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位被他施以法咒,先前明明已经能够感应到老太爷的微弱气息,怎么供桌倒地一会儿,这股联系就忽然断了呢?
伸手掐诀,半响,老者眼眸闪过一道暗光。
大头的头有常人的三倍之大,鼻口积攒于一处,可以说是寻人找物的好帮手。
他与‘头头’相伴近三十年,因其鬼气薄弱,只做探寻用处,从未有过术士发现它的踪迹,人鬼配合间,曾坑害过无数术士,却没想到这次,竟在阴沟里翻了船。
鼻尖臭意弥漫,强压下心中的烦躁,他拎起桌上的座机拨了一通电话。
三声忙音响过,对面的声音似乎隐有疲惫。
“天赐,你有何事?”
瑟缩在火车站的一角,黄百鹤的面上尽是颓色。
许久并未出村,他未曾想到人心竟变得如此歹毒!
身上的积蓄全被偷尽,扒手如同吸血鬼,只给他留有五角硬币傍身。
“师兄,我遇到硬茬了。”
虽听出对面语气不对,可心中发急,白发老者只一股脑将自己的烦忧说出,“'头头'不知去向,老太爷坟上的转气之术也被对方破坏,我现在束手无策,只能求你能过来帮忙。”
二人自小感情就好,再加上这事牵扯到老太爷的身上,想也没想,黄百鹤就接口道,“你别慌,对方是何人?身处哪个城市?”
“何人我暂不清楚,只知道对方现在正在S市中。”
顿了顿,白发老者叹道:“老太爷生前最是疼你,眼看着转气之术就要大功告成,你一定要来帮帮他啊……”
后面的话,黄百鹤半点没听进去,满脑子循环着‘S市’这二字,他的心不由砰砰直跳。
自己的借命之术于近日被人破坏,师弟的转气之术亦于近日被人破坏,两件事的出手者皆来自于S市,这让他不由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考量。
半响,他打断了正在絮絮叨叨的师弟:“天赐,你快跑吧,我怀疑是道教协会的老家伙冲咱们出手了。”说话间,起身朝站台方向走去,“听说最近连手机通话都会被人窃听,我不和你多聊了,咱们有缘再见。”
直到电话被对面挂断,黄天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师兄必会帮他,却没想到对方竟说让他逃跑。
二人皆是孤儿,战乱时分,若非老太爷庇护,早已沦为阴间的孤魂野鬼,老太爷亡故,因缘巧合之下,二人拜入玄门学习秘术,当了一辈子大师,钱财手边过,福缘亦有时,临到晚年,他没什么心愿,只想报了老太爷当初的恩情。
目光朝坟地方向望去,片刻之后,他的面上划过一抹坚定。
——
月上柳梢。
易夏到家之时,时间已经临近十点。
将带给易妈妈的花甲粉放于桌上,喊叫几声,屋中并无人应答。
来到母女二人的‘秘密基地’,只见冰箱顶端赫然贴着一张纸条。
——‘妈妈今天去拿行李,夏夏如果回来早了,可以先吃点零食垫垫肚子。’
拿行李?拿行李竟然会耽误到这个时候吗?
撕下纸条,易夏拨通了易妈妈的电话,嘟声音过后,耳机听筒传来了自动回复的温润女声。
自动关机。
虽不明白易妈妈去了哪里,但早起离开之时,易夏曾为她卜过出行吉凶,卦象虽不算极好,但显然没什么大祸发生。
手机从耳边放下,不肖片刻,铃声却又再次响了,低头扫了一眼——应淑媛的电话。
“易大师,您总算我接电话了。”
对面语气急缓,易夏有些不解,“你又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啊?没有没有。”
渣男只知与小三到处玩乐,医院也被她勒令不许通知家属。
陷于安乐窝中,恐怕那二人现在都还做着等她死后好继承财产的春秋美梦!
坐直身子,她从邮箱中翻出齐青发过来的合同方案,边浏览边随意道:“网上的动态您都看到了吗?”
“什么动态?”易夏仍旧不解。
“您也没看微博吗?”
电脑开着,发送文件异常方便,随手截图,应淑媛将热搜内容传至她的扣扣,“您看一下企鹅消息,您和韩萌的账号的信息同时登上了热搜榜单。”
语音落毕,听筒内一时陷入了沉默,隔了半响,才听大师又再次开口。
“所以呢?”
对面语气淡淡,应淑媛的心中有些上下打鼓。
“您……”早已组织好的语言忽然凝在唇边,脑中不断筛选用词,良久,她终于问道:“您对网红行业感兴趣吗?”
易夏正在从包中掏着书本,听到这话,手边的动作有片刻停滞,“什么是网红?”
身处201*,应淑媛没想到竟还有人不知网红二字。
顺着千度百科的内容解释一遍后,她郑重道:“我这几天有查过关于玄学的事宜,算命先生怕五弊三缺,大都选择牺牲财运来换取自身平安,我虽对您的事情一知半解,但见您不肯收我酬劳,想来也是对此事有所顾忌。”
易夏挑了挑眉,“你继续。”
清清嗓子,应淑媛将目光对向桌面上的合同资料。
“互联网时代,名气变现极为简单,网友所需,只是一个有趣的关注平台,只要你有才华,网络上就有你的一席之地。
网红以自身名气为产品,吸引粉丝为他们进行买单,有人靠广告收入挣钱,有人靠服装仿品挣钱,更有人靠假货化妆品赚钱……当初我建号送您,只是想让您对顾客有更多的选择余地,然则这个账号突然乍火,您难道就没想法将它做大吗?
靠玄学手段得来的酬谢您不敢收,但若是正常运作下得来的钱财,收用起来就应该没有负担了吧?”
易夏:……
“我考虑考虑。”
考虑就是有兴趣了。
眉眼中沾染笑意,应淑媛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心希望大师能过的好些,‘重生’一次,她只求能回报所有对她好的人。
电话挂断,易夏心中大致有了轮廓。
她倒不是真没听过‘网红’这个词,记忆中的原主虽说缺乏信息接收渠道,可无论是电视中、地铁口、公交站台抑或街头巷尾,总能看到些手持长条杆子的人在对着手机尬聊。之所以让对方复述关于‘网红’的想法,一是为了对此行业了解的更深入些,二就是为了搞懂对方的真正意图。
索性,对方并没有让她失望。
夜色渐晚,手边的习题也已经渐渐做完,眼角渐渐变得有些惺忪,刚从冰箱中掏出瓶冰牛奶准备提神,就听到门铃按响的声音。
开门一看。
易妈妈的面上尽是疲惫。
第039章
室内吊顶散发着柔和亮光。
目光与女儿对视, 易玲唇畔扬起一道僵硬的笑容,“妈妈到家晚了, 夏夏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话语出口时,连自己都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九点左右”, 说话间, 易夏将身子微微错开, “我还给您带了夜宵, 快进来吧。‘
空气中隐隐有香味传出, 门刚开之时, 易玲就有闻到这股味道,本以为女儿是买了自己来吃,却没想到这竟是为她而准备的, 不知怎的, 心中的委屈与愤懑,似乎全被这一句话给化解。
花甲粉味鲜,微波炉叮制的功夫, 那股鲜气又再次加重。
落座于沙发之上,拿起筷子, 易玲缓缓问道:“夏夏,你还记得奶奶吗?”
脑中逐渐拼凑出一个人影,只可惜距那时太过遥远, 对方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
摇了摇头,易夏垂眸在她手边扫过。
明确说要去拿行李的人, 结果却两手空空的回到了家中,再想到两人聊天时曾说过的一些琐事,她今日情绪不对的原因,其实不难猜到。
易玲抿了抿唇,“奶奶当初没抱过你几次,你不记得她也是应该的。本不想将这些事讲给你听,但你现在也大了,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妈妈希望你自己判断,应该如何对待这位至亲的老人。”
她的面色紧紧绷起,不断于记忆翻找着曾经的画面片段。
良久,才低声而又严肃的开口:“当年你爸爸遇事身亡,婆家的那些妯娌,以你奶奶为首对我趁火打劫,他们要祖屋,要赔款……为了不被这群吸血水蛭榨干,妈妈才带着你从村中离开。”
“十多年来,我未曾回过老家,还以为这辈子都跟她碰不到面,却没想到今日去前一任雇主家中,竟在单元楼下看到了她的身影。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脊背佝偻的蜷缩在墙角,一见我便出口成脏、索要钱款。”
人说老而为贼,婆婆却白长进了年龄,没长进什么本事。
听易妈妈讲完,易夏仔细在她面上瞧了一眼,看出她所说全是真话,眸光一时有些冷凝,“是谁告诉她的地址?我小姨吗?”
华夏国土辽阔,在茫茫人海中寻人,势必会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之前的十来年未被打扰,与易红一家发生矛盾后,麻烦便忽然找上了门来,说是与她没干系,易夏第一个不信。
叹了口气,易玲点头道:“是她。”
姐妹感情不复存在,她只为自己之前曾产生的些许愧意而感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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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针逼向十一点之时,易夏终于结束了与易妈妈的谈话。
睡裤中的手机微微有些发热,刚将其从口袋中掏出,就见一个未知号码显示于荧幕之上。
联想到之前聊天时的震感不停,没有多做犹豫,她将这个号码拉黑加入了黑名单之中,不到两秒,却又有另一个未知号码紧跟着在荧幕上出现。
易夏:……这还搭着伙来的?
做出了与之前同样的选择,她将电话关机,倒床便蒙被入睡。
与此同时,被挂断两通电话的一间病房内,某位仙风道骨的麻衣老道,却是怎么也无法安睡。
心中突突直跳,只要一闭眼眸,张天书的脑中就不由浮现了今日的惊魂一幕,另外几个老头说他大惊小怪,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的他,究竟离死亡有多近。
“老先生赤晴过目,眼眸中央有一道红丝穿过。”
“最近莫要常出门,尤其是不要去你经常出没的那些地方。”
当时只以为对方在戏弄于自己,但此刻想来,那大师明明说得有理有据。
“老王,你那边打通了没?”略有紧张的看了王老头一眼,张天书殷切道。
手机号码还是托了老王的某个客户查到的,为了弄明白自己究竟还有几天活路,他也算是豁下了这张老脸。
“关机了。”
“老李,你那边呢?”
“不在服务区。”
小小的病房再次被静谧占满。
几位褐发老头相视而看,目光中皆包含着难以言喻。
虽明白大师难请,可这位着实有点过了。
他们这群人合起来打了不下三五十通电话,对方一通都没有接听,不仅如此,连年轻人惯爱犯的手滑错误,这位大师竟都没有犯过。
该说点什么呢,总之很替老张头感到悲伤。
靠于病床的软塌上,张天书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算命不收金,等于白送命!
就连他们这些半瓶水咣当的神棍也没有免费替人算命的道理,大师透露了这么多信息却没有问他要一分钱,细思之下,只有一个可能成立——他的运势已衰,即将大祸临身而又无可避免。
只要一想到这里,张天书就觉得浑身都疼。
他可怎么办啊!
折腾了一宿,送走这些赶去出摊的老友,张天书不死心的摸出了手机。
拨号之前,目光扫向了前来为他换药的粉衣护士,片刻后,他的眼前忽然一亮。
制服……校服。
朦胧之中,大师昨天似乎是穿着校服来的。
——
午后。
结束了上午最后一节课,易夏跟着人流奔赴校外。
手机在昨日几乎被陌生号码打爆,甫一出校门,她就抬腿朝手机城的方向走去。
目光在校门边巡视,张天书紧张的看着一个个学子面孔,可由于学生实在众多,找了半响,都没有看到他想搜集的那张面孔。
见路过的学生都在朝他脖颈扫视,被害者想法升起,他的心中不由有些紧张。
一步、两步、三步……
正想转头避向墙角,就察觉手腕被人拉了一把,大眼一看,搜寻许久的大师此刻正站在他的眼前。
“您……”
刚出口一个字,身后就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望去,只见红砖与地面接触,粉碎成了一地的残渣。
愣了愣,张天书的心头猛然巨震。
第040章
虽明白最近时运不济, 可不过出来寻个人的功夫,就遇到了这样的小概率事件, 如果不是大师拉他一把,恐怕此刻碎开的就不是红砖,而是他的脑壳了。
想起自己之前推理得出的定论, 张天书觉得眼前一片灰暗。
“大师, 我……”喉头一哽, 唾沫顺着脖颈向下划去, “我是不是没救了?”
人人都不想死。
这世道变换日新月异, 他生平做尽了好事, 为的就是能够再多活几年。
下一刻,对方的言行让他有些后悔刚刚问出那一句话。
“你的印堂发黑,子女宫与财帛宫皆有青黑之相。子女宫主情感、财帛宫主财运、人若是这两个位置同时衰微, 那这运势是怎么也救不回来了。”
大师没必要说谎骗他, 说救不回来,那便真是救不回来了
身体变得骤然僵硬,张天书的面上一片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