些小时候看童话书里的场景,墙上刷着迪士尼动画人物,地毯是中国神话,摆件是宇宙飞船,床品是海底世界。
  仲桑果然静了下来,时间长了,他左顾右盼,唯恐漏掉一处场景。
  又岚终于了解到,修戎有多厉害。
  过一会儿,修戎上来,把黄小姐和又岚遣走,与仲桑单独谈话。
  黄小姐出门就跟又岚道歉,道完歉又道谢,“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又岚:“你要真想感谢我,就问问酒店有什么下午茶。”
  黄小姐这才想起三人中饭都还没吃,“嗷嗷,我马上去问。”
  3302里,修戎一直静候一旁,等待仲桑注意到他。
  半晌,仲桑终于注意到,“你是谁?”
  修戎:“想想。”
  仲桑细细看他两眼,哼一声,“原来是医生。抱歉,实在是你没有什么与众不同。”
  修戎笑,“现在心情好吗?”
  仲桑对这个问题感到可笑,“我心情一直都很好。”
  修戎:“我问的是现在。”
  仲桑不耐烦,“好。”
  修戎:“你知道有一种病叫躁狂症吗?”
  仲桑疑惑,“我不是冲动型人格障碍吗?”
  修戎确定他此刻是清醒冷静的,继续,“你试着慢节奏的吸气吐气。”
  仲桑不做,“好蠢。”
  修戎:“那你想康复吗?”
  仲桑:“不想!”
  修戎:“那你还喜欢黄小姐吗?”
  仲桑猛地抬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修戎:“你要是不喜欢了,那就可以出去了。”
  仲桑站起身来,走向门口,开门前,又退回来,坐下,轻轻的吸气吐气。
  修戎:“闭眼,想象你的大脑一片空白。”
  仲桑闭上眼,又马上睁开,“我做不到。”
  修戎:“黄小姐……”
  仲桑马上闭眼。
  修戎:“放松身体。”
  仲桑放松身体。
  维持十五分钟,修戎才继续,“你做音乐,不为粉丝,只为自己开心,却要粉丝为你的开心买单,我看不起你。”
  仲桑猛然睁眼,“不是这样!”
  修戎:“闭眼。”
  仲桑站起来,“我说不是这样。”
  修戎:“黄小姐……”
  仲桑不情愿的坐下,闭上眼。
  修戎继续刺激他,“你喜欢黄小姐,可你却让她伤心,身为一个男人,让自己的女人惶惶不可终日,我看不起你。”
  仲桑再次睁眼,冲将到修戎跟前,眼看拳头就要落下。
  修戎神声色不动的说:“黄小姐……”
  仲桑拳头没落下,瘫坐在地上,肩膀抽搐,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修戎递给他两张纸巾,“你只要知道,珍惜眼前,就会健康快乐的过完一生。”
  仲桑抽泣着,“不会的,她会离开我的,我那么对她,她会离开我的。”
  修戎:“那你就更要珍惜她在的每一天了。”
  仲桑:“可是,未来她会离开我,她一定会离开我。”
  修戎:“人不能因为害怕失去,就拒绝拥有,更何况,她不是你那狠心的父母,你怎么能肯定她一定会离开你?”
  仲桑抬起头,泪挂满面,“你……怎么会知道?”
  修戎答非所问,“你信基督教,那应该知道,上帝安排在每个人在每个位置,都是有其用意的,你为什么不能把她想象成,是上帝对你从小孤苦的补偿呢?”
  仲桑眼泪还在掉,“那我应该怎么办?”
  修戎:“好好爱她,好好爱你身边的人。”
  仲桑:“可我有病,我控制不了我的情绪。”
  修戎:“所以你才需要我。”
  仲桑再看修戎,才发现,他身上有一种气质,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修戎见仲桑洗完脸,才把门打开,黄小姐第一时间奔向仲桑,扶着他的胳膊,她不敢说话,她怕他引得仲桑犯病。
  仲桑握她手,“我没事,去吃饭吧。等会儿还要排练。”
  黄小姐受宠若惊,担忧的看修戎一眼,“修医生……”
  修戎冲她点头,“药要继续吃,系统脱敏一周一次,FNS检测(FNS多级导向神经递质检测系统)定期做,有问题,到中心找我,不用挂号。”
  黄小姐重复道谢,随后带仲桑走了。又岚没走。
  修戎看一眼拿着蛋糕吃正欢的又岚,“你不走?”
  又岚咽两口蛋糕,“我等你啊。”
  修戎:“等我,干什么?”
  又岚:“干你啊。”
  修戎:“你还没睡醒?”
  又岚把最后一口蛋糕咽下,看一眼旁边冷咖啡,“加西亚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有写,咖啡是一副五味杂陈的良药,可以让人死而复生。”
  修戎笑,“加西亚马尔克斯要从骨灰盒里爬出来掐死你了。”
  又岚脸皮厚,“反正有这么句话,管它是不是加西亚马尔克斯说的呢。”
  修戎:“咖啡不会让人死而复生,但它可以让西方文明经久不衰。”
  又岚瞥他,“又显摆你博学多识?”
  修戎:“是你东施效颦,贻笑大方,还怪我给你科普?”
  又岚拒绝再谈论这个话题,问他,“刚那女的,谁啊?”
  修戎:“跟你有关系吗?”
  又岚哼哼两声,“没关系,那她为什么专门上楼来对我说:祝你好运。”
  修戎没答,笑了下,“可能是看你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
  又岚被他一提,想起自己脑袋上还有个包呢,赶紧撩开头发,看看额角,一看,吓一跳,乌青乌青的,好么吓人!
  修戎瞥见她额角,按铃叫服务员送上来药箱,半蹲半跪,给她处理。
  又岚坐沙发上,感受他冰冰凉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肌肤。
  修戎就给她上了上药,也没贴上创可贴什么的。
  又岚不满意,“这就得了?你糊弄谁呢?”
  修戎:“外力导致的皮下伤害,不用处理,我给你喷的药是消炎止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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