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五妖媚——许乘月
时间:2018-02-28 14:06:04

  云照点点头,笑着看她将下巴撑在桌上,两腮鼓鼓嚼得懒懒散散的模样,觉得这家伙真是有趣极了。
  “我爹娘子嗣不多,膝下就只兄长与我两人。不过我与我兄长不大合得来,家里怕我俩将来会因为争家业打起来,头几年就让我自个儿出来谋差事了。”
  其实云照只比月佼大一岁多,可她素日里的言行做派是显着比月佼老练许多,到底是早几年出来做事的。
  “怎么年纪小的倒要自个儿出来谋差事啊?”月佼皱了皱鼻子,觉得云照的父母偏心得不像话。
  云照倒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又挑了几根面条喂到她嘴边,“他们觉得我兄长比我聪明,也比我稳重呗。”
  “瞎说,你才是最聪明的!”
  月佼一副“帮亲不帮理”的模样叫云照心中大乐,高高兴兴又喂了她一口。
  “诶?严大人呢?”
  月佼朝内间抬了抬眼皮,将嘴里那口面咽了下去,才低声道:“那药喝下去之后人是昏沉的,得睡。”
  “你老实说,他当真两三日就会好吗?”云照有些忧心地回头看了看屏风。
  她并非信不过月佼,而是心中着急。
  眼下对“半江楼”的人使的是“拖”字决,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法。若迟迟等不到严怀朗恢复神智来做决策,他们几人也不好贸然遁走,那对方势必要催着月佼拿出东西来的。
  其实她心中也盘算过,若实在万不得已,就照纪向真昨日所说那般简单粗暴,让江信之带人将这头与宝船一并剿了,他们三人也是能全身而退的。
  可若如此,就一定会惊动“半江楼”的老巢,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也藏不住了。
  倘是闹到那样的地步,对方的老巢不可能毫无防备,到时,即便严怀朗之前已查到了些什么,也多半是白费心血了。
  月佼照旧拿下巴撑在桌上,想了想才认真答她:“从前有人服了那解药两三日就醒,也有人要四五日甚至更久。这与中毒深浅,还有个人体质、心志都有关联的。”
  “那你昨日言之凿凿说他两三日就会醒?”云照没好气地瞪了她一记,又塞了几根面条进她口中。
  月佼嚼着面条,满口含混地笑道:“我信他呀。”
  “这种生死关头的大事,你给我凭感觉张嘴就来?”云照磨牙,忍不住伸手去敲她的头。
  她下手并不重,而月佼也并未闪躲,只是抬手压住被她敲过的头顶,咬着唇认错。
  云照并未过分斥责,可月佼立刻就明白自己错了。
  就因为昨日她一口咬定严怀朗两三日会好,大家才会决定暂时放弃联络江信之,等待严怀朗恢复。
  若这中间出了什么差池,一个不小心,他们四人都会交代在此处。
  
  见她忙不迭认错,云照叹了一口气:“罢了,当初我在县上做捕快时,头一回出差事,也是这样瞎胡来的……”
  任谁都是一边出错一边成长的。所谓伙伴,就是要彼此包容,彼此搀扶,同舟共济,生死同担。不过是一点小差错,大家再想想法子补救就是了。
  云照没有责备什么,而是蹙眉开始想辙,月佼心中倒是愈发愧疚自责,眼中蓦地浮起水气。
  
  云照见状,正要出言安抚,却惊见一道残影闪过。
  定睛一看,不知何时从内间出来的严怀朗已将坐在桌前的月佼拉起来,紧紧护在怀中,眸中冷嗖嗖瞪着云照。
  云照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摊开两手,不知该如何向一个神智不清的严怀朗证明自己没有欺负人。
  “咦,你怎么醒了?”月佼抬头看看严怀朗,见他满目凛冽地瞪着云照,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解释道,“云照她没有欺负我的,我们在说事情。”
  严怀朗垂眸看看怀中的月佼,见她一脸苍白,眸中尚有隐隐残留的泪光,顿时又满面怒意地死死瞪着云照。
  若不是月佼一把抱住他,只怕他就要朝云照出手了。
  “她真的没有欺负我的!”月佼见势不妙,便紧紧环着严怀朗的腰,也是哭笑不得,“你瞧,她送东西来给我吃呢。真是难为你,迷迷糊糊竟还能起身……”
  云照扶额苦笑,看着月佼驯兽似的将那发怒的大猫安抚好。
  ****
  雨下了一整日,到了夜里依旧能听到房檐下的滴水声。
  严怀朗醒来时,房中燃着昏暗的烛火,除了他之外并无旁人。
  他凝神片刻,抬起长指揉了揉额穴,下意识地偏头朝床榻内侧的枕畔望了一眼——
  总觉得,那里应当还有个人。
  他闭目回想片刻,忆起自己为了追踪“半江楼”的老巢,假作中了“斩魂”之毒,混在“半江楼”新搜罗来的一堆“奴隶”中上了一艘很大的商船。之后在船上听到了一些消息,他便设法想从那艘商船上脱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记忆陆续回笼,可他发现脑中有记忆断片了。
  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还在那艘商船上。
  这是何处?谁将他带过来的?是敌是友?他断片的那些日子都发生了些什么?
  一片茫然。
  好在他素来是个处变不惊的,在听闻房门口有人进来的细微动静时,便立刻敛好脑中混乱的思绪,闭目躺着不动。
  轻轻的脚步声绕过屏风进了内间来。
  片刻后,像是有人上了榻,直接跨过他迈进了床榻内侧。
  他忍住皱眉的冲动,极力维持着沉睡的姿态。
  他能感觉得到,那人上榻后并未躺下,约莫只是坐着没动。
  “你可真够意思,今早分明站都站不稳的……是以为我被欺负了,强撑着跑出来要保护我吗?”
  这懒懒娇娇的嗓音……他很熟悉。
  严怀朗放下心来,徐徐舒了一口气,慢慢地睁开眼,果然见那小松鼠精正乖巧地坐在一旁,懒搭搭笑望着自己。
  这家伙怎么一身中衣?!之前竟是与他同榻而眠的吗?!
  许是被他突然睁眼吓了一跳,月佼怔了怔,疑惑地挠了挠头,喃喃自语:“怎么又醒了呀?”
  “你是饿了吗?”月佼见他茫然地望着自己,便低下头来关切道。
  烛火中,她的面色有些虚弱的苍白,严怀朗摇摇头,扶额坐起身来。
  月佼有些急了:“你躺着呀!喝了药会头痛,躺着就好一些的。”
  “你脸色不好,怎么了?”严怀朗靠在床头,头痛欲裂。
  她方才说“喝药”,便有一些零碎的画面自他脑中一闪而过,不过模模糊糊的,他抓不住。
  月佼愣了愣,噗嗤笑出声,“看来是快好了,竟可以说这么长一句话。”
  见他再度张口欲言,月佼便忍着腹中疼痛,笑着将他按回去躺下,“还是多睡一下,说不得明日起来就好了呢。”
  “什么……”什么就好了?
  她忽然倾身过来,柔软的手按在他的双肩,尽在咫尺,呼吸相闻。
  这使严怀朗喉中一紧,面上陡然滚起热浪。
  月佼却像是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又越过他去吹了床头烛火,浅声笑道:“快睡快睡。”
  “你……”这小松鼠精!
  一室黑暗中,心爱的小姑娘温软的身躯就在身侧,这使严怀朗周身绷紧,一时有些无措。
  “睡不着么?”月佼打着呵欠笑了,“那我给你变个戏法,看完你就睡,好不好?”
  哄小孩儿呢?睡前变戏法?
  哭笑不得的严怀朗没吱声,看她在黑暗中影影绰绰不知从枕畔摸索了什么,片刻后只见她一挥手,帐中便亮起星星点点的萤光。
  “我方才……顺手捉的萤火虫,”月佼笑着又打了呵欠,窝进被中,软声咕囔道,“好看吗?”
  “好看。”严怀朗瞪着帐中翩跹飞舞的亮光,察觉身侧那姑娘竟胆大包天地靠了过来。
  须臾之后,在满目闪烁的流萤之光中,那姑娘熟门熟路地牵了他的手,覆到自己的小腹上,睡意朦胧地说着话。
  “疼呢,借你的手用一下噢,反正将来你也不记得……”
  严怀朗只觉周身发烫,于头痛欲裂中尽力自持,心中咬牙回嘴——
  不记得才怪了。
 
 
第四十八章 
  其实自打在陵州府听说严怀朗失踪的消息之后,月佼表面看起来还算镇定, 内里却是吊胆提心的。
  虽说前几日总算找到了严怀朗, 可之后的形势又让她无法安心睡踏实了。
  长久以来没睡过一个好觉,脑中又始终紧紧绷着根弦, 今日癸水来后人就格外难受。
  先前她是疼极了睡不着,悄悄起身出去瞎晃一圈,将自己折腾累了回来,这才终于有了倦意。
  她在外头折腾了半晌后,此时手脚已然冰凉, 而这被窝又让旁边的某个人给捂得暖暖的, 这使她累积多日的疲惫如山洪决堤,不多会儿就睡意昏沉了。
  可到底身上不舒坦,那种困倦至极却又周身难受的痛苦滋味, 使月佼在迷迷糊糊间忍不住动来动去,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最合适的睡姿。
  有她在身畔跟煎鱼似的翻来覆去,就惹得严怀朗也跟着难受起来。
  当然, 他俩的难受根本不是一回事。
  这会儿严怀朗脑中还有些发懵,他本就头痛欲裂,又被她的动静搅和得心跳飞快,虽暗喜于她毫无防备的亲近,却因全然搞不清楚眼下算个怎么回事而不敢妄动。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与他同榻而眠?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是否安全?
  严怀朗瞪着一室黑暗影绰,尽力让自己的脑中想些有用的事, 想以此摒开脑中不断浮起的一些不合时宜的杂念。
  可他身旁那个家伙并不懂他极力克制的苦心,兀自在那里翻来覆去, 却怎么都没忘拉着他的手贴在她的小腹上,还一径往他身旁挨过来——
  这是要把他折腾死。
  “松鼠精,你……”赶在自己喷鼻血暴毙之前,严怀朗自发紧的喉咙中颤颤挤出这四个字。
  迷迷糊糊的月佼没听清,眼也不睁地又朝他身旁拱过去,软声糯糯地含混道,“你说什么?”
  这距离……实在太要命了。
  小姑娘的脸几乎要贴上他的颊边,说话间温热带甜的气息兜头罩他一脸,害他绷紧的周身止不住一颤,额头冒出薄薄热汗来。
  他脑中乱糟糟,实在有些承不住这甜美的折磨,腕上略使了巧劲将被她握住的那只手收回来,悄悄往床榻边缘挪了挪。
  “我说,你若再胡来……”
  他本意是想用凶狠一点的语气震慑她,哪知说出来却软绵绵、小小声,还带着颤音,简直没出息透了。于是急急收声,一时无措。
  又困又难受的月佼依然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在他将那热烫的大掌收回去后,恼得跟闹觉的孩子似的蹬腿踹了他两下,气哼哼地开始小声抱怨。
  “烦人……借你手用一下而已……你之前对我这样那样,我都没同你计较……”
  这样那样……是哪样?!
  她若将话说清楚了,或许严怀朗还没这么难受。
  偏她含糊其辞,给人留下了无比广阔的、可供遐想的余地,这对此刻还云里雾里的严怀朗来说,可当真是要了亲命了。
  忍得很辛苦的严怀朗实在很想堵住她的嘴。
  哪知那只小松鼠精不知死活,仿佛打定主意要把他往死里折腾。一边挣扎着要坐起来,口中嘟嘟囔囔地轻嚷,“知道你快要好了,这就开始别扭……真是‘儿大不由娘’……”
  我可去你的“儿大不由娘”吧,瞎占谁便宜呢?
  严怀朗又好气又好笑地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咬牙展臂,侧身将那只折腾人的松鼠精拦腰按住。
  “闭嘴,睡觉。”他沉嗓轻喑,只求她赶紧老实睡觉,好让他冷静地捋一捋脑中那团混乱。
  “你总瞎折腾……不跟你睡了,”困倦又难受的月佼抬脚又轻踹他两下,不依不饶地挣扎着还是要坐起来,“我去跟云照睡。”
  到底谁在瞎折腾啊?
  严怀朗无奈地勾起唇角,索性把心一横,将她抓过来抱在怀里。
  他脑中还混混沌沌,既要防她再胡乱来,还得分神想着“她是和云照同来的?是谢笙得知他失踪,特意派她俩来找?下一步作何打算?”
  ……实在也是辛苦。
  此刻月佼手脚冰凉,本就是觉得他身上暖和,迷糊间才总往他身边凑,这下被他圈在怀中,煨得她周身暖洋洋,于是便老实起来。
  只是口中还在断断续续地嘀咕自语:“哦,不能跟云照睡,容易被瞧出破绽……去跟小真真睡……明儿别人问起,就推说你失宠了……”
  这下严怀朗什么也想不成了,恍惚间只觉得像是有人正拎着一桶绿漆悬在他头顶,随时准备泼下来。
  黑暗中,严怀朗近乎气急败坏地将怀中的小姑娘抱得紧紧的,一口白牙险些咬碎成粉。
  “小真真”是哪个庙里蹦出来的鬼?有多远死多远!
  ****
  月佼许久没睡得那么沉,翌日醒来时发现榻上只有自己,心中惊了一下。
  先头那几天,严怀朗醒来后都会安安静静坐在榻上等她的。
  于是也顾不得自己那点不舒服,忙不迭地起身,随意披了外袍就要出去找人。
  哪知她才出了内间绕过屏风,就见严怀朗与云照正端坐在外间的桌旁,看样子像是正在说着什么。
  见她出来,云照当即笑意开怀地冲她招招手,待她走到面前,才压低嗓音对她道:“果然药到病除啊。”
  原本云照是想着月佼癸水来了身体不适,怕她今早难受起不来,便过来看看,哪知却是严怀朗来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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