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五妖媚——许乘月
时间:2018-02-28 14:06:04

  好不容易了结了罗家的事,小姑娘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肯松口嫁他。这些日子他正极力在小姑娘这里攒好感呢,又来这么一桩破差事。
  作死的香河县丞,见不得人好是怎么的?偏在这时候出乱子!
  “若香河县丞也涉案,你们一旦查实之后,立刻返京,不要莽撞,别被他们察觉,明白吗?”虽心中失落烦闷,严怀朗仍没忘记叮嘱她。
  “嗯,”月佼将额头抵在他的锁骨处,轻轻软软地低声笑道,“等我回来时,就给你一个名分吧。”
  有一瞬间,严怀朗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指尖微颤地抬起她的下巴,看清她眸中晶亮亮的笃定笑意,有些不敢相信这飞来的横福。
  “当真?”他神色虽还撑得上镇定,嗓音里却有一丝隐隐微颤。
  月佼咬着笑唇,以食指指尖在他掌心虚虚描画了一个符。
  感受到掌心里那温柔缠绵的轻触,严怀朗闭了闭眼,哑声笑问:“画了什么?”
  “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说完,她脸红红地又咬住唇角,一对亮晶晶的眸子笑得如在蜜糖中滚了一遭似的。
  “跟你说过,不要咬自己……”
  严怀朗忽然顿住,脑中有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闪过,于是他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将食指横在她的唇间,低声又道,“咬吧。”
  他想起了在沅城时,尚未恢复清明神智的自己,似乎做过与此刻同样的事,说过与此刻同样的话。
  最最让他觉得开怀的是,那时在他怀中的,与此刻,也是同样一个姑娘。
  这真好。
 
 
第六十四章 
  翌日辰时,黑夜渐渐隐去, 破晓的晨光缓慢而从容地开始驱赶夜色, 将穹顶照成欲曙未曙的灰蓝色泽。
  今日已是九月廿六,再过几日便是立冬, 暮秋时节最后的几日,天地乍寒。
  月佼眯着困绵绵的眼,独自在床榻上裹紧被子哼哼唧唧地滚来滚去。
  
  好半晌之后,她终于艰难地战胜了懒惰赖床的想法,茫然地拥被坐起, 抬手扒拉着自己的一头乱发。
  往常的休沐之日, 她至少能睡到巳时,饿得撑不住了才会起身。可明日要启程出去办差,这会儿她得赶紧起来去准备一些东西。
  起身梳洗过后, 她也懒怠再细细梳个漂亮发髻了,便只随意找了根发带将长发束在脑后,拿过钱袋子出门去。
  才走到院中, 秋风簌簌扑面,冷得她打了个哆嗦,赶忙又回房去取了一件披风裹上,这才终于抖抖索索踏出院门。
  弦歌巷平日里本就清静,此刻又逢天光要亮不亮之时,萧瑟秋风卷起巷道中的落叶, 便显出几许凄凉之意来。
  月佼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又怂怂地将双手藏进袖中, 边走边想,等这趟差事办完回京,就又是冬天了。
  回想去年自己初来京中时,第一次在天寒地冻里过冬的情景,其实还挺惨的。
  虽说下雪对她来说是很新鲜的,可雪化时那冷进骨头缝里的感受,对她来说实在又太难过了些。
  尤其是夜里。
  “唔,天凉了……”她红着脸喃喃自语,唇角露出一丝小狡猾小狡猾的偷笑。
  是时候找个合适的人,帮忙暖被窝了。
  嘿嘿嘿。
  ****
  月佼不紧不慢地走到离弦歌巷三个路口的长街上,在街口的一个小摊子上坐下吃了顿热乎乎的早点。
  从早点摊子离开时,她刻意先立在原地等了等,半晌后才又拢紧披风,若无其事地接着往前走。
  果然,那自她踏出弦歌巷起便远远随行的陌生气息,又跟上来了。
  在这京中,有什么人会偷偷尾随自己?
  月佼抿了抿唇,心中倒是没有半点慌张,也并不十分好奇,只不紧不慢地一路往前,到了距弦歌巷约莫七八个街口的济世堂。
  自她走向济世堂,那尾随之人似乎远远便停了脚步。
  济世堂是一家发源于宜州的医馆,京中这间算是分号,大夫们都师承团山医派;既坐诊开方,也单售药材,在京中的名声也大。
  最重要的是,济世堂这金字招牌后隐隐有定王府的影子,没人敢到这里闹事。
  看来,尾随她的那人,或许也是知道这里非等闲之地的?
  月佼淡淡勾起唇角,不喜不嗔地无声哼笑一声,心道,无胆匪类,啧。
  虽她之前只来过济世堂两回,可这里的伙计眼力好,记性也好,一见她便笑眯眯地迎上来热情寒暄。
  “姑娘好些日子没来了,今日还是像往回那样,只买药材吗?”
  人家笑脸相迎,月佼自也是客客气气,从袖袋中取出自己写好的药材单子,礼貌地用双手递过去,“这几样药材,我要的都是磨成粉的,劳烦小哥帮我瞧瞧有没有现成的药粉。”
  “自然是有的,姑娘稍坐,喝口热茶暖暖,我这就去给您取,”伙计接过她递来的单子看了一眼,心直口快地笑道,“姑娘这字迹,可是愈发的好了。”
  虽说这两个多月跟着严怀朗练字,时常是她写着写着……场面就变得不宜描述,可到底还是有点长进。
  月佼面上蓦地绯红,垂眸笑笑。
  伙计将她请到花几旁落了座,忙不迭就进后头去替她寻药材去了。
  此时尚早,济世堂也才开门不久,堂内并无来看诊之人,木帘子后头那看诊处的桌案后空空如也,连大夫都还没出来呢。
  不多会儿,另一名伙计端上来一盏香茗,笑呵呵道,“姑娘今日来得巧,咱们家的一位小东家今日进京,赶巧也带了些团山茶来,是开春时特地存下来的明前茶,您尝尝。”
  月佼道了谢,接过茶盏,才将杯盖微掀起些许,便有沁人心脾的清香热腾腾扑面而来。
  宜州的团山地处西南国境,山高雾深,历来便是个产茶的好地方。尤其是每年开春时的明前新芽,素有“团山明前贵如金”的说法。
  这是月佼在《大缙风物志》上看来的,眼下手上就活生生端着这么一盏“贵同金价”的茶,她好奇地浅啜一口后,除了觉得比旁的茶香些之外,并未发觉旁的妙处。
  她觉得书上既说这茶了不起,那必定是不会错了,想来是她没找到品这茶的窍门。于是她本着严谨求证之心,又细细抿了一口。
  正咂摸着滋味,门口又进来两个人。
  月佼循声望去,却是罗昱修与罗如晴。
  自那回去罗家大宅送了“无忧果”之后,月佼便再没见过罗昱修,也没见过罗家的任何人。
  她不知严怀朗是如何对罗家解释椒图兵符的由来,但她也相信严怀朗会尊重她的意愿,不告诉罗家是从她这里得到的。
  可虽是如此,在毫无准备之时突然巧遇罗家这两兄妹,月佼还是忍不住有些别扭。
  罗昱修抬眼看见她,不免也是一愣,好半晌之后才扬起笑,与罗如晴一道并肩行了过来。
  “实在是巧,竟在这里遇见你了,”罗昱修关切道,“是生病了吗?”
  月佼打量他的神色并无异常,便彻底放下心来,笑着摇摇头,“只是来买一些需用的药材。你来找大夫瞧嗓子?”
  “我嗓子已经大好了,还要多谢你大方馈赠呢,上回你给我的那果子当真很有用,”罗昱修对她行了个小小谢礼,又指了指身旁的罗如晴,“是晴妹近日不大精神,祖母让我陪她来找大夫瞧瞧。”
  罗如晴神色怪异地瞥了罗昱修一眼,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上回月佼与严怀朗一道去罗家时,罗如晴到午饭时才出来,午饭过后又回自己院中去了,月佼与她可说是没什么交道的。
  于是双方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彼此颔首致意,算是打过招呼了。
  不多时,伙计从后头请出了今日坐诊的大夫,罗如晴进了看诊室,无事枯等的罗昱修便顺势在花几旁与月佼隔桌而坐。
  闲谈几句后,罗昱修道:“下月十七是我祖母的寿辰,祖母还说,过两日派人给你送请帖呢。”
  月佼正伸手去端茶盏,闻言手上僵了一僵,片刻后才轻垂眼睫,笑道:“多谢罗大人盛情,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先前接待她的那名伙计便自后头出来,扬声招呼道,“姑娘您可要再验看一遍?”
  月佼对罗昱修道了一声抱歉,走到柜台前道,“不必了,济世堂这样大的招牌,自然不会骗人的。”
  伙计将那些药材包好,又穿成串捆起来方便她拎着走。
  “你是回监察司的官舍吗?”罗昱修走过来,略显殷切地问道,“若你不急的话,再略坐坐,待会儿同我和如晴一道乘马车走,反正我们回去也是要经过监察司那方向的。”
  月佼笑着摇摇头,婉言谢绝了:“多谢,只是我今日休沐,不在官舍的,不顺路。”
  罗昱修似乎还想说什么,堂后却走出一个年轻男子,一出来就爽朗笑道:“小爷在后头等你半晌,你倒好……”
  面色顿时尴尬的罗昱修怒瞪他一眼。
  月佼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笑,向罗昱修行了辞礼,便拎着那串药包往济世堂外走去。
  回去时,月佼略略留心了一下,确定身后已无人尾随,便将这事抛诸脑后了。
  眼下更需要她费神思量的,显然是罗昱修……以及整个罗家的反常。
  ****
  正巳时过半,严怀朗到了弦歌巷的小院门口,手指才碰上门环,那门竟就自己开了。
  他心中一惊,赶忙迈进院中,抬眸就见月佼抱了个小药罐坐在廊下的椅子上,心不在焉地拿着小药杵正捣着。
  满脸茫然又困扰。
  “诶,你怎么来了?”月佼慢半拍地察觉院中多了个人,见是严怀朗,便放下心来,忍不住冲他笑弯了眼睛。
  严怀朗拾级上了台阶,走到她面前,没好气地轻瞪了她一眼:“你不是该问问,我是怎么进来的吗?”
  这傻姑娘,独自一人在家发呆,竟不记得闩门!
  听他这么一说,月佼连忙站起身来,朝院门口远远张望了一下:“咦,我方才回来时……没闩门的吗?”
  见严怀朗面色凝肃,她忙不迭赔笑认错:“就这一回疏忽,平常我都很仔细的,真的!况且青天白日,也不会有坏人平白跑进来的,别生气啦。”
  “我没生气。”严怀朗板着脸,垂眸看着她。
  月佼点点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放心,便是有坏人进来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严怀朗闻言,淡淡一挑眉,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倏地出手将她困进怀中。
  “看吧,若我就是坏人,你猜会有什么后果?”他哼了一声,恶声恶气地吓唬道。
  月佼抱着小罐子偎在他怀中,仰头冲他皮皮一笑,“后果,大概就是会……被‘这样’,又‘那样’吧!”
  严怀朗被她噎得哽了半晌,最终只能无奈地抱紧她,嘀咕道:“这小姑娘,怎么越来越皮了?不像话。”
  “还有更不像话的咧!”月佼得意而又挑衅地笑觑他一眼,忽然垫起脚,在他下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吧唧”带响的那种。
  看着严怀朗那猝不及防的呆怔,月佼在他怀里哈哈笑了起来,“若坏人都是长得像你这般俊俏,那我就该先下口为强呀!”
  又好气又好笑的严怀朗索性捧住她的脸,半点不客气地吻住她的唇。
  这一吻可谓极尽唇舌纠缠之能事,非常生动且彻底地向她阐释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先下口为强”。
  这一吻,也提前预支了即将到来的小别相思,其情缠绵,其意赤忱。
  所有的牵念与忧心,全在唇齿间无声辗转。
  “明日你出城时,我不会来送你,”严怀朗以额轻抵住她的,灼热的气息不舍流连在她面上,“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将你抓过来,扛回家。”
  ****
  月佼将手中那个小药罐塞进严怀朗手里,自己回屋去泡了一壶热乎乎的果茶来,像个监工似地坐在一旁盯着严怀朗替她接着杵药丸。
  严怀朗认命地做着苦力,幽怨地瞥了一眼那个正美滋滋喝茶的小姑娘。
  见他看过来,月佼顺手将自己的小杯子递到他唇边:“呐,分你喝一口,很甜的。”
  严怀朗很给面子的浅啜一口,“你方才是在想什么事,竟想到恍神了?”
  月佼窝回椅子上坐好,扁扁嘴,“我早上去济世堂买东西,碰见罗昱修和罗如晴了。诶,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椒图兵符的事呀?”
  “就照直说,罗霈已不在人世,他的后人将椒图兵符交给我,但是不愿与罗家有太多牵扯。”严怀朗道。
  月佼闻言,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觑着他:“他们可能猜到是我了。”
  否则,罗堇南的寿辰为什么要给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员吏下帖子?
  而罗昱修今日到显然本是特地到济世堂会友的,与她巧遇后,或许是想留在前头同她说说话,才谎称只是陪罗如晴去看大夫。
  “你若不想认,只要咱们不松口,他们也不敢确定的。”
  对于月佼要不要认归罗家这件事,严怀朗完全是毫无原则地站在她这头的。
  他那副“有事我担着”的模样让月佼倍感安心,神情顿时轻松许多。“那就先这么拖着吧,等我了结了香河城的差事之后,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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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廿七寅时,月佼到了南城门,前来与自己汇合的人却不是原定的云照,而是纪向真。
  苦哈哈的纪向真没好气地解释了原委。
  原来云照身体不适已有多日,之前一直撑着,直到昨日下午忽然高热,将她家里人惊动了,她的父亲连夜遣人找谢笙说明此事,谢笙便准了云照告假,并将香河城的差事临时又改派给了纪向真。
  月佼只能庆幸严怀朗今日没来送行,否则眼睁睁看着自己与纪向真一道出城,只怕他那一口漂亮的白牙会咬碎成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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