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还没灯,苏青差点摔个狗啃泥,幸亏沈泽帆和肖望一左一右搀住她。
沈泽帆摇头:“笨哪。”
这都快成他的口头禅了,以前就常拿来说她。
还是肖望好心,打开手机开了电筒,一帮人很快上了三楼,进了最左边的一家。
里面音乐振聋发聩,回环曲折的道两边都是一个个包间,灯光闪烁,五颜六色,像一个大型的迷宫。
苏青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头都开始晕乎。
沈泽帆扶住她,拍拍她脸:“不会吧?我小姑三天两头来嗨啊,你是她徒弟,怎么这么菜啊。”他说这话时,眼睛里还带着笑呢,分明是在嘲笑她。
苏青心里有气,打开他的手。
沈泽帆拉住她:“别乱跑,要不小心被人拐了,这么多房间我上哪儿找你去?”
苏青不说话,反正也反抗不了。
……
包间大,四周都是皮质的软包,没亮大灯,只闪着紫色的壁灯,照得四周暧昧又旖旎。赵坤出去了趟,回来后带回来一大堆烤肉,还有一罐罐酒。
一哥们儿试了试话筒,点了歌就歇斯底里地唱起来。
赵坤丢了烤串,起身就一脚踹开他:“快别嚎了!不知道还以为这发生命案了呢!”
这哥们儿不服气,掐住赵坤的脖子就和他扭打起来,倒在沙发里笑笑闹闹个不停。
气氛嗨到极点。
苏青不习惯这种场合,有点不安,摸了罐鸡尾酒来喝。这种以前她大学里和舍友在寝室偷喝过,不会醉。
沈泽帆好心地递给她一根管子。
“我又不是小孩子。”
沈泽帆抬手就帮她插了进去,拍拍她脑袋:“这样喝方便。”
苏青也不坚持了。
他又拿来烤串,撕了一片送到她嘴巴。
虽然这气氛够乱了,苏青还没傻到家,伸手接过来,自己送进嘴里。回头就见他望着她促狭地笑:“干嘛不吃我喂你的?”
“你当喂狗啊?”
还别说,他这动作、这姿态啊,特像以前喂他家大金毛的架势。
赵坤嫌唱歌无聊,要跟人划拳,最后轮到沈泽帆。沈泽帆嫌他烦,干脆输给他了。赵坤以前不敢跟他放肆,但今天喝高了,看他心情也不错,失了分寸。
他把话筒凑沈泽帆面前:“帆哥,你有女朋友吗?今天,你非得交代了。”
“我为什么要交代啊?”沈泽帆冷笑,可不买这账。
赵坤说:“你输了啊。”
沈泽帆懒懒说:“哦,那又怎么样?”
赵坤愣住。
这耍无赖耍的。
苏青觉得无聊,渐渐的,人也有些困了,躺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沈泽帆把自己衣服脱下来给她盖上,抬了抬她上半身,让她的脑袋枕自己腿上。
肖望都觉得辣眼睛,过去推他胳膊:“真瞧上了?”
“什么瞧上?”沈泽帆低头看枕在他腿上熟睡的人,忍不住一笑,拨了拨她的头发。
“还跟我装蒜?”
沈泽帆懒得搭话,专注看苏青。
小姑娘睡着了比没睡着还可爱,可能是侧躺着的缘故,嘴巴微微翕张,喝了点儿酒,脸蛋白里透红,有些微醺,看着天真纯善,眉宇间又有种妩媚。
像他小姑以前养的一只小奶猫,惹人怜爱。
还没踏出校门,没见识过社会险恶的小姑娘啊,就是这么稚气未脱。就比他小四岁,却像比他小了一轮。
沈泽帆挑了一绺她颊畔的碎发,捏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搔她的脖颈。
苏青痒,皱鼻子,手在虚空打了一下,似乎梦见了苍蝇。
沈泽帆乐得不行。
肖望都看不过去:“差不多得咧,以前就老欺负她,现在长大了,不是小姑娘了,给人家一点体面。睡觉还不让人安生?”
“我乐意。”
沈泽帆语气淡,肖望却听出了一股挑衅。
他苦笑,不跟他计较,半晌,噙着笑意说:“真这么喜欢,抱回家当老婆呗,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
第11章 禽兽啊
隔日,沈泽帆把苏青送到后就回了驻地。
他现在的机关就驻复兴路上,办公区和营地隔不远,前后算一个院,回家也方便。不过这边有分配房,他和褚越平一样,平时很少回去。
这日早上去办公楼那边,陆平谷问了他一些近况。
沈泽帆军姿齐整,手贴裤缝上,看不出一丝错漏,大声说,首长,一切都好。
陆平谷原本在喝茶,听到这话操起桌上一个镇纸就朝他扔过来:“一切都好?昨儿个三营的伙房都被水淹了!你人上哪儿了?”
沈泽帆躲得快,镇纸没扔他头上,反而被他笑着一弓腰接住了,起身,在手里掂了掂:“昨儿我休假,回家了。”
休假是真的,回家是假的。
可谎话说得溜,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是真的。
可这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劲。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为什么急着否认呢?心里有一块地方像是在发酵。
陆平谷没好气:“你手里那帮人都是饭桶啊?水淹了不知道打电话?一个个拎着桶去舀。舀到什么时候?晚上7点折腾到大天亮。”
心里也纳闷,这人不耐烦回去听人絮叨,很少休假,以前有假也是能不休就不休。
“打什么电话?消防啊?”沈泽帆这张嘴也是毒,嗤笑,“拿着喷枪朝窟窿眼儿里再打上几个洞?那也别排水了,直接堵上,养几尾鱼得咧。”
“你还有理了?”陆平谷这下操起的是手边的烟缸。
沈泽帆忙抬手:“我不对我不对,回头一定好好教育这帮二愣子。”
“赶紧的,回去瞧瞧。”陆平谷赶人,嘴里还嘀咕,“这营地设施也够破了,跟老李说了不下十几遍,这厮一直左耳进右耳出。”
“只要您一句话,我拿绳子给他绑起来,晚儿堵食堂旁那林子里一顿闷棍,不愁他不软。”
“你当你是土匪啊?”看着就来气,陆平谷挥挥手把人赶走。
沈泽帆又给他敬了个礼,腰板挺直地迈着长腿出了门。
回去,他把人纠集到广场,背着双手绕着他们走了几圈,上下打量,就是不说一句话。
手底下的人差点被他整疯。
有人忍不了了:“营长,你有话就说行不?这是要干嘛啊?”
沈泽帆摘下军帽就朝他飞过去:“没让你说话你就给我闭嘴。”
小伙子揉着脑袋腹诽,长得像个贵公子,这脾气啊,就一土匪!
一群人陪着他站了一下午才让解散。
临了了,他跟他们说,练练你们的耐力,还有,回去记得把食堂那俩窟窿眼给堵了。
一人叫苦:“耗子咬的,堵不上啊。”
沈泽帆一巴掌扇他脑袋上,拎着人衣领子就往厨房走。几人早聚在梯子下面讨论了,脸色认真,像是对待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似的。
沈泽帆过去,一挥一拉就扫开了一片人,卷起袖子,整了整梯子就爬了上去。
小李在下面提醒:“小心啊营长。”
沈泽帆猫着腰看了会儿,直了身,抬手跟他要东西。
等了老半天没人应。
沈泽帆往下一看,几个兵蛋子仰着头跟他大眼瞪小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玻璃胶啊,不堵上继续漏?明儿还吃不吃饭了?”
一堆人如梦初醒,四下里奔走,不一会儿就捧来了一大堆。
要么一样没有,要么拿来一堆。沈泽帆没话说,也懒得说,拿过来就开始补。从早上忙到下午,终于给堵上了。
……
过两天下了场小雨,苍蓝色的穹空像蒙上了一层稀薄的阴云。苏青向来不喜欢这种天气,灰蒙蒙一片儿,让人的心情也有些懒怠,恨不能伸手给它揭去。
下午没有课,杨惠珊拉着苏青去了躺苏家坨。路不远,路上却折腾了个把时间。
杨惠珊的脾气没世珍那么暴躁,但也半斤八两,把车往路边一停就拉着苏青上了山。苏青觉得这样乱停车不好,万一一会儿给贴了罚单呢?
车是世珍的,回头还不被她揭下一层皮?
杨惠珊说:“没事儿的,以前我来过,停这儿没人管。”
山路崎岖,爬到半山腰苏青就累得气喘吁吁,仰头望去,葱郁的山林中佛塔林立,气象庄严,山间隐隐传来钟鼓声。
自古晨钟暮鼓。
苏青抬手看了看表,才发现已经很晚了。
“还去吗?”她问杨惠珊。
“当然,以前也来过几次,可每次都迟,爬到半山腰都放弃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苏青卯足了劲陪着她爬,也跟她说话,试图转移注意力。
她都没力气应了,杨惠珊劲头还挺大:“说来你不信,每次回去啊,求姻缘的姻缘泡汤,求财运的结果丢钱,求学业最后该科还得重修。自此我得出一个结论,凡事不能半途而废。今儿个不登顶,我就赖这山上不回去了。”
这就是不开车上来非要拉着她步行的原因了。
苏青挺不能理解的:“这是你的心理作用。”
杨惠珊最终还是登顶,比她快了一步,爬上一尊石狮冲她挥手。苏青摆手示意她下来,她不解,就听见后面“吱呀”一声,禅院里出来两个穿□□的僧侣,也不知和她说了什么。
后来,两人一块儿被轰下了山。
走到山麓,杨惠珊一屁股坐倒在地:“不走了,走不动了,脚板上都给我磨出仨水泡了。”
苏青说:“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杨惠珊气得扑腾双脚,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苏青叹气,跟她伸手,拿了钥匙打算把车开过来,结果车还被拖走了。
“你不说停那边没人贴条吗?这都给拖走了。”苏青懊恼地掏手机打电话,问了原因,才知道上边有个重要领导今天来这儿视察,这一带也成了清空区域。
“现在怎么办?回不去了。”苏青无奈看她。
杨惠珊和她瞪眼,比她还委屈:“叫车吧。”
“这鬼地方,上哪儿叫啊?”
正僵持着,旁边擦过一辆军卡,都过去前面路口了,不知道为什么又退回来。苏青下意识抬头,就看到深色车玻璃缓缓降下来,沈泽帆在里面对她们笑,眉宇英朗。
“这是怎么了?”
他不咸不淡地问一句,可眼睛里都是坏笑。
苏青可不想让他看笑话,嘴里很硬气,哼哼道:“没事儿。”
杨惠珊没她这么有骨气,把她推一边,径直过去,趴人家车窗上套近乎:“哥哥,我们车被拖走了,没法儿回去了。您看,我们两个小姑娘,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怎么办啊?”
“好端端地停着怎么还能被拖了?肯定是不遵守规则,违法乱纪了。”他回头对副驾座的小李煞有介事道,“这种车啊,还就该拖。”
他板起脸时一本正经,半点儿不像开玩笑。
杨惠珊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心虚气短,讪讪地收回了扒拉着车窗的手,回头看苏青,目光带着恳求。
苏青都看不过去,把她拉到一边,对沈泽帆怒目而视:“不帮忙就不帮忙,欺负人干嘛?”
沈泽帆不但不生气,反而对她温润笑:“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天生就长着张让人欺负的脸?”
苏青胸口一滞。
小李在旁边看得咂舌,这位主儿平时可是很难得搭理人的。
难道是老相好?也不像啊。不过,认识是肯定的 。
苏青拉着杨惠珊的手就走。
杨惠珊叫苦不迭,一瘸一拐翘着长了三个水泡的脚,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哀嚎:“我就是安徒生童话里活生生的美人鱼啊,呜呼哀哉,天妒红颜!”
“少贫了。”苏青翻了她一眼。
有这力气早回校舍了。
后面一辆军卡慢悠悠跟在她们身边,不时鸣一下喇叭。沈泽帆叹着气,声音不大,但是清晰笃定:“借过借过,别妨碍公务啊。”
苏青拉着人躲到右边,他又驱车跟到了右边。
她拉人到左边,他也跟过来,简直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打不死,甩不掉,还死皮赖脸在一边说风凉话。
苏青忍无可忍,气得眼圈儿都红了。
怎么有这样欺负人的?
她松开了杨惠珊的手,回头走到军卡前,张开双臂拦住了他。
苏青冷冷望着他。
隔着车玻璃,沈泽帆气定神闲地坐在里面,也和她对视,和她微笑。
两个人,对峙良久。
苏青认命地点着头,掏出手机,直接打给沈诗韵,还当着他的面儿打,播出号码后生怕他看不到,放到他面前扬了扬。
沈泽帆的脸色变了,拉开车门就大步过去,去夺她的手机。
苏青倔劲儿上来,把手机狠狠抱怀里,死活不让他碰。
“几岁了还打小报告啊?小畜生,看我怎么收拾你。”沈泽帆从后面抱住她,把她整个人禁锢住,空出一只手去夺手机。
抢来抢去,眼看城池就要失守,苏青一急,一塞就把手机塞到了内衣里。
沈泽帆动作顿住。
背光的夕阳里,他低头看着她。
苏青脸上一阵火烧火燎的,不敢跟他对视。可过了会儿,人慢慢镇定了,心里反而起了逆反心理,回视他,莫名多了几分底气。
还有几分得意。
那小眼神啊,似乎是在说,来啊,有本事你来拿啊。
沈泽帆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绷了会儿脸,忽然收起了眼中怒意,弯下腰,对她施施然一笑:“你以为我不敢啊?”
苏青一愕,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就在同一时间,沈泽帆捞起她扛到肩上,大步朝车里走。苏青不住扑打他,嘴里喊着“救命”,朝杨惠珊投来救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