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五妖媚——许乘月
时间:2018-02-28 14: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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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沅城的天气很怪,城北郊外细雨如丝,城内却晴日高照。
  月佼先是领着严怀朗找了一家食肆,优哉游哉地吃了饭,这才一派闲适地将城中几家药铺都逛了个遍。
  她在每家药铺中有所花费,采买的药材五花八门又八竿子打不着,似乎是见什么买什么,且皆是成箱成捆地买,叫人根本拿不准她究竟要配个什么方子。
  那名小婢在她身后跟得晕头转向,着实也看不懂她的意图,只能老老实实地付账善后;而另一辆马车上跟来的彪形大汉们,就忙着一趟趟将她买下的那些药材往他们乘坐的那辆马车上搬。
  而严怀朗始终与她十指紧扣,不离她半步,只偶尔好奇地朝街上热闹处张望。
  “是变戏法的呀,”月佼顺着他的目光瞧去,见一群人围在一处看人变戏法卖艺,便随口笑道,“你想过去瞧瞧吗?”
  严怀朗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地看看她,似乎怕她嫌麻烦。
  “我也想去瞧瞧。”月佼笑眯眯地晃了晃与他交握的手,领着他往人群走去。
  两人略略挤过人群,站到最前头,月佼随意扫了几眼,就将卖艺人的手法给瞧了个精光。
  倒也不是月佼傲慢,毕竟“红云神女”这一脉的家传技艺中,种种的精妙手法,比街头卖艺人真真要高出许多。
  不过见严怀朗眸中发亮,好奇又开怀地盯着那几个卖艺人的一举一动,又学着周围其他人那般给人拍拍手捧场,全然兴致勃勃的模样,她便耐心地噙笑立在他身旁出神,不打扰他难得的童心。
  其实月佼心中有一个疑惑,就是严怀朗此刻因被毒性影响心智,理应是认不出任何人的,自然也认不得她。
  昨日在宝船上,她设法让他将那朵洛神花吃下,不过是暂且控制他身上的毒不再蔓延,可那并不能替他解毒。
  那时她对圆脸狐狸提出要带走严怀朗时,不过是在赌运气。
  毕竟他认不出人,若他当场表现出对她的抗拒,场面就会变得非常棘手,圆脸狐狸自然也没那么轻易就信了她。
  可出乎意料的是,严怀朗对她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抗拒,反而亲近驯服得让整件事变得天衣无缝……
  月佼扭头瞧了一眼正笑望着卖艺人拍手的严怀朗,心中后怕又庆幸。
  幸亏,他于心智迷失中,依然没有对她剑拔弩张。
  许是月佼的目光在严怀朗侧脸上流连太久,他忽然扭头与她四目相对,惊觉自己竟在无意间松开了她的手,便急急地重又捞过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再也不肯撒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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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时,待两辆马车重新回到北郊的庄子,漫天的雨丝仍是连绵不绝。
  “真是怪得很,城中根本就没有雨的,”月佼踏进回廊,略掸了掸身上沾着的些微水气,对前来相迎的云照笑笑,“你和小真真吃过饭了吗?”
  一听“小真真”这个称呼,她身侧的严怀朗当即如临大敌地展臂将她圈进怀中,蹙眉凛目地四下张望,像是生怕纪向真会忽然自哪个角落蹿出来与他抢人。
  云照捧腹笑弯了腰,大呼要完:“这架势,‘一山不容二虎’啊!”
  满面通红的月佼强忍羞赧,伸手推了推严怀朗的肩头,无奈笑嗔:“赶紧松开呀,不像话。”
  严怀朗这才不甘不愿地松了怀抱,轻车熟路地扣着她的手。
  
  片刻后,管事侍女走过来屈膝行了礼,低眉顺目地恭谨相禀:“姑娘早前吩咐的炉鼎、小灶都已备好,今日就用得上吗?”
  月佼道:“还有几味药今日没买到,想来是市面上不多见,待明日雨停了我再去周围山上找找有没有。我先去瞧瞧那些炉鼎、小灶合不合用。”
  她示意管事侍女不必打扰,便牵着严怀朗,与云照一同往管事侍女说的那间药灶走去。
  进了那间药灶后,云照将门虚虚掩上,状似随意地环臂靠在门缝旁的墙上,谨慎地透过门缝看看外头无人靠近,这才低声与月佼说话。
  “中午那张世朝来过,说是奉他家少主之命来探望咱们住得惯不惯,”云照偏着头盯着门缝外头,口中嗤道,“啧,这周围全是他们的人监视着,竟然还不放心。”
  月佼随手揭开一个小砂壶的盖子,笑道:“心虚呗。”
  又对严怀朗道:“你先将我的手松开,好不好?我要两只手才好做事的呀。”
  严怀朗沉吟片刻后,不情不愿地松了手,闷闷坐在灶前的小凳子上,长手长脚缩成不太愉快的一团。
  “哦,对了,”云照又道,“还送来几盆花,就是昨日你让严……他,吃的那种花。说是他家少主瞧你昨日像是很喜欢那种花,便忍痛割爱,送来犒劳你的辛苦。”
  洛神花?!
  月佼大喜过望,倏地抬头:“在哪儿?!”
  就说她是运气顶顶好的姑娘吧!真是缺什么来什么,好极了。
  听出她话里乍起的欣喜,云照扭头瞥她一眼:“就在你房里搁着呢,拢共三盆,都开得极好。”
  “足够了,晚些我先不回房,你让纪向真将每盆花掐上两朵藏起来,”月佼笑着催促道,“这样旁人若察觉花少了,就好说纪向真冒失胡闹,别让他们瞧出这花是被我熬药了。”
  云照立刻明白那花是要给严怀朗配解药用的,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不过她并未立刻离去,反手将门掩严实了走到月佼面前。
  月佼不明所以地望着她:“怎么了?”
  云照笑着从自己手腕上摘下一串以绞丝金绳串起的珍珠手链,将它郑重扣在月佼的细腕上,有环臂抱了抱她,小声在她耳旁道,“再过几个时辰,你可就是小寿星了。来不及替你备什么寿礼,聊表心意。”
  在入右司时,每个人的生辰、来处都是写在记档中的。虽说月佼的身份户籍是严怀朗在邺城替她生造的,来处自是不能填“红云谷”,可在写记档时,她还是如实地将自己的生辰年月改了过来。
  她没料到,云照竟记在心上。
  “多谢你呀,”她感动不已地回抱了云照,笑眸中有淡淡泪意,“可这个我不能收呀,我记得你曾说过,这是御赐之物……”
  “我身上就这玩意儿贵重些,才好意思送给你做寿礼呀!”云照揉了揉她的脑袋,“别人送的寿礼就好好收着,不许推来推去,不礼貌的。”
  见严怀朗站起身,凶巴巴瞪着她的手走过来,云照赶忙收回手,笑着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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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灶房中只剩两人,严怀朗又急又恼地伸手,在月佼头顶擦来擦去,似是很不高兴别人揉了她的脑袋。
  月佼哭笑不得地拉下他的手,“别闹呀。”
  严怀朗气呼呼瞪着她手腕上那根手链,不知在恼些什么。
  “明日是我的生辰,”月佼言笑晏晏地抬手在他眼前亮了亮那根手链,“这是云照送给我的礼物。其实太贵重了,不该收的,可她也说,送的寿礼不能推辞的。”
  严怀朗扁了扁嘴,有些委屈:“我没有。”
  原来是在恼,自己没有礼物可以送给她?
  “没关系的,我找到你了,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月佼仰头望着他,双眸弯弯似月牙。
  “我?礼物?”严怀朗指了指自己,举步朝她走近了些。
  月佼点点头,“对呀,你在这里,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一来一往的交谈之间,彼此的气息亲密地缠缠绕绕,缱绻得叫人脸红心跳。
  “你、你不能……”心慌意乱的月佼本想开口叫他退得远些,却见他一径盯着自己的唇发愣,脑中登时警铃大作。
  可她来不及闪避,便被他拦腰环住。
  面红耳赤的月佼没有机会说什么,就见他如魔怔一般,低下头来,将他薄薄的唇印在自己唇间。
  他只轻轻一啄后便退开,环住她的双臂却并未松开。
  月佼整张已红得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红漆,僵身立在他怀中手足无措,脑中晕晕乎乎。“你……”
  才吐出这一个字,他又再度低头,又在她唇上轻啄一记。
  见他像个偷嘴的孩子般露出笑脸,月佼脑中懵成一团,都忘了躲了。
  之后,他像是忽然发现一项有趣的游戏,专注地盯着她,只要她一张嘴想要说话,他便倏地亲下来。
  一连亲了十几下。
  羞赧的月佼终于有一些醒过神来,急忙挣出他的钳制,满面通红地瞪他,软声软气地颤颤道:“不、不可以这样的,这……不像话。”
  同样红着一张脸的严怀朗蹙眉沉思片刻,忽然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对她道:“寿礼。”
  月佼羞得只跳脚:“没、没有这样的寿礼!”
  听出她的嫌弃,严怀朗气呼呼翻了个白眼,着恼地瞪着退出去好几步的月佼,一字一顿道:“那,你还我啊。”
 
 
第四十六章 
  因月佼深知严怀朗此时的心智和孩童没两样,对他总爱黏着她、动不动就牵牵抱抱、非要与她同榻而眠, 甚至连沐浴时也偏要拖着她在旁守着这类的行径, 虽有许多尴尬与不自在,却也并未同他计较。
  眼下是非常时刻, 他神智不清明,并不能理解自己的许多行为是不合常理的,是以她就权当是熊孩子与自己玩闹罢了。
  可方才他突如其来的亲吻让月佼心湖大乱,昏头昏脑间,明知他的举动不对, 却又说不清是个什么错法, 便有些恼羞成怒。
  “分明、分明就是你不对,”又羞又恼的月佼红着脸狠狠瞪人,连嗓音都变得凶巴巴, “你还、你还有理了?!”
  许是月佼之前从未如此恶声恶气对待过严怀朗,这叫他乌黑的星眸中立刻泛起了些许委屈。
  他执拗地往前逼近两步,硬声硬气吐出两个字:“有理!”
  被他那莫名理直气壮又委屈不甘的模样噎得一滞, 月佼抿了抿唇,心中那个久违的怪脸小人儿忽地又跑出来一通乱跳,害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虽于男女之事上懵懂些,可此刻的氛围让她在满心慌乱中警铃大作。
  他满眼委屈又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模样让周遭气氛变得无比微妙。
  她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心中肯定他并不会当真的伤害她,却又明显感知到一种说不出的“危险”。
  她骨子里本就有点小动物般趋利避害的本能, 眼下虽脑中一团浆糊,却还是知道要避其锋芒, 毕竟她从未真正与严怀朗交过手,并不确定自己能否制住他。
  于是她绷着小红脸,一言不发地推开他就往外走。
  见她好似当真生气了,严怀朗也没敢拦,只是伸手拽了她的衣角,板着脸抿着唇跟在她的身后。
  月佼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出了小灶间,见外头仍是细雨纷纷,便对候在远处廊下的小婢招了招手。
  那小婢忙自廊下疾步过来,恭敬地行了礼,小心觑着月佼的脸色。
  月佼示意她不必多礼,又吩咐将自己先前买回的那些药材全搬进小灶间,又叫准备两杆小药称以及一些熬药需用的器物送过来。
  待小婢带着人将月佼吩咐的东西一一搬进小灶间内放置妥当,月佼便吩咐那些人退出去,并交代除了云照与纪向真,谁也不能进来。
  “姑娘这是要……开始做事了吗?”小婢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月佼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道:“有几味药材还不齐全,今日只是先试试买回来的这些合不合用。”
  小婢点点头,也没敢再深问,依言带着众人退了出去,并自外头将小灶间的门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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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内又只剩月佼与严怀朗二人。
  月佼径自低头检视堆放在墙角的那些药材,在熟悉的药香中,她心中那股因羞恼而起的慌乱无措也渐渐平复了些。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严怀朗扯着她的衣角轻晃几下,她只是顿了顿,背脊微凛,却不肯回头。
  严怀朗眸心涌起懊恼与惊慌,忽地绕上前去,长身挡在她与那些药材之间,与她面向而立。
  “做什么?”月佼抬眸瞥了他一眼,见他眸中满是懊恼与着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抬手轻按着太阳穴。
  他现下神智不清明,举止不合常理也非他所愿,她本不该与他计较的。
  对面的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一边偷觑着她的脸色,一边轻轻拉开她的手,长指覆上她额上两侧的太阳穴。
  见月佼并未阻止,也没再怒目相向,他长指微动,轻轻替她按揉起来。
  月佼望着他那委屈求和的模样,没好气地噗嗤一笑,又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地将他的手拉下来。
  她这一笑一叹间,方才那冷漠对峙的氛围便烟消云散了。
  严怀朗似乎松了一口气,大约总记着先前是为何闹得不愉快的,便委委屈屈地又开了尊口:“没错。”
  他那熊孩子般倔强又委屈的神色让月佼心中一软,蓦地想起自己小时不懂事,有一回追着木蝴蝶胡乱打闹,被她阿爹路过瞧见了。
  那时她年纪小,只觉自己并无恶意,不过是同木蝴蝶玩闹,且木蝴蝶向来也不与她计较,于是在面对阿爹的训斥时,便就如严怀朗此刻这般,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错,反倒委屈得很。
  红云谷的人教导小孩时,大多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道理。那时她阿爹见她半点意识不到自己错处,便学着她先前的模样,也追着她一通打,边打边问,“别人也这般对你,你高兴吗?”
  虽没讲出什么大道理,却真真切切让她懂得了自己的错处,之后便再未自忖没有恶意便对木蝴蝶胡乱动手。
  思及这段往事,月佼眸心一转,目光灼灼地逼近严怀朗,惊得他没来由地退后两步,后背都贴到了墙上。
  月佼抬手揪了他的衣襟迫他低下头来,猝不及防地在他唇间亲了一记。
  严怀朗顿生满面红晕,周身发僵,瞪大一对点漆般的眸子惊讶且疑惑地望着她,满脸皆是无助的慌张。
  “你瞧,别人也这样对你,你高兴吗?”月佼不轻不重地嗔他一眼,心道这下他总该知道自己不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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