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冤家——李暮夕
时间:2018-02-28 14:07:25

  林铎神色和往常一样,谦和地对庄瑜点头:“好久不见。”
  庄瑜忙鞠躬:“林首长。”
  “这是干嘛?太见外了。”她弄得林铎倒别扭起来,心里想,还是和苏青待着比较舒心。两人也不过之前在一个长辈家里见过两次,林铎出于礼貌,关照过庄瑜,开车送过她一次,算起来,也不是很熟。
  庄瑜性格也柔,许是家庭原因,人有些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待人接物总是很拘谨,远没有苏青那么落落大方。
  林铎对苏青说:“跟我出去一下吧,我有话和你说。”
  苏青欣然点头。
  两人一块儿进了电梯,只留下庄瑜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在她面前关上。
  她咬了咬唇,心里有些闷。
  ……
  “你什么时候抽空去看看苏伯伯?他很想你。”路上,林铎对苏青说。
  苏青抿着唇没应。
  林铎柔声开导她:“苏伯伯都那个衔位了,当然不好拉下那个脸亲自来求你,但我都听许叔说了,他是真想你,有时候一个人吃饭,就看着空荡荡的桌子发呆。你也别拧着,他当初跟你妈离婚也是情势所迫,又处在工作上升期,无暇顾及你,也在情理中。”
  “我知道,我不怨他。”可也亲近不起来。
  苏策南和姚燕芳是长辈介绍认识的,姚燕芳是农村出身,但是人挺精明,年轻时口齿伶俐又大方,苏院士也没什么门第之见,就没反对。苏策南年轻时是闻名遐迩的美男子,见了一次姚燕芳就开始狂轰滥炸,锲而不舍地追求他,苏策南这人比较清心寡欲,说白了就是懒得谈恋爱,一来二去也就凑合过了。
  这段婚姻感情的夯土结不够实,就像造房子地基不牢固一样,没过多久就出了问题。
  苏策南生得是好看,但人也闷,不会说情话,久而久之姚燕芳就烦了。姚燕芳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还咋呼,经常要倒腾出点事儿。苏策南性格强势,喜安静,加上两人学历、见识上的差异,分歧越来越大,这段婚姻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末路。
  褚峰人老实,从来不和姚燕芳顶真,所以这两人能凑在一起。
  不过,这种柴米油盐的生活并不适合每一个人。苏策南的抱负与胸襟,不是等闲人可以理解的,他和褚峰,也注定是截然不同的男人。
  林铎来这儿,主要是为了提交这个季度的经费策划书,说了两句就和她告辞了。
  苏青回到招待所,大老远就看到了沈泽帆那辆悍马。
  原本有些沉甸甸的脚步顿时轻快起来,她像只放飞的百灵鸟,三两步奔了过去,趴在车窗上冲里面人笑。
  沈泽帆在打电话,不知是说到什么气愤处,骂了几句话,一时还没发现苏青。
  苏青心里使坏,掏出手机飞快对准他,“啪”、“啪”、“啪”按完快门,截下了他的咆哮图,打算回去制成表情包。
  这么想,心里乐得不行,就差捧腹大笑了。
  沈泽帆也发现她了,看到她手里的丑图,还愣了两秒,回过神来,拽开车门就来抓她。
  苏青眼疾手快,飞一般朝对面街道奔去。
  “小兔崽子,别跑!快把图给爷删了!”他的一世英名啊!
  苏青岂能被他逮到,当然是卯足了劲朝远处逃。一是做贼心虚,怕极了他追上来,二嘛,她觉得这几张图还真不错,要就这么删了,实在太可惜了。
  小短腿自然是跑不过大长腿的,眼见就要被逮着了,苏青见旁边有巡警巡逻,忙拉过一个协警嚷道:“警察叔叔,有流氓要欺负我!”
  这小协警看着年纪不大,出警校还没多久,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闻言,眉毛都到竖起来,骂了一句抽出警棍,问她:“哪个瘪三敢在皇城脚底下撒野?”
  话音未落,沈泽帆就追到了近前,正好听到他这句话,脸登时就紫了。
  苏青躲在协警背后,对他挤眉弄眼扮鬼脸,得瑟得很。
  沈泽帆皮笑肉不笑:“有本事你一直都躲着。”
  小协警觉得自己被无视了,不干了,警棍都差点要戳到沈泽帆鼻子上了:“干嘛呢?干嘛?有你这样的?长得人模狗样,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啊。我跟你讲……”
  沈泽帆听他祥林嫂似的在那边叨叨就有些受不了,要掏证件,这伙人的队长过来,提住他的衣领子就往后拽,嘴里训斥:“怎么办事的,好赖不分啊?这是北卫的同志!”
  沈泽帆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在北清大校门口见过一面的那个。他对他点头:“跟女朋友吵架,拌了两句,不好意思,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您请。”说着赔着笑脸,手里大力拽着那个协警离开了。
  苏青暴露在沈泽帆视野里,无所遁形。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沈泽帆一步一步走向她,语气悠闲:“跑啊,编啊,再找帮手啊。你不挺能的吗?”
 
 
第67章 父亲
  苏青被沈泽帆提溜走了, 一路上垂头丧气, 犹如离家出走又被主人逮到的小猫咪。
  沈泽帆看她这样又有些好笑, 拍着她的后脑勺说:“好了好了,别这副表情了, 又没把你怎么样。”
  “你提着我后领子走了三条街了,还没把我怎么样?是不是还要绕着北三环兜几圈, 才算是把我‘怎么样’啊。”
  “挺牙尖嘴利的啊,谁教你的?”
  “自古以来, 官逼民反, 我这是情势所迫,为了反抗□□!”
  “冠冕堂皇, 指桑骂槐!你干脆说直接点,我欺压你得咧。”
  苏青仰头,怒怼他:“难道不是?”
  沈泽帆在她脑袋上狠狠拍了一记:“让你瞎想。”
  苏青摸着脑袋, 模样儿委屈:“信不信我告诉老师?”
  “同样一招, 玩一次就够了,多玩几次啊,那就是智障了。至于是把别人当智障、还是自己是智障, 自个儿心里最清楚了。”
  笑眯眯一番话干净利落地说完,苏青就觉得心脏被暴击了亿万次,嘴巴毒,也是这厮一大天性, 像五指山似的压得她翻不了身。
  她郁闷的模样可把沈泽帆逗得够乐,他松开了她的衣领子, 拉了她的小手,开开心心往前面牵。
  “去哪儿?”苏青嗔他。
  “你想去哪儿?”
  “问你啊!”她有意刁难他。
  沈泽帆表现得很和气:“你想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苏青总觉得他言不由衷,狐疑瞥他:“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点头。
  “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然也。”
  苏青朝他龇牙:“我想咬死你!”
  沈泽帆把脸凑了过去:“来吧,往这儿咬,使劲咬,免费的。”
  苏青踮起脚尖捧住他一张俊脸,“吧唧”一口亲上去。
  沈泽帆可乐坏了,抱住她:“口是心非的小东西,爱我还来不及吧?”
  “脸大如盆!”
  两人在招待所附近的牛肉拉面馆坐下,点了两碗面。沈泽帆扬手招来服务员:“两碗牛肉拉面,不加葱。”
  “我要葱。”苏青反驳他。
  “好,一碗加葱。”他故意说给她听,肩膀往她那边偏,“要不要加香菜啊,小仙女?”
  “小仙女怎么会吃香菜?那玩意儿跟□□没什么两样。”
  沈泽帆捏她的耳朵:“别那么挑剔。”
  “不吃香菜就是挑剔?”她不服气。
  “好好好,不加不加。”他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像蜻蜓点水,平静的心湖上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有些微微酥麻。
  苏青垂下头,心跳快得好似过山车,耳边的风声似乎也放大了无数倍。
  她捧住脸,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脸红,可脸还是不争气地一点一点涨红了。
  沈泽帆又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说:“咱们什么时候扯证啊?”
  苏青嗫嚅着不开口,心里却甜得像翻了蜜缸。
  沈泽帆轻笑:“小矫情。”
  ……
  送她回到招待所,沈泽帆还不走。苏青问他不用执勤吗?他面不改色地说,休假,两手还插在裤兜里不拿出来,架子摆了个十足。
  苏青调侃他:“以前你总是忙得不见影子,升了后反而闲起来了。这是不是就叫饱暖思□□啊?”
  “思什么□□啊?我每晚思的都是你。”他捏了一下她下巴,笑得暧昧。
  苏青:“……”
  ……
  在招待所的日子,四人咬着笔杆盯着电脑一直忙活,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敲完最后一个字,世珍四肢一摊就倒在了桌上:“干的比牛还多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妈的,我毕业后绝对不干这行,我要转业。”
  苏青白她:“当初报考时,你干嘛选这行?白白蹉跎了那么多年。现在才后悔?晚了。别忘了,你是入了军籍的。”
  世珍生无可恋。
  庄瑜感到好奇:“你们还当过兵啊?是保留学籍,中途去当两年那种吗?”
  她和吕瑶是后来调来的,以前在南京上的学,不知道她们这段。
  当初苏青和世珍这一波被选去基地培训时,满打满算就几百人,名额少得可怜,也算凤毛菱角了。不过完成培训后,那一身军装她们就没穿过。
  世珍爱美,性子活泼,觉得那衣服太单调,苏青却嫌太高调。
  苏青给庄瑜解释:“不是,是临时政策征调,当时啊,海淀这边好几个高校很多系都被选中了,就我和世珍几个去了,满打满算200人吧。”
  庄瑜想象不出来,眼睛闪亮,透出歆羡:“那你们现在也是军官啰?什么级别啊?”
  苏青和世珍互觑一眼,齐齐笑了。
  世珍一摆手,满不在乎道:“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啊?就一中尉,你要喜欢啊,给你得咧。”
  庄瑜心里一空,有些不大舒服。自己心心念念想得到的,在这两人眼里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她笑得勉强:“一般军校的国防生,毕业也就是个尉官吧,已经很不错了。”
  “哎,咱们这种就挂个衔,听着好听,没分配也没津贴,纯忽悠人好听的,目的啊,就是要咱们努力干活,顺便毕业后打一桩子,把你留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免得你转行干别的。说好听点叫留住人才,避免资源流失,说难听点啊,就是圈地养牛。”
  世珍想起这个就觉得颓丧。
  敢情他们这行还是稀缺人才,得想着法子变着法子套牢了?
  这比喻说得苏青都快翻白眼了,推搡她:“别口没遮拦的。怎么就没用了?这是极高的荣誉,以后咱们往上升啊,这就是资历。而且,在那种基地里待过的人,肯定比一般人更吃苦耐劳吧?甭管是公家还是私家的,以后选人首选咱们这样履历光鲜又勤劳的小蜜蜂。”
  世珍刮目相看,惊喜地上下瞅着她:“行啊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你也别干这行了小青儿,干脆去干传销得咧,保证赚得盆满钵满。”
  “杨世珍!”
  世珍躺进被子里装死,隔着被子,声音瓮声传来:“已死,有事烧纸。”
  苏青操起一个靠垫砸她脸上,隔着被子使劲砸:“德行!”
  ……
  到了项目交流那天,四人起得很早,还都穿了小西装。大冬天的,实在是冻得受不了,为了形象,里面愣是只穿了一件衬衫和保暖衫。
  出发前,苏青每个人发了六片暖宝贴:“都贴上,赶紧的,免得冻成汪。”
  世珍抚摸着薄薄的暖宝贴,哀怨看她:“就是贴六片,也得冻成汪啊。”
  “那有什么办法?”苏青拍着她肩膀安抚她,“也就路上冷一冷,这次咱们是在室内进行交流的,有暖气,忍忍吧。”
  四人一起叹气。
  可等到了地方,她们发现,只有她们四人穿了西装,其余人要么大衣要么羽绒衣,进楼时,都拿看西洋镜似的目光打量她们,犹如看着四只智障汪。
  世珍二话不说,回头掐住苏青脖子:“谁他妈跟老娘说今天一定要穿西装的?”
  苏青被她掐得上气不接下气,狠狠拍她手,据理力争:“是谁说我说的有道理,非要坚持今天穿西装的?”
  她是□□,世珍就是往火上浇的那一桶油。
  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苏青颓然,松开了她。两人叹了会儿气,过了会儿,哭着抱成了一团。
  会议有些无聊,前面大半个小时都是在谈社会主义建设的价值观,以及以后应该如何如何努力,如何如何更好地投入科研事业,为祖国的未来添砖加瓦。
  这种场面话,苏青都听了不下上百遍了。
  世珍附耳过来说:“要不先出去透个气。我看李院长这架势,不谈个两三个小时还不到正题呢。”
  苏青点头,两人猫着腰从边上蹲着从侧门出去了。
  到了外面过廊上,都舒了口气。
  世珍这才敢大声说话:“李院长怎么这么烦啊,车轱辘话来回说,他也不腻歪?我都能背了。说好的学术研究呢,准备了那么久,我都等着了。”
  “估计下午才真的开场吧。”苏青也是无奈。
  这种开场白也是个传统,例行规矩,不说就像结婚办酒宴没放鞭炮一样,总觉得缺点儿什么,可这开场白要是太长了,也叫人受不了。
  这会有上下两场,还有明天的场次,所以两人也不急。
  苏青低头翻资料,不远处的砖红广场上驰来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径直停在孔子雕塑下。许闵昌从驾驶座下来,飞快地开了后座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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