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男人怔住。
徐徐转眸看向她。
一时间有千头万绪从脑子里划过,困扰在心里的那团乱忽然一下子清明,他微微眯了眸子,忽然抬手挑起她的下巴。
想到他的手伤,弦音又伸手握住他的腕,将他的手拿开。
“看着本王!”男人开口,声音微哑。
弦音吸吸鼻子,抬起红红的眼睛。
四目相对。
弦音以为他是有话要说,谁知道他只抿了薄唇只字不语。
两厢沉默,她等了等,他依旧没有开口,黑如琉璃、又深如潭水一般的凤目凝着她一瞬不瞬。
她心中疑惑:“怎么了?”
男人忽然扶额笑了。
是那种非常会心的笑,甚至低低笑出声来。
然后似乎很激动,还转过身去低笑了两声,再转过来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绵长的笑意,黑眸里也是从未有过的亮,就像是坠入了夏日的星子,点点星光随着笑意漾开。
弦音彻底懵逼。
尼玛,她哭,他笑?
看到她哭了,他就觉得那么好笑?
小脸瞬时就冷了。
男人却还是很开心的样子。
甚至也不顾手掌都那般样子了,还探进袖中掏了掏什么东西,握住,伸到她面前。
“早上你不是说要奖赏吗?你猜猜看,本王手里握的是多少银子?猜对了,银子你就拿去。”
弦音:“......”
也更加懵了。
跳跃实在有些大,她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
刚刚在说手,说找吕言意,怎么突然又说到奖赏了?
而且,奖赏就奖赏吧,还让她猜?
换作常人,她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他这样的男人,几时见过他有如此无聊的举措?
“王爷的手不疼吗?”她问。
“疼,所以你快点猜。”男人一本正经回道。
弦音便更加无语了。
疼还这般无聊?
“既然是奖赏,为何要我猜?奖赏就应该直接给,要我猜的话,我若猜错了,岂不是拿不到?那还叫什么奖赏?”
“你就那么没自信?不敢猜?”
尼玛,还激将上了。
好吧,那就赌一把,奖赏这种东西,她本来就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的。
垂眸看向他攥握的拳头,她心里分析了一番。
虽然他的手很大,但毕竟是手,一手握终究有限,这般空间的话.....只能握一锭整银吧?
可若是银票,那就说不准了,一张纸,面值大小天壤地别。
她抬起他的手臂,左右前后端详了一遍他的拳头,想看看到底是银子,还是银票。
然,丝毫都看不出。
这让她怎么猜?
算了,他的手伤成那样,让他这样拿着,她都替他疼得厉害,就随便猜一个吧。
“五十两。”
男人轻嗤一声,摊开手。
一枚黄灿灿的大金豆赫然入眼,弦音眸光一敛。
艾玛,竟然是金子!
当即就嚷开了:“王爷误导我,王爷说,让我猜猜看王爷手里握着多少银子,王爷没说是金子。”
男人笑。
本王嘴里是没说,但是眼睛一直在告诉你。
所以......
他挑挑眉尖。
“嗯,是本王误导你了,故,本王决定,这枚金豆还是赏给你!”
说完,将手里的金子递给她。
“真的?”弦音霎时眼睛就亮了。
这么好?
自是欢喜接下。
“谢王爷。”
笑嘻嘻将金子拢入袖中,又想起他手上的伤,小脸一下子又凝重起来:“那王爷的手.....对了,王爷在天泉茶楼找到吕姑娘没?”
“没,”男人转身往里面厢房走,“进来帮本王擦药。”
弦音怔了怔。
进来?进哪里来?中房吗?
可待她入了中房,发现中房没人,她才知道,他是让她入内室去呢。
2 第458章 甚是荣幸(2末)【求月票】
内室不是不准任何人进入吗?虽然她已经进过一次。
终究有些犹豫,里面又传来男人的声音:“不愿意?”
她抿了抿唇,拾步走进去。
内室一点都没变,物件摆设还是那日的样子,所有的家具装饰都偏暗色系,低调中透着奢华,非常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王爷的内室不许任何人进来,那平素这间屋子的洒扫谁负责?王爷自己吗?”
“以后可以是你。”
男人答非所问,走到桌边,撩袍坐下,看向她。
弦音汗了汗,讪讪笑道:“这.....王爷说笑的吧?这个我可担当不起......”
还是饶了她吧,她可不想要这份殊荣。
“你觉得本王像是在说笑吗?”男人反问。
弦音就语塞了。
不知如何回答,干脆岔开话题:“擦手的药在哪里?”
男人看了看桌上的药箱。
哦,弦音走过去,打开药箱,里面瓶瓶罐罐好多。
“青花瓷的那瓶。”男人出声。
哦,弦音依言将青花瓷的那瓶拿出来,又听到男人接着道:“是跌打扭伤的药。”
弦音汗。
扭头看向男人:“能不能麻烦王爷一次将话说完?”
先说半句“青花瓷的那瓶”,她还以为是给他擦手的药,等她拿出来了,才说下半句“是跌打扭伤的药”,这不是逗她玩吗?
“嗯,”男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本王的确还没有说完。”
弦音晕死,难道不是上下半句,而是上中下,还有三分之一没说?
刚准备怼他,就听得他道:“那药你擦膝盖上。”
弦音当即就怔了。
跌倒扭伤的药......
原来是给她的药。
“现在就擦。”男人示意她。
“我没事。”
她其实真的还好,摔一跤而已,人小重心矮,能摔到哪里去?皮都没破不是。
“擦不擦?”男人问她。
弦音眼睫颤了颤,看他那个样子,似是不擦就要有什么惩罚一样,她只得也在桌边坐下来,撩起裙裾、卷起裤管,乖乖照办。
见她擦好,他才说:“有个火把图案的小瓷瓶是烫伤药。””
弦音很快找到,拧了瓶盖就准备给他的掌心上药。
可是瓷瓶拿到他的掌心上面倾斜了一半,她又顿住了,愣是不敢将里面的药粉撒下来。
“肯定会很蛰痛的,王爷忍着点。”
睫毛颤动得厉害,她提醒男人,想让他有个心里准备。
其实,她知道,真正想要有心里准备的人,是她自己。
男人“嗯”了一声。
她咬了咬唇,又准备倒,可还是怕,正眼抖手抖之际,手背上一热,是男人另一手直接握了她的手,带着她将瓷瓶里的药粉倒了出来,倒在他惨不忍睹的掌心上。
弦音吓得不轻,脸色都变了,那一刻甚至感觉到那种药粉撒在伤肉上的蛰痛从自己心尖上蓦地泛出来,她打了一个哆嗦。
“没事。”男人松了她的手,面色云淡、语气风轻,就像那药粉根本不是倒在他的伤上一样。
弦音看了看他,恐他又用自己的伤手来抓她的手,带着她上药,她只得敛了心神、鼓起勇气给他上。
屏住呼吸,专心致志、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将药粉倒出来,均匀地撒在他的掌心上,弦音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提在了嗓子眼。
男人微微垂目看着她。
看着她神情紧绷的样子,看着她小眉头拧在一团的样子,薄薄的唇边不自觉得就勾起了一抹微弧。
末了,目光又缓缓转深。
是他猜错了,她其实并不会读心术,还是,她的读心术能读出别人的心事,读不出他的呢?
昨日收到神医的回信,信上神医说,自己从未听说过有人真的患上此症,可面前的这个女人先前告诉他,之所以知道当今皇上有夜游症,是厉神医告诉她。
她在说谎。
那她是如何知道的呢?
这可不像一般的秘密,皇帝长居深宫,藏匿得如此深,连他这个儿子都不知道,她跟皇帝毫无交集,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他很好奇,会缩骨、会做洗衣桶、还知晓绝密,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呢?
所以,他故意给她腰牌,给她权利,给她自由,让她独自出门,他跟在后面,就是想看看她到底会做些什么、会见些什么人、他能不能有所发现?
之所以怀疑她会读心,是在成衣作坊的时候。
应该是他飞过的时候不小心被看门的那人看到了,那人在寻黑影。
他就在现场,他看的真切,也听得真切,那人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别说一句,是一个字都未说,但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却很自然地接话了。
而且,从看门那人后来的话可以看出,她接的话是对的。
所以,他才有了那个大胆的猜测,她是不是会读心?
一般人他绝对不会这样猜测,毕竟读心这种东西,他也只从书上看到过,从未见过有人真会。
但是,缩骨这种奇功,他不也是只从书上见到过,她还不是真会。
如果她真会读心,那她知道他父皇夜游那件事,就说得通了。
当然,他也仅仅是猜测。
真正肯定的,是在胜誉药材行,她阻止秦义将那匹作假的灵芝卖给周掌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