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还在抚着因梦而上扬的嘴角,显然对自己掉下床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翻个身继续睡了。
…………
早上八点,在炎炎的夏日,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温馨宽敞的房间中,“叮铃铃”响起一阵电话音,床上的人装作听不见,来电人却是锲而不舍,一个劲儿的打过来。
蓬松轻薄的被子里终于伸出一只手,胡乱的摸向床头柜放手机的位置,犹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喂。”
刚接通,听夏赶紧把手机往外移了移,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好友的怒吼,“柳听夏,你是不是又在睡觉,给老娘滚起来,知不知道你快迟到了!”
听见要迟到了,听夏立马清醒,急忙看向手机,天哪,已经8点了,一个跃身从床上跳起来。
一个小时以后,帝都影视城《后宫》剧组片场,听夏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口,剧组的场务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是杨茜介绍来的吗?”听夏点点头。
场务赶紧招手,“快跟我来,下一场戏就快开始了。”听夏,“奥。”
路上,场务边走边交代,“王导脾气不好,你要好好表现,你是我带进来的,否则我也难做,知道吗?”
听夏小鸡啄米式不断点头。
在场务的带领下,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宽敞的院子,显然是片场,几个听夏熟悉的面孔正在场中演着戏,场边的遮阳伞下,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扇子不停地摇着,显然因为炎热的天气正烦躁着。
因为这场戏还没有完,听夏便在角落里候着。
一个走神,不知道场中的演员做了什么举动,惹恼了心情本就欠佳的导演,一时间,场中都是导演的暴喝声,“李清灵,你是猪吗?这么简单的一场戏都演不好,我警告你,再NG我就换人。”
最近正红的小花旦李清灵何时被这么骂过,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禁红了眼睛,被经纪人带到旁边安慰加做思想工作去了。
趁着这个空档,场务硬着头皮带着听夏上前,“王导,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女孩,您看演个刺客行吗?”
王导这消着气呢,听到场务的话,看向他身后的人,眼睛一瞪,嘴里说道,“这也太小了,成年了吗?”
场务被问住了,他不清楚啊,看向听夏,听夏忙解释道,“王导,您好,我22岁了。”
王导点点头,“那就好,不过这长相……”剩下的话王导没有说出口,心里想道:这长的也太甜了,跟个小萌娃似的。接着问,“有过演戏经验吗?”
听夏点头,“有的有的,我做群演已经一年了。”
“这样啊……”王导的手在旁边的桌子上不停地点着,仿佛在思考,既然是场务介绍过来的,他是个老人了,做事一向靠谱,就给他个面子吧,“好,下午六点,你过来剧组吧。”
听夏强忍住激动,向王导微微倾身道谢,“好的,谢谢导演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准时来的。”
…………
直到走出片场,听夏还恍如在梦中,王导哎,王导是谁,那可是金像奖最佳导演得主,拍的电视剧部部红火。她竟然进了王导的剧组,虽然只有一次出场机会。要知道,她以前当群演的剧组都是一些小成本小制作的网剧,哪能见着什么大腕啊。
想到这里,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她的恩人,好姐们杨茜,电话接通,“喂,茜茜,我试镜成功啦。”
杨茜并没有因为好友试镜顺利闭上她那张刀子嘴,“哼,幸好你成功了,不然下次见面我就捏死你,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事情竟然差点迟到……”
见好友又要开始碎碎念,听夏吐了吐舌头,忙堵住她的嘴,“好啦,我的茜茜,你对我最好了,对了,这次试镜成功还要感谢你二姨的女婿的哥哥的表弟,多亏他的介绍。”
杨茜这边道,“这你不用管,你就好好演你的戏行了,他那边我来感谢。”
隔着手机,也能听出听夏话音里浓浓的感动,“茜茜,你怎么这么好呢,我决定了,我要娶你。”
杨茜被她逗乐,笑骂道,“起开,闲话少说,老娘还要开会呢。”
怕耽误她的正事,听夏说完“那你忙,改天请你吃大餐。”杨茜笑着挂了电话 。
…………
下午6点,天还大亮,听夏准时来到剧组,被工作人员带到化妆组和道具组为晚上的戏份做着准备。
化好妆,换上一身古装轻纱舞衣已经是一个小时半以后。因为听夏只是一个群演,化妆师自然不会优先给她化妆,听夏是换好衣服后等了一个小时才轮到自己,妆容也是十分钟搞定的速成妆,典型的恶毒女配的大浓妆。
听夏揉了揉僵硬的嘴角,扯了扯身上的浅粉色纱裙,加快脚步跟着一众群演走到片场中央,今天的取景是宫殿前的院中,灯火通明,正在准备一场宫中宴会的场景。
听夏在场中站好,由着工作人员给她吊上威亚,因为等会她要演一场“刺杀狗皇帝”的戏码,然后英勇就义,这就是她今天的任务。
为了自己的演艺梦,听夏一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就是吊一下威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还是忍不住腿抖。
见一切准备就绪,郭导一声“开始”,听夏作为领舞,琴音响起时,带着身后一众舞女起舞,就在晚宴上一片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之际,场中的领舞舞女突然轻身跃起,只见空中银光一闪,舞女从腰中抽出一把软剑,向上座的皇帝刺去。
没承想,意外发生了,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绳索断裂的声音,就在听夏耳边响起,她整个人一惊,直接从空中坠落。
剧组的人迅速向听夏方向跑去,之后的剧组一片混乱,送医院的送医院,收拾烂摊子的收拾乱摊子,还要捂住事态的发展不要让媒体知道……
…………
两天后,帝都中心医院的单人病房里,床上的人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六章
两天了,自从听夏醒过来,她就变了个样子,一向明媚的她不知为何,老是看着窗外发呆,眼睛里还有杨茜看不懂的哀伤,杨茜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她是被吓着了。
…………
从场务那得到听夏从威亚上坠落的消息,杨茜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一直到站在手术室门前,手脚都是颤抖的,生怕听夏出什么事情。
因为摔到脑袋,在手术室里,听夏甚至有那么一刻,没有了心跳,好在只是转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听夏觉得自己在做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师父,有许多不认识的人,还闪过许多她没有经历过的片段,听夏头痛欲裂,想要挣扎着逃出梦境,却怎么也逃脱不了,之后再也没有了意识。
醒过来是在上午,睁开眼睛,听夏觉得浑身都痛,尤其是脑袋,恢复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师父”,可是自己的周围不仅没有师父,反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墙壁雪白,屋子里都是一些自己没有见过的奇奇怪怪的摆设,鼻腔里还有些刺鼻的味道。
听夏想要起身去找师父,在试图坐起来的时候失败了,因为她的头好疼啊,捂着脑袋,听夏躺回在枕头上,再次跌向了黑暗。
…………
再醒来时,听夏的脑海里多出了许多陌生的记忆,那是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一个女生,也叫柳听夏,家境富裕,有着憨厚爱家的爸爸,温柔漂亮的妈妈,夫妻俩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小就特别受宠,记忆力有好多爸爸笑呵呵驮着她骑马的片段一闪而过。
小女儿在父母的疼爱中一天天长大,大学毕业后当起了演员。“演员”这个词听夏第一次听说,躺在床上想了好久,终于从记忆里闪过一些片场演戏的画面,听夏似懂非懂。
最后的记忆就是女孩被一根绳子高高的吊在半空,随后摔落,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再醒来,就是她了,也就是说女孩在这场意外中失去了生命!
听夏躺在床上,半天也没有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事实,为什么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师父呢,在原身的记忆力,这显然是一个和自己生活的地方截然不同的世界,那她还能回到原来吗,还能再见到师父吗?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越想头越痛,最后听夏直接踡在床上,双手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杨茜一推开门,就看到这么一幕,吓得心脏也快停止了,赶紧上前将听夏抱在怀里,“听夏,听夏你怎么了?”
此时的听夏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她满脑子都是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和抗拒,对师父的担忧和思念,还有原身女孩纷乱的记忆通通向她涌来。
杨茜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慌乱地大喊医生,医生和护士很快赶到,将听夏扶躺在床上,这时候,听夏疼的冷汗涔涔的脸终于显现出来。
杨茜急道,“医生,她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疼?”
医生俯身检查一番,对杨茜道,“没什么大碍,只是麻醉药效过去了,我再给她开点止疼片就好了。”
杨茜还是不放心,“真的没事吗?她疼得厉害。”
医生安慰道,“没事的,放心吧。”
杨茜点点头,看向床上,听夏这时已经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看向天花板的位置。
杨茜就这么守着她,等到护士把药送过来,杨茜小心翼翼的将听夏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端起桌上的水杯,轻柔的喂听夏吃药。
耳边传来轻柔的女声,“听夏,来,张嘴,把药吃了。”
听夏转着自己呆滞的眼珠,将视线锁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的脸上,自己认得她,她在女孩的记忆力占着不小的比重,应该是原身的好朋友,听夏顺从的把药吃上,被小心放回床上,昏昏沉沉没一会儿又睡了。
…………
等到听夏睡着,再次从医生那里确认她已经没有大碍,杨茜开车去警局询问这次“意外”的调查进度。
其实剧组是没有打算报警的,毕竟这个事件传出去会影响他们剧组的名声,加上剧组里都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被无限放大,反正听夏最后也没有大碍,他们是倾向于赔点钱,大事化小,把这件事压下去的,可是杨茜却咽不下这口气。
她还有一个疑问,威亚的承重量不小,而且剧组人员会定期检查的,听夏又很瘦,好好地怎么会掉下来,她不顾剧组的劝阻,态度强硬地报了警。
从办案的警察那里得知,剧组的威亚绳索他们已经带回局里检查,果然不是意外,绳索是被人用利器割断的,切面由两侧向中间有切痕,初步判断应该是剪刀,这还要进一步调查。
杨茜气炸了,听夏是她从大学时就一直护着的人,她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别看平日里老是呛她,有什么事情却最是向着她。
没想到这次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让听夏受了这么大的欺负,杨茜不止一次在心里埋怨自己,为什么要介绍听夏去演这场戏,不然就不会出事。
想到这里,杨茜拜托道,“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找出这个凶手,我朋友到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办案的民警听到这,点点头,“这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杨茜这才离开警局,到了车上,给自己的爸爸打去了电话,“喂,老爸,我想请你帮个忙。”
电话那头的杨局长笑着问,“什么事啊,让我从不低头的宝贝女儿请求我?”
听出老爸话里的戏谑之意,杨茜,“哎呀,老爸,我跟你说正事呢。”
听出女儿话语里的不耐,杨爸爸忙端正态度,“好好好,你说 。”
杨茜三言两语,将听夏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杨爸爸也是气坏了,“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你放心,我会交代下去彻查的。”
挂上电话,杨局长越想越气,他是把听夏当亲近的小辈看的,上大学时,经常跟着女儿来他们家玩,很乖的一个孩子,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拨出光明公安分局的电话,重点表达了一下对这个案子的关注。
光明分局的局长李毅海听得直点头,“是,是,好,我马上办。”挂上电话,他给刑侦队的队长去了电话,问这是怎么回事,将市局的意思交代下来,并且嘱咐一定要尽快破案。
…………
这一觉,听夏睡到了第二天早晨,她睁开眼睛又立刻闭上,努力骗自己这就是一个梦,她再醒来就能见到师父了,然而只是徒劳,她依旧呆在这间屋子里。
这具身体的好友杨茜,没一会儿就提着早餐过来了。
推开门,看着听夏靠在床上发呆,小脸苍白没有血色,脑袋上还缠着纱布,不禁心疼坏了,走过去将保温壶放到床头柜上,关切道,“怎么不在床上多躺一会呢。”
听夏望着眼前的人,这是她第二次见她,在原身的记忆力,是她的好朋友,此时的杨茜眼里满是担忧。
不想让对方看出不对,听夏努力扬起有些僵硬地嘴角,学着记忆中的语气,“茜茜,你来啦。”
却不想这个牵强的笑看在杨茜的眼里,显得她越发可怜了,杨茜一时母性大发,习惯性地想要揉揉好友的脑袋,却在下一刻看到纱布而停下动作,悬在听夏脑袋上方的手改捏住听夏软软的脸颊,凶巴巴道,“臭丫头,手感都没有以前绵了,我告诉你,好好养伤,赶紧给我补回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明明是很凶的语气,听在听夏的耳朵里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轻轻地,暖暖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自己贪玩,为了追一只小兔子,和师父走丢,最后被师父找到,一顿臭骂,但听夏知道,生气的话底都是浓浓的关怀。
这时候,杨茜故作凶恶的样子仿佛和师父生气的样子重叠了,听夏脸上不由漾开一抹依恋的笑,伸手拽住杨茜的衣摆,“不会的,茜茜(师父)你对我最好了。”
杨茜忙截住她的话头,“停,少和我卖萌,你是吃定我最受不了你这一套吗?”
“卖萌?”这个词听夏还是第一次听,她一脸迷茫地在原身的记忆力找寻这个词汇,殊不知这单蠢的样子又戳中了杨茜的萌点,不自觉伸手再次捏上听夏有些婴儿肥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