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的集市没有往日热闹,因为这爆炸很多外地人都回老家避难了,也有一些有钱的本地人打着旅游的名携家带口出去避风头。空气中是否存在有毒气体,地下水有没有被污染,这些都是未知数。加上现在学生们在假期,更多的家庭选择自己在家做早点。
今天出摊卖早点的人们少之又少,二姨买了三份豆浆,二份豆腐脑,又买了二份煎饼果子,几根油条。顺便又买了一些青菜,准备做午饭。
一定得让大姐姐吃点东西,要不孩子回来了,姐倒熬坏了身子,到时候怎么跟孩子交待呀!这样想着,不觉中泪又模糊了双眼。
二姨到家的时候,老姨已经起来,叠好了被子,简单的拾了屋子。
大姐姐还是躺在床上,老姨洗了条毛巾,过来给大姐姐擦把脸,又跟哄孩子一样帮她擦着手。本想说几句宽心的话哄哄姐姐,但在这当口,即便平时诙谐幽默的老姨也讲不出一句让人捧腹的笑话来。
二姨用小碗盛了份豆浆,放了些糖,拿着小勺来到床前,强挤了一抹笑容,虽然这笑比哭还难看,讨好的叫了声:“姐,起来喝点豆浆吧,今儿的豆浆好喝着呢。”
菲琳妈只摇摇头,没有出声。昔日的大美人已经变成了一个糟蹋的老太婆了,头发乱糟糟的贴在前额上,整天衣不解带,已经好几天同换衣服没洗澡了,这要在以前,她非疯了不可。姐是那种一天不洗澡就不能睡觉的人,衣服穿上脱下来后不洗就不会再穿。可如今。。。。。。
二姨心里难过,脸上依然笑着哄姐姐:“这些天你就没好好吃东西,你以为光你急呀,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不假,可咱们家里哪个不把丫头当眼珠子?咱姑娘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你说你这个样子,能熬几天?等姑娘回来了你却见阎王了,你说姑娘得多伤心?你叫我们怎么跟姑娘交待?”
一席话噼里啪啦的甩出来,二姨自己已是泪如雨下,老姨急忙扯了扯二姐的衣襟:“你少说两句。”
但说话间人已上了床,来到姐姐身边,强行扶着她起来,装做撒娇的样子:“二姐说的也对,姐你得吃点东西,咱得好好的等丫头回来。”
菲琳妈现在一点也觉不出饿,只是觉得没有力气,两个妹妹说的对,姑娘回来时要见不到她会伤心的,她不能让自己出什么事,等姑娘回来她还得带姑娘去吃那间新开的西餐店,上次逛街的时候姑娘说这家新开的店大家都说很好的,尤其牛扒做的特地道。她们这个年纪的人吃不习惯洋玩意,叫姑娘回头约朋友一起吃。她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陪姑娘一起去呢?
姑娘特别想去西藏,她一个人去不放心,自己陪着路上洗漱卫生条件怕不好,就她这洁癖的毛病怕受不了,所以一直拦着没让姑娘去。总是哄姑娘说,你快点找个男朋友,到时候妈给出钱让他陪你去。姑娘回来,她马上就陪姑娘去,不能洗澡不能漱口算什么,只要姑娘高兴,她怎么都行。
谁也猜不到菲琳妈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要她肯吃点东西,两个妹妹就放心了。
老姨扶起大姐,坐在她身后让姐姐靠着她,二姨则一勺勺的喂姐姐小口的喝着豆浆。
八点多一点,菲琳爸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了家。在医院又是一夜,孩子依然没有消息。自家侄子小志带着二姨家的大龙,老姨家的四辈儿,还有一些孩子们找来的认识菲琳的同学朋友,轮流守在医院。侄子一直让他回家等信,这里有他就行了,每个医院他都安排了人,保证二十四小时不离人,一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他。姑娘这么多天没消息,让他在家等消息他做不到,总得做点什么才行。
岁月不饶人,五十岁的人了,跟年轻的时候没法比,见他憔悴的样子,侄子强行把他带了回来。
见他进门,正在吃早点的妻眼里亮了一下,随即暗淡下来:“是不是还没有姑娘的消息?”
说话间,一颗颗的泪珠滚落碗中。。。。。。
正文 第八章 差一点是一点
二姨把碗递给老姨,让她看着姐姐把这碗豆浆都喝了,她则去给姐夫准备吃的。
姐夫对这两个小姨没得说,当初家里只有大姐读书有了出息,在城里有了工作,并且嫁了如意的老公。而她和老妹妹都嫁在了本村。刚结婚那阵子,家里都很穷,姐姐姐夫是挣工资的,没少周济她们姐妹俩。对待自己父母,姐夫做的更是没得挑,村里叔叔婶子都说妈妈这哪里是招了个姑爷,这分明就是白捡了一个儿子。
父母没有儿子,真的是把姐夫当儿子待,不仅是因为姐夫脾气好,待人和善,懂得孝顺父母,更主要的是姐夫对姐姐的百般疼爱大家都看在眼里。做父母的大都如此吧,只要孩子幸福,远比他们自己幸福更叫他们开心。
菲琳爸洗漱毕,来到客厅,二姨已把一份豆腐脑和油条放在了茶几上。虽然心里难过,但他是男人,再大的事他得撑着,这个宠妻溺女的男人,表面温文尔雅,貌似弱书生一般,但他骨子里的坚强只有遇到事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来。
他自己身下有一个弟弟,妻也是家里的老大,所以两家的长兄必须要有做哥哥的样子,无论弟弟或者两个小姨家有事,他都会冲在前面,当成自己的事一样去办。因此弟弟妹妹们对他尊敬有加,两个小姨更是把他当成亲哥一样。
“姐夫,快吃点,吃完睡会,有你家二姨父和老姨父盯着呢,你就放心吧。”
“这些天让二姨费心了,姥姥姥爷那边不知道吧,千万别告诉他们,看急坏了。”
“哪敢告诉他们呀,这不我打电话说我们奶奶不舒服,这几天就不过去了,他老姨也打电话说生意忙,忙完这几天就过去。只是大姐姐这状态也不敢让她打电话,怕她控制不住,一会你睡前找个借口给老人打个电话,糊弄一样。这几天都不去,他们别在疑心什么。”
“好,知道了,你大姐就劳你和老姨多照顾着。我们家这一出事害得大家都不消停。”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丫头也是我们姑娘,再说以前都是你两口子拉帮我们,都这时候了咱用不着客气。”
二姨不敢在姐姐面前掉泪,到了姐夫跟着终是没忍住,眼一红,眼泪流了下来。
菲琳爸熬的眼通红,他不能跟女人一样哭天抹泪,他倒下了谁去找女儿,谁照顾老婆?
他沙哑着嗓音,反倒安慰二姨,吉从自有天向,咱们姑娘有福没事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小志的妈妈,也就是菲琳的婶子,吃过早饭也赶了过来。
小志家离这不远,也就四、五站地的距离。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子和老公整天见不到个人影,她因为身体不好,今年年初刚刚办了内退,在家养病。
老婶为人心计颇多,总是一脸算计的样子,好在二叔跟侄子心正,二婶就是有什么想法也是想想而已。
前阵子因为婆婆的房子将来给谁的问题,菲琳妈跟二婶闹的极不愉快。二婶的意思菲琳是个姑娘,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奶奶这房子就该给小志,男孩子娶媳妇没房子谁家姑娘肯嫁呀。
菲琳妈可不这样想,孝敬老人方面大哥做的比谁都多,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的,老人的产财子女都有继承权,凭什么没有我们的份?打着孩子娶媳妇的借口想独吞罢了。
两家男人无可奈何的苦笑,菲琳劝妈妈,就给二叔吧,我不跟小志争,又不是外人,因为这点事闹的不和多不好。小志一个口气,自己是男人,财产可以自己挣,正因为姐姐是女孩子,若没点身价嫁到婆家过的不硬气。
事情不了了之,但却在两个妯娌心里留下了阴影。
二婶进屋先到卧室跟老姨打了招呼,跟菲琳妈说了些走过场的话,便退出来找二姨跟菲琳爸爸说话。
“大哥你也别太着急了,孩子兴许受了点小伤在哪家医院也不一定呢,现在肯定是不方便,要不怎么能不给家打个电话呢?”
二姨暗暗瞪了一眼这个不会说话的胖女人,心里暗道,会说人话吗?这是安慰人吗?要伤到连个电话都不能打那得伤成嘛样子呀?但也不好当面说人家说的不对,重伤住院总比找不到人强吧?
失去联系的人不少,有传言说人被烧成灰根本找不到的,也有说被埋在地下的,也有一种可能就是重伤住院,院方又不明伤者身份的。无论哪种情况都叫人难以接受。
专业搜救部队还在继续搜索,给失去亲人联系的家庭以希望。平日里闹着活够了的人们,遇到生死边缘的时候,都忙着逃命去了。人就是这样,失去什么才知道什么可贵。只有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才懂得生命原来如此脆弱,容不得任何一个人去挥霍,需要你自己好好的呵护。
聊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二姨看着眼都睁不开的姐夫道:“快去睡会吧,熬了这好几天了,一会有事又得出去。”
二婶见状,附和着:哥你睡会去吧,有我们大家在你就别硬撑着了。
菲琳爸如何不知道他这弟妹口蜜腹剑的性格,只是看着弟弟跟侄子的面子,从不与她计较而已。
菲琳爸不再客气:你们姐俩说话,我睡会,真的老了,这要在从前,三天二天不睡觉也不算什么,这岁数一大就经不起事了。
跟二姨又闲聊了几句,二婶起身跟菲琳妈道别,借口说她娘家妈妈老毛病犯了,她得过去看一眼,好在不远,到那边看看就回来陪着大嫂子。
老姨最是急性子,脸上笑着,眼里却满满的冷意:“二婶别客气,老娘那需要你照顾,这边你就别惦记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人陪着我姐呢,没事的,人多了我姐也闲吵,等丫头有什么信息打电话给你啊。”
二姨笑着送老婶出门,解释说老姨说话冲,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个有口无心的人,总是好话没好说,得罪人不高兴了自己都不知道。到老娘那看看要离不开人就不用急着过来,要没什么大事就过来咱们姐们说说话,要在平时都各自忙生计,哪有空一起坐坐啊。
二姨门还没来得急关上,老姨在那愤愤的道:“什么玩意儿啊,说人话不做人事,这好几天也没见她多坐会,敢情不是她生的她不着急,这可真是差一点是一点啊,她恨不得跟姑娘回不来,好没人跟她争房子。”
二姨赶紧使制止老姨再说下去:“别那么事行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多话,真是越老越不懂事了。”
老姨被呛白了几句,才知道光顾自己痛快嘴了,却不想此时说什么话对姐姐和姐夫都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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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琳爸迷迷糊糊刚刚睡着,正自做着一个可怕的梦,梦里姑娘浑身是血的叫着爸爸。电话铃声骤然想起,菲琳爸惊醒,急切的操起电话,是侄子小志打来的:“大伯我同学说中心医院刚刚送来一个在爆炸中心救出来的伤员,他看着像我姐,但不确定,我现在正在去中心医院的路上,您老快过来看看。”
正文 第九章 等待
菲琳爸听完,泪已不知不觉流下来。他急切的起身,抓起衣服就往外走,菲琳妈见状着急的问:“老李是不是姑娘有信了?”
扫了眼妻子那期盼的眼神,他心里更痛。
“不是,是小志他们找到姑娘单位领导了,我去看看情况,有什么消息我随时给你打电话。”
他之所以没敢说实情,一个是怕孩子们认错了人,二是怕若真是姑娘,还不知道伤成个什么样子,孩子妈见了肯定受不了,到了医院顾不上两头,所以他要先去确认一下情况。
二姨跟老姨也是一脸的迷惑,不知道姐夫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急匆匆出门是个什么情况。一家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光着急,却也做不了什么,也只能这样煎熬着,等待着。
时至中午,外天的气温高热,让人烦躁不安。强烈的日光照在柏油路上有些炫目,让人睁不开眼。
这些天菲琳爸一直不敢自己开车,他知道自己现在过于疲劳,常常走神,万一开车出点什么事情就更麻烦了。
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小区门口,马路上依然空空荡荡,没有了往日车流涌动,拥挤的水泄不通的情景。
着急叫车却看不到车了,这出租车都跑哪去了!菲琳爸急的东张西望,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其实才刚刚站在路边二、三分钟,是他自己太过着急的缘故,所以才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一辆蓝色出租车由远及近,招手拦车,真怕车上有乘客,车子会飞驰过去,现在菲琳爸觉得自己胆子变小了,没有不怕的事情,叫个车都怕车在面前飞过去。好在车子慢慢在减速,觉得过了好半天车子才停在跟前,菲琳爸长出了一口气,拉门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