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惊寒没有说话,薄唇微微抿着,低头看到外袍上的血渍,他又将其脱了下来。
忽然,“当啷”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自袖袋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垂目,一枚鸢尾花发簪入眼。
卞惊寒凤目微微一眯,回头看向管深,却只是瞥了一眼,便眼梢一掠,看向李襄韵。
李襄韵眼睛失明,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管深却是看到了那枚发簪,他自然不陌生。
那一年,他忘了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三王府举行每年一度的鸢尾花赏花会,卞惊寒让他准备所有参加人员的回念品,说不需要太贵,但要有特点,要用心。
后来,他就请了饰器巧匠打了许多银发簪和银扇坠,都是鸢尾花的造型,男子送扇坠,女子送发簪,而且女子的发簪,已经嫁做人妇的,跟还未出阁的,也是有分别,嫁做人妇的花心镶的是绿宝石,贵气稳重,未出阁的,花心镶的是红宝石,朝气明媚,簪柄的位置也不同。
这个男人随身带着这么个发簪做什么?还是枚送给已婚女子的绿石发簪。
“你的吧?”卞惊寒也未将掉在地上的簪子拾起来。
李襄韵怔了怔,不知道他是问她,还是问管深,虽看不到,但还是疑惑地将脸朝管深的方向转了转。
管深连忙提醒她:“王爷问他身上的一枚鸢尾花发簪是不是李姑娘的?”
李襄韵一怔,只是微微,转回头去朝卞惊寒的时候,已是唇角轻勾。
点点头:“嗯,神医说要放些什么银器身边,对解毒有好处,正好襄韵带着母亲的这枚簪子,便放王爷袖袋里了。”
2 第374章 什么情况(23更)
管深看到,李襄韵的话音落下,卞惊寒似是蓦地想起什么,连忙伸手去探外袍的另一只袖袋,冷峻的脸上露出几分紧张之色。
在掏出一个什么东西看了看之后,终于面色一松的样子,又将那东西放了回去。
管深怔了怔。
因为卞惊寒没有完全将那东西拿出来,而且很快又揣了回去,所以,他也没有怎么看清楚,只知道颜色很鲜艳。
有点像那日聂弦音那丫头送给他的面人,但也不确定,毕竟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会揣那种东西于身上的人,而且他早就忘了那丫头吧,后来提都未提过。
心中微叹,前方卞惊寒已出了声:“这两日辛苦了,都回房吧。”
说完,弯腰将地上的发簪拾起来,举步走向李襄韵,递到她手上:“收好了。”
李襄韵心口微微一颤,将发簪拿住,“嗯。”
看来他并未怀疑她的动机。
其实,她只是想让吕言意那个女人看到的。
她的计划是打算今日几时趁吕言意在场的时候,自己给这个男人擦身,然后不小心带出这发簪,让她看到。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实施。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请问王爷需要换一间厢房吗?”退出去之前,管深出声确认。
这一屋子的气味,难闻到让人作呕,他一个下人都片刻不想呆,何况平素各种讲究,讲究到令人发指的卞惊寒?
以为他绝对会回他,这还用问?谁知,对方竟然回了句:“暂时不用。”
“那,奴才去让客栈小二过来处理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除味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卞惊寒打断:“有需要本王会吩咐!”
管深一怔,有些难以置信。
有需要他会吩咐,所以,他的意思是,暂时不需要?尿味都骚成这样,不需要?
好吧,完全无法理解。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李襄韵和管深离开后,卞惊寒又撩起自己的袍袖,凝眸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那处咬痕。
细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后,又扭头看了看地上被泼尿粪的地方,甚至还未尽干,他微微眯了凤眸,略有所思。
再然后又两步走到窗户边上,扬目,缓缓移动视线,所及范围之内,一处一处瞥过。
忽的收回目光,他快步拉门而出,又一把推了管深厢房的门而入。
管深正在提壶倒水,吓一跳,连忙放下水壶,准备迎过去,卞惊寒已先出了声:“那位姓庄的大夫说没说过中了裂迟的人,血也是有毒的?”
管深闻言一怔。
哎呀,庄大夫说过的,还让他们不要触碰,只是他方才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禀报的时候,忘了说这个。
他还未回答,卞惊寒已迫不及待地确认:“是不是说过?”
“说过的。”管深点头。
“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在的时候说的?”
“嗯。”管深刚想着解释一下方才自己忘了,男人已经墨影一晃,风一般出了门。
什么情况?
管深一脸莫名。
【关于弦音拾到的那个面人,后面会解释哈,孩纸们现在只要知道,弦音送给三爷的那个还在三爷袖袋里就行哈,李襄韵不会用那个做文章滴,毕竟在她眼里,那是“弦音”送的,不是“吕言意”送的。】
2 第375章 一种可能(24更)
卞惊寒回到厢房,第三次站到了窗边。
远目、平视,映入眼帘的是客栈外街道对面的一家商铺,似乎是个布庄。
转身,大步走到房中的书桌边,铺开一张宣纸,泼墨挥毫。
不多时,一张女子的画像初成,掷笔于笔架上,他甚至都来不及等画像干,就拿着它出了门。
走到门口,才意识到自己还只穿着中衣,又快步回房,自壁橱里拿出包袱,随便取了一套干净的外袍,边穿边出了门。
大步流星,拾阶下楼,穿过大堂出了客栈大门,然后横穿街道,他拾步入了一家布庄。
掌柜的笑脸迎了过来:“请问这位公子需.....”
“请问可曾见过这位姑娘?”卞惊寒展画于掌柜的面前。
布庄掌柜只一眼就认了出来,“见过,上午的时候这位姑娘来过我们布庄。”
见他都没怎么细看,就回得那么快,卞惊寒不放心:“确定吗?确定是她?”
“确定,若是时间久可能会记不住,今儿个来我们布庄的客人不多,每人我都多多少少有些印象,而这位姑娘,是戴着面巾的,与众不同,尤其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站在那里看那货架上的绸布看了很久,也不知是银子不够,还是挑花了眼,最终又没买。”
布庄掌柜边说,边指了指窗边的一排货架。
卞惊寒拾步走过去,扬目。
当客栈二楼他那间厢房的窗映入眼帘,他眸光一敛,完全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果然。
其实,看到屋里泼粪,看到自己被剥光,衣服又未洗,就挂在窗外晾,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女人所为。
因为只有她这种你永远都不知道她下一步要给你搞点什么出来的性子,才会做出这种不同寻常、匪夷所思的事出来。
她为何要这样做?
他想过,是她的捉弄,但很快被他否定,虽然她有时的确非常任性刁钻,但也不至于会在他中毒昏迷的时候这般。
他也想过,她鬼主意多、鬼点子多、天马行空,会不会以为泼粪于房里能将他熏醒?
也被他否定,因为衣服的事还是无法解释。
他将整件事以及他的反应连起来想了一遍,泼粪、衣服晾晒于窗外、关门、关窗,他受不住气味,就想着去开门,开门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就只能去开窗......
所以,她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开窗!
为何要开窗?
仅仅让他找到自己的衣服吗?
绝对不会。
单纯的藏猫猫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而且,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这般不合时宜地跟他藏猫猫,何况,他还昏迷不醒,也没法跟她藏猫猫。
所以,开窗只有一个作用,让开窗的人看外面,或者让外面的人看开窗的人。
如今布庄掌柜所言已经证明,是后者。
她所做这一切,是为了让他开窗,让站在布庄这边的她看到!
看他为何要跑到这里来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遥遥去看?最重要的,为何会如此确定他这个时候就一定会醒来?
只有一种可能。
2 第376章 丈夫心情(25更)
跟布庄掌柜道了声“多谢”,卞惊寒便出了门,也未回客栈,而是去了客栈附近的一家药铺。
管深不是说李襄韵眼疾的药是那个女人抓的吗?
如法炮制,他直接拿了画像问药铺掌柜:“请问昨日,这位姑娘是不是来抓过治疗眼疾失明的药?”
虽没有布庄掌柜那般一眼就识出,但药铺掌柜还是认了出来。
“对,昨日夜里来的,一连买了好几种药,我们都快打烊了,她买个补血养气的药还挑了半天,又是挑药丸颜色,又是挑药丸大小。”
“好几种药?”卞惊寒眸光微微一敛:“哪几种药?”
见他如此问,药铺掌柜就讪讪笑着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个......这个是客人的事,我们就不好随便透露了。”
药铺掌柜的话音刚落,一抹冷硬骤然入手,他垂眸,一锭整银已被塞入自己的手中。
“她是我妻子,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让你讲,便是她让你讲,并无不妥,你且放心讲便是。”
药铺掌柜:“......”
反应了一下他的话,感觉自己像是被饶了进去。
好吧,看在银子的份上。
“那位姑娘先是抓了一副有药方的治疗眼疾失明的药,然后又买了一粒十二个时辰有效的避子药......”
“避子药?”卞惊寒一巴掌拍在柜台上,震得柜台一晃,也吓得药铺掌柜一大跳。
就那么不想怀他的孩子?
卞惊寒脸色瞬间黑得厉害。
不过,转念一想。
自己中了裂迟呢,中了毒之后才跟她做的那事,似乎也的确不能要孩子。
面色稍霁,见药铺掌柜退到了柜台后面,一脸惊恐和戒备地看着他,他才意识过来自己反应有些大。
抬手捏了捏眉心,他硬着嗓子很不自然地道:“相信你能理解一个丈夫听到妻子买这种药时的心情。”
药铺掌柜眼睫颤了颤,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的确,完全可以理解。
“咳,”卞惊寒清清喉咙:“你不是说她买了好几种药吗?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