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所有的菜都分了两份,一份让人送到住院给谢宇和刘氏,另一份让人送到书房。
秦嫂子没忍住好奇心,上前问道:“少夫人厨艺了得,师承何人?”
梁蕴接过吉祥递来的丝帕,擦了擦额上的薄汗,甜甜一笑:“嬷嬷教的。”
“没想到徐嬷嬷厨艺如此高明。”秦嫂子说道,突然转念一想,又说:“不对啊,徐嬷嬷不是才刚来府中一年左右,而且也没见她来厨房中教导您呀。”
梁蕴正准备回答,吉祥抢过话来,说:“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秦嫂子了,咱们少夫人还得回去沐浴呢。”
“是是是,奴婢知错了,少夫人慢走。”秦嫂子也意识到自己逾越了,连忙让开身子让梁蕴离去。
吉祥见秦嫂子也算识相,看在如意的面子上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吉祥虽然也很是好奇,可不但没问,还提醒梁蕴说道:“少夫人,下人打听主子的事情是不应该的,咱们不必理会。”
梁蕴微微一笑,道:“这个说了也是无所谓的,不过既然你也这般说,那我以后会注意的。”想来吉祥也是为了自己好,徐嬷嬷以往也说过,跟下人不能太热络,不然有些人会起了不好的心思,那崔嬷嬷就是个好例子。
……
梁蕴在沐浴之时,饭菜就各自送到了两个院中。
谢宇和刘氏自是没胃口的,吩咐撤下去。
送菜的婆子很是伶俐,恭敬地说道:“这是少夫人亲自下厨做的菜,老爷和夫人好歹也吃一两口,不然少夫人可得要伤心了。”
“蕴儿下厨了?真是有心了。”刘氏心中烫贴,让婆子将菜置上。
婆子将菜放下,菜香扑鼻,刘氏与谢宇随即便感觉到了饿意。那婆子特意地说道:“这可是少夫人亲自掌勺,全程不经他人手。”
“蕴儿还会做菜?”刘氏惊讶地扫了桌上的三道菜式,有些不敢置信。
谢宇比较干脆一下,他直接取过筷子朝那酸溜土豆丝夹了一些放进口中。酸味儿刚刚好,让人觉得更加饥饿了,那土豆丝还带着微微的粉脆感,他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进嘴。
“怎么样?”刘氏问道。
“极好。”谢宇语毕,吩咐婆子给他盛一碗米饭过来。
刘氏更加惊讶了,谢宇当年作为丞相,可是经常出门应酬。各家备上的宴席虽不比宫中的好,可却也是精心准备的,尝过各式各样的他,对家中送进御膳房学习过的厨娘做出来的吃食的评价就是一般二字。没想到蕴儿这样一碟简简单单的土豆丝居然能让他说一句极好?
她自己夹起一块金黄色的里脊肉,轻轻咬下了一口。外脆内嫩的口感配上咸香的味道使她眼前一亮:“这个味道真好,真是蕴儿做的?”
婆子肯定地回道:“是的,咱亲眼所见。”
蕴儿的身世虽然并不怎么样,国公府无实权让人瞧不起,父亲已去母亲又不怎么样。可是她却有着一个神医爷爷,那嫁妆就着实将她吓了一大跳,现在这一手好厨艺又让她惊叹。刘氏以手肘撞了一下谢宇的手臂,高兴地说道:“咱媳妇太厉害了,幸好我当初拼死要留着她。哈哈哈。”
谢宇也高兴,见自家夫人笑得豪迈,提醒道:“夫人,仪态,仪态!”
……
晨曦在院门外结果了菜,送到书房之中。
谢堇昭正埋头看得专注。
晨曦吸了一鼻子的菜香,冒死上去打扰:“相爷……”
“闭嘴。”谢堇昭一目十行,头也不抬地说道。
“少夫人干大事儿了。”晨曦忽然大声嚷嚷道。
“你给我……”滚字尚在唇边,谢堇昭抬起了头,眉头轻蹙,问:“少夫人干什么大事儿了?”
晨曦将饭菜直接往桌上一搁,道:“少夫人亲自下厨给相爷您做饭了,全程不经他人手。”
谢堇昭盯着那饭菜许久,一字不发。
“相爷不吃吗?那我撤下去吧。”
“谁说我不吃了?”谢堇昭右手抢过晨曦手中的筷子,夹了几叶青菜进口中慢慢地咀嚼起来。
晨曦极为好奇地问道:“相爷,怎么样?”
“夫人做的菜,自然是极好的。”谢堇昭放下了左手拿着的奏章,取过米饭,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晨曦不以为然,候到了一旁。
一顿饭吃过,谢堇昭微微松了松筋骨,再看向奏章之时便感觉心中的压抑感消失了不少。只听到亲弟失踪,他的精神一直是绷紧的,以至于忽略了一件事情。现在人放松了些,反而就想起来了。
这一刀封喉,可不是恒宇皇子那些死士惯用的手法吗?那些孩子诱人将他抱起,然后以一把极为锋利的小刀以最近的位置快速地割下去。
所以,堇锐应该不是失踪,而是追捕凶手去了。
只是,那恒宇皇子为何要杀掉御侍?
在谢堇昭陷入沉思之际,晨曦将碗筷收拾起来,看着光溜溜的碗碟,砸了砸嘴。相爷吃得真干净,就连一丁点的肉末都没留下。
第65章
不管如何, 宫宴还是要参加的。
谢堇昭再次确认梁蕴被厚衣服包裹得密不透风后,才放心地领着人出门。
皇后病重太子失踪, 这些事情都能让顺妃开心的,所以既然是她掌了权,宫中自然是布置得喜庆万分。
两人到达之时,宫殿里头已是坐满了人。照着惯例, 中央的位置留空,两旁安放坐席。靠近门的位置摆放的是大圆桌, 官位地的官员齐聚而坐,而靠近里头的一品官员的位置,是二人座, 空间也大了不少。
顺妃坐在上方, 热情地招呼着:“谢相赶紧落座,宴席快要开始了。”她笑意明显, 安排着宫女上茶,一举一动颇有气派。
谢堇昭微微点头,牵着梁蕴的手走向位置。
就咱这十来步路的过程,梁蕴耳尖地听到有人在说道:“不过是个妃子,还把自己当皇后了。”她轻轻侧过头去扫了一眼, 却没发现面色异常之人。
耳边传来谢堇昭小声的话语:“皇后家族的人。”
梁蕴心神领会, 也许□□就是要说给谢堇昭听的。
二人落座, 顺妃随即便宣布宴会开始,宫女们鱼贯走进上菜。
梁蕴眼睛闪闪,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
……
顺妃举起了酒杯, 正准备说话,外头传话说婉雅公主到。
还没得顺妃说出请进来的话语,婉雅公主自个儿便走了进来。
顺妃脸色不变,带着笑意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说道:“还想着婉雅要伺疾不得空,所以也没让人去传话,如今你来得正好,宴会才刚开始呢,来这边坐。”言下之意,是在说婉雅公主不请自来了。
“我本是在母后那儿伺疾的,可是被吵杂声扰着了,便过来看看。原来是顺妃娘娘设宴呀,真是没想到。”婉雅公主沉着脸色走进,直接指责顺妃此举不当。她的母后卧病在床,身为妃子本应到床前伺疾却在这儿兴高采烈地摆宴欢兴,不是明摆着对皇后不敬么?
“臣妾也是很担忧皇后娘娘的。”顺妃愁叹了一声:“宫中近来发生这么多事情,这又大过年的,总不能让整个皇宫都阴阴沉沉不是?所以臣妾便请奏了皇上,想着让宫中增添些喜庆冲一冲,皇上也是同意了的。”最后一句,顺妃说得重了一些。就连皇上都同意的事情,你一个小小的公主找什么茬?
婉雅公主的确是无力反驳,只好在心中暗骂了慎枥帝。没再与顺妃舌战,她直直地走到张子聪面前说道:“子聪哥哥,我要坐你这儿。”
张子聪今儿个是代表王府而来的。
皇后才是王爷和王妃正经的嫂子,如今嫂子卧病在床,他们又岂能参加妃子的宴会?可顺妃现在掌权,又得罪不到,之后寻了个借口,让张子聪代表王府过来参加。虽然来的是晚辈,可也是应邀了,顺妃也不好说什么。
张子聪看着坐在正对面的谢堇昭,哪儿不知道婉雅的想法?他对谢堇昭递了一个眼神,抱歉啊兄弟,我实在不想与这烦人的公主一块儿坐。
也不管谢堇昭有没有回应,他站了起来说道:“公主坐下便是。”然后自个儿抬头挺胸,在一旁寻了个凳子,硬是挤到了景瑞琳身边坐下。
看着四周看过来的那些别有含义的眼神,景瑞琳脸上染上了红晕,狠狠地朝他脚背上踩去:“你还要不要脸了?”
张子聪看着她带着怒意的表情,越看越是觉吸引,用另一只脚将她的脚夹住,嬉皮笑脸地说:“面子是别人给的,我向来是不要的。”
景瑞琳用力将自己的脚抽了出去,瞪了他一眼不说话。这世子好生奇怪,以往订了婚约,她想给他展现最后的一面,可他见着她就躲;到她豁出去了,对他是又打又骂的,他倒是粘上来了。
……
婉雅毫不避忌地直视前方。
此时谢堇昭正板着脸责备梁蕴挑食,然而自己却将梁蕴挑拣出来的菜放进口中。这一幕看得婉雅心中一阵刺痛。
是从何时开始,那俊朗的面孔一直占据着她的心?
还记得小时候,她是宫中第一个公主,皇帝与皇后对她是百般宠爱,只要是她想要的,都会满足。
不论她在宫中走到哪儿,宫人们都恭敬万分,从没有人会跟她说一个不字。
只有他,从没对她说过一个好字。
那年在御花园与太监们玩蹴鞠,踢着踢着,那藤球儿一溜烟地滚到了远处,刚好落在一名路过的少年脚边。她插着腰喝道:“把藤球取过来给我。”
那少年转身看了过来。
他神情倨傲,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去。
她堂堂慎国大公主,哪容得别人待她这般态度?于是怒气冲冲地跑了过去,要他跪下请罪,然而他头也不回径直前去。
刚要上前将人拦下,自己却被身边的太监先拦了下来。
那时候她才知道,那是名满京城的丞相——谢堇昭。
从此,这人便在心中落下了深深的烙印。
贪睡的自己早早起来为了在上朝的路上与他说上几句话,虽然他从没回过话。默默地在大殿旁守着下朝,就为了多见他一面,春夏秋冬未曾停歇,可他就从没回头看过一眼。
年纪渐渐大了,她已不能够随意地到大殿那边,然而那俊朗的面孔却一直印在她的心中,挥之不去。努力学着琴棋书画,就想着有一天能够与他匹配,用心画着妆容,就想着有一天能让他投来赞赏的目光。
就这样过了多年。终于,在一次宫中宴会中,与他说上了话。
她好不平息紧张万分的心跳,道了一句:“谢相,许久不见。”
“嗯。”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就这么嗯了一声,却已让她欢喜了数天。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肯与她说话了。
她是慎国的公主,尊贵无比的公主,她想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当她向父皇提出要他当驸马的时候,父皇却是第一次拒绝了她。所以,她不甘心,她借醉靠近,却落得了伤痛,卧病在床那半年,她依然心心念念都是他。
越是得不到,越想要得到。
……
不知不觉间,泪已模糊了双眼,婉雅灌了一杯烈酒,苦涩的味道直冲咽喉。
若然不是顺妃取走了那禁药,今日坐在他身边的就会是自己,而不是那该死的贱种。
然而这并不是最让她心痛的,给予她致命一击的是,她竟然被他所算计了。
中秋宴席那日,她装扮得精致动人。禁药没有了,她就让人寻来了另一种药,虽然没有禁药厉害,可是也足以让人产生幻觉,只要成事,堂堂谢相还能不负责任不成?
然而就在准备出门实行计划之时,太监来报,说是一名侍卫有重要的事情求见,还呈上了一枚玉佩,那玉佩乃是祥云伴月样式,上面刻着一个昭字。
她握着那玉佩,手都有些发抖。记忆之中,谢堇昭身上就是佩戴着这么一个玉佩的,偶尔挂在颈上,偶尔配在腰间,那祥云伴月的样式她虽然没能靠近看得仔细,但那样式她是记得清楚的。
于是她将人召见了,也屏退了所有人。
那人将手中小箱子打开之时,她闻到一股幽香。随后,她仿佛看见了他来到了身旁,俊朗的面容对着她展露了微笑……
醒来之日,她浑身上下疼痛不已,看着身无寸缕的自己和身边熟睡的侍卫,她就是再笨也知道发生了何事。
不仅如此,随后还要被告知谢相已成婚,相比自己的失贞,这个消息更让她觉得灰暗。那一刻,仿佛天都塌下来了一般。
他成婚了。谢家祖训,只娶一妻,那就代表着,她再无机会了,那贱种即便是死了也是他的妻,唯一的妻。
她在杀了那侍卫之时,也是怀疑过顺妃的,毕竟身边的太监说那侍卫仿似是与凌府有些关联。然而她手中的玉佩又作何解释?不管如何,反正她都要远嫁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一个答案。
……
婉雅公主擦去了泪水,深呼吸了一下,执起了杯,对着谢堇昭遥遥一敬,朗声说道:“谢相,本公主敬你一杯。”
谢堇昭正给梁蕴布菜,任由婉雅公主尴尬地举着杯,没有回应。
梁蕴以手臂轻轻碰了他一下,轻声道:“叫你呢。”
谢堇昭这才转过头去,淡淡地说道:“我家夫人不喜我身上带着酒气。”语毕,取过了茶盏,轻轻吹着上面的热气。
“谢相想要以茶代酒也是可以的。”婉雅公主依旧举着杯,等着他回敬。
谁知谢堇昭吹过了热气后,将茶盏送到梁蕴嘴边,柔声哄着说:“水要多喝一些。”
一时之间,全场都安静了,不少人面容怪异,想笑不敢笑。
梁蕴看着婉雅公主怒瞪的双眼,也感到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赶紧就着喝了一小口,让他放下了茶盏。
婉雅公主压着怒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沉声说道:“听说谢相有一玉佩,从小不离身,不知是何种宝玉,能否取出让本公主见识一番?”
谢堇昭疏离地答道:“没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