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个老妇这样难听的编排一个小姑娘,真是有些为老不尊了!
勉强动了动嘴,好心女出声道:“那大娘,你就自己上去,我走了啊。”
“等等。”葛文芳阻拦道:“大闺女,这门锁得严严实实,我该咋进去啊?”
好心女无奈,“在门禁那里输入密码就能打开门锁,如果不知道密码,可以选择你认识的那位户主所居房号,跟他联系后,他可以帮你从里面打开。”
这话说的着实复杂,葛文芳反正是一句都没有听懂。
“啥玩意密码啊?”
她又不是没见过单元小区,人家那大门洞都是敞开了让人往里进,怎么易玲母子住的地方就这么奇葩。
“我不知道啥密码,就知道她住在几层几户,大闺女,你帮我按按呗。”
谁是你大闺女!
好心女再一次在内心里咆哮这句话。
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再麻烦的人她也不是没有帮过,因此只稍作踌躇,她便栖身向前走去,“大娘,你说。”
“十二层南户。”
好心女看了眼楼房走向,在密码锁前按下了121这个号码,半响,只听门紧锁内传出了声音。
“谁呀?”
易玲本在家里绘制符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练习,她制符的成功率已经提升到了百分之五十,如此成功率可以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考虑到自己是这样大年纪才开始上手,她觉得自己的天赋已然算是不错。
就在刚刚,琢磨许久的遁水符在她手下完成,正觉得高兴,便听门畔传来了急促的铃响。
葛文芳瞪大了眼,“玲玲?玲子哎,我是恁娘呦。”
功成身退,好心女正打算离开,就听到了这句土不土,洋不洋的话。
加快步伐,一溜烟跑离了这个方位。
而听筒对面,易玲整颗心则瞬间沉了下来,“对不起,你找错人了。”
葛文芳连声说道:“找什么错人,易红都告诉我了,你就是住这个地!别以为拽着普通话我就听不出来你的声音,你嫁给我家夫仔那么多年,别说声音了,你化成灰我都能把你给认出来!”
想要挂断听筒的手顿住,易玲重新将天线撸直,“肆意扰民是要被抓到警察局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如果你再无故拨通我家内线,我会选择进行报警。在此提前给你告知。”
“另外,如果觉得我是你儿媳妇,你可以拿出婚姻证明抑或户口本、结婚证之类的东西去警局进行证明,如果情况属实,警察会带你以调节家庭纷争为理由敲响我的家门,希望你下次做事不要这么莽撞,旁人不一定会有我这么好说话。”
“你这个……”葛文芳怒目圆睁,“喂、喂!”
察觉听筒内一片忙音,她恼嗔道:“小娘皮居然长本事了!”
她万分确定,对面的人就是自己那离家出走了近十五年的儿媳妇易玲,只是要让她独身一人去警局请人,她一没有那个胆量,二没有那个证据。
毕竟搁他们那地,结婚哪需要办什么证啊?
两家人坐一起办个席面就是极体面的一件事了,若是请村长开具婚姻证明,即得费钱备礼,又得费事请客,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思索半响,葛文芳直接坐于单元前的花坛边上不走了。
反正她请了一整天的假,她就不信,易玲会躲在家里一直不出来。
——
道教协会。
S市分部办公大楼。
一身黄皮马褂,廖宗元雄赳赳,气昂昂的行至会长办公室,正打算推门给老周一个惊喜,只听里面传来二人的低声谈话。
“这事真的不告诉老廖?”
“不告诉了,要是知道了他心里不定有多难受。”
“可他们毕竟是最好的朋友啊,逝者已斯,纵使有再大的过节,活人难道不应该去送对方一程吗?”
“你又不是不清楚个中经过,若是你差点被害死,你有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原谅对方吗?不说了,说出来反而尴尬。”
“我……”
老李正想继续争辩,忽见房门从外推开,而后刚刚与会长共同讨论的主人翁之一赫然出现于眼前,“老廖。”
“你们有什么事背着我?”廖宗元沉声道。
室内的两人对视一眼,周从军缓缓转身,“老廖啊。”
常言道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可经查穆策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恶事,却由此而殒命身亡,使得他们的恨还没有完全产生,便被这样的意外打碎的支离破散。
他眉眼复杂,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事情的经过。
廖宗元频频蹙眉,“有事说事,别用那种娘不唧唧的眼神看我。”
周从军哑然,许久过后,他叹气道:“你应该猜到了,穆策没了。”
廖宗元确实已经猜到,可心内的猜测被人亲口承认,他便再也无法欺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他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平心而论,廖宗元确实恨穆策不顾情谊将他置于险境,可归根到底,他只想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论是做苦力,关监狱,还是被处以量刑,都好过人就这么没了啊。
第095章
待将事情经过全部叙述一遍后, 周从军总结道:“穆策是在潜逃当日没的,我跟老李赶到现场时, 他的额头顶着诺大一个血窟窿,警方判定是为……仇杀,但由于协会内没公布穆策去往H市的目的, 所以他们的这个判定是有误的, 我和众人一致认为, 他极有可能是被那背后之人给卸磨杀驴了。”
道教协会成立许久, 做了不少好事, 却也碍到了许多人的眼。
不说国外, 仅国内也有许多想让他们内部涣散的
廖宗元腿有些软,勉强扶着墙角问:“有没有查到穆策为什么会这么做?”
看他这样,周从军心内着实不太好受。
好好的兄弟老友, 非得与豺狼为伍, 怎不知他们连自己人都会咬伤,更遑论这贪图财务的
外人呢?
紧了紧拳头,周从军出声道:“为了钱。”
“穆策年轻时有一个情人, 跟他在一起时两人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可苦于穆策那时籍籍无名又一无所有, 女方家长不同意,硬生生拆散了两人。殊不知……他们自己的闺女当时已有身孕。”
“两人分开后,随着月份越来越大, 女方家长渐渐得知了此事,原想让闺女把穆策追回负责, 可穆策那时已远走他市,苦于无法,二老只能随便将闺女嫁人。”
“缘分有时就是这么巧,一月之前,这女人与穆策在一所超市碰到了面,相谈之下,穆策得知她已经离异,且独身一人带着孩子在S市讨生活,他原本只想把女人当普通朋友一般相处,可见面次数多了之后,对方透露出一个消息,她独自拉扯大的孩子小兵,是穆策的亲生骨肉。”
好大的一盆狗血灌入廖宗元脑中,微微愣怔,他咽了口唾沫:“亲子鉴定做了吗?”
“这是自然。”周从军笑得无奈,“若不是亲生的,他又何苦为了那患病卧床的孩子铤而走险,毕竟若是你提前将那法器送检,他的行动则会被暴露无遗,他在赌,用你们两人十多年的友情做赌。”
廖宗元胸口发闷。
是啊,若不是自己信任穆策,这一系列事又怎会发生?
穆策赌赢了,他却输的彻底。
“你刚刚说患病在床?他儿子得了什么病?”
他想不通,这么些年来,穆策手上少说攒有千万,为何要想不开的断自己后路。
周从军抿嘴,“肝癌。”顿了顿,又补充,“晚期肝癌。他听说M国一研究所内开发出了抗癌药物以及一系列抗癌疗程,只不过要价奇贵,治好更是需要天价。”
“他跟你不同,他的财产只有一部分留存自用,其余的大部分都捐给了靠谱慈善机构,未防被人说哗众取宠,这事协会内只有我知道,所以他没钱,也没那个能力将孩子送出国医治。”
廖宗元此刻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人都有难言之隐,做了恶事之人更大多都是为情所迫。
他怨穆策,怨他出了事不向自己求助,怨他为了亲人就将友情置若不闻,白瞎了两人十多年的交情;更怨自己,怨自己心太软,直到这时……都无法将他恨之入骨。
“葬礼在什么时候?”
周从军愣愣,“就在今天下午。”
*
S市有一丧葬陵园,距离火葬场不过三里路程之远。
难得换上一身西装,廖宗元忽略周身的不便之感,只一心将目光对向水晶棺中那双眸紧闭之人,眼内氤氲起的湿气始终凝聚在眼中,虽不舒服,可临到棺材要被工作人员拉走之时,他才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嘴唇嗫诺,廖宗元低声道:“你糊涂呀!”
一句话使得场内之人皆再次红了眼眶。
抽搐哭泣声此起彼伏,侧旁的一挽发女人忽然道:“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向他坦白了孩子的事,他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错事。”
廖宗元向侧旁看去,只一眼就察觉到了对方面相的不对。
这是……在说谎?
“你孩子得的是什么病症。”他一把拉住女人的手腕。
脸上浮现愕然神色,田琳琳眼眸低垂,再次挤出一滴泪珠,“肝癌。”
“去你妈的肝癌!”
盛怒之下,廖宗元忍不住爆了粗口,“你阴骘宫饱满肥厚,一看就是不缺子女运的人,若真是肝癌,又怎会生有如此面貌?我可是听说你只有田武兵一个孩子。”
听他这么说,居于前方之人皆将目光对准女人面颊。
在场之人大多都是玄门中人,先前沉浸于老友离世的难过中,所以没怎么注意这个女人,此刻仔细一看,才发现老廖说的果真没错。
子女宫如此厚泽,儿孙怎可能患有绝症?
要知道面相总是时有改变的,若她没有撒谎,面颊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一个样貌。
四周一时间声讨无数。
“你说,如此欺骗老穆是何居心?”
“居然拿孩子健康来开玩笑,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母亲!”
“假仁假义的来参加葬礼,别是想又欺骗我们这些老家伙为你埋单。”
“是啊,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老穆怎么会得到这样的恶报。”
……
侧旁的谩骂不绝于耳,慌乱之下,田琳琳不小心跌坐于地面。
泪滴如同断了线一般淌满全脸,半响,她吼道:“够了,闭嘴,你们全都闭嘴!”
声音嘶哑,颇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小兵没有得肝癌,可他得的是多发性肝囊肿,严重情况下,更是可能会直接癌变的!我之所以虚夸病情,只是想为孩子以后可能遇到的病变多些保障,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啊!”
廖宗元怒瞪向她,“可肝囊肿压根不需要那么多钱,如果不是因为穆策轻信了'有抗癌药物产出'这个消息,他怎么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凭他的赚钱能力,供养你跟孩子一辈子完全不成问题。”
“谁要和他过一辈子!”田琳琳不甘示弱的对向对面,“他在我们母子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了我们,我明明说了愿意和他远走高飞,可他却因为那可笑的自尊心而抛下了我,使我不得不大着肚子嫁给一个自己厌恶的老男人,而后被夫家嫌弃、谩骂、殴打!我又怎么会与这样一个造成我痛苦之因的人再在一起?”
说到这里,她忽然咯咯笑起,“要男人有什么用?我只要钱,只要能让我儿子安享一生的钱。他欠了我们母子,这是他应该给的,我虽对他的死感到愧疚,但若是重来一次,我仍然会选择这么做。”
“你……!”
气血上涌,廖宗元脑袋被搅得有些晕眩,“他不是不想找你。”
原本看对面盛满火焰的眸子,田琳琳以为自己将面临一场盛怒下的谩骂,未料对方只语气平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直让她觉得满是哑然,“什么意思?”
“穆策离开你是在十年前吧?”见她点头,廖宗元疲惫道:“十五年前他初到S市,曾与他有过三两交情的我向他介绍了个活,不想那活牵扯甚广,期间不仅有不少人伤亡,幸存者还被逮捕入看守所几周游,那活做完,他得了近十万的报酬,原想回老家证明已有娶你的实力,不料回去后,却得到了你已经与他人结婚的消息。”
“那是什么时候?”
“似乎也是在六月份。”脑中仔细回忆了一遍,廖宗元肯定道:“我记起来了,是在六月十八。”
田琳琳愣在原地,“六月……十八?”
嘟囔完这个日期,表情缓缓变得复杂。
如果他能提前回来一周,只要一周,那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想到这里,泪如雨下。
*
火葬场大厅的租用时间有限,在会长将祷词念完之后,众人如潮水般退向厅外,唯独留一人卧坐在原地久久不动。
周从军杵了杵身侧的人,“你把人家搞懵了,你不去把人叫出来?”
廖宗元朝女人方向望去,“我不去。”说罢,直接大跨步走出大厅。
他只是想将因果全都说清楚,不代表他认为女人的行为是对的。
她有权利知道,她因自己的欲念害死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并没有对不起她。
周从军忙跟上前去,“不能把人放这里不管啊。”
“工作人员会赶她走的。”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