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陈圭先生——Dayandog
时间:2018-03-08 21:45:18

  然后我就站着。很多同学都看我,我又转过头看教室最后一排,陈圭已经低头在做作业了。
  老师不会抽查他。因为用不着,他是陈圭。
  我低头站在位置上,,感觉很羞耻,脸很快就红了。
  从搬到A城起,我所见到的小孩,都是一个比一个聪敏,一个比一个有才,我觉得在这种境地里,我已经拥有了一套阿Q式的自我鼓励法,我这套鼓励法激励了自己,也激励了朱玉兔。
  朱玉兔说她觉得我很奇特,能在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的环境里另辟蹊径茁壮成长。她觉得像我这样比她惨许多倍的人都在苟延残喘,她要是不努力一下都觉得是在浪费生命。
  要离开A城,我最舍不得的是朱玉兔,她初中就不和我同一个学校,我们自从中学之后,除了寒暑假,来往也不是很密切,可是我确定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只要她也这么想,那么我们见不见面都是次要的。
  收拾好东西后,我从衣柜里找了一间款式很老的拼色大棉袄,里面全是羊羔毛,很暖和,小时候我就穿过,不过那时候这件衣服太大了,现在大小刚好合适。然后坐车到城西和朱玉兔回合,我们俩约好了去公园爬山。
  那天我们两个都神清气爽,带着面包零食水壶,几千级台阶我们勇往直前,身边的人和我们的速度相比只退不进,爬到山顶的小亭子时,两个人都汗流浃背。
  朱玉兔看了一下手表说,杨,真稀奇,比平时快了半个小时有余。
  我摊在石凳上点头:“过几天就要走了,我一想到要和你分开,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气。”
  朱玉兔大口喘气附和道:“我也是,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脚步就越来轻松。”
  很好,我说,整个人趴在石桌上,伸出双手向她伸过去,我们之间看似有实则无的友情,你已经掌握到要点了。
  朱玉兔也伸出双手,和我进紧紧相握。
  我说,相濡以沫。
  她说,不如相忘于江湖。
  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水晶挂件系在我的书包拉链上,外形是个黄色透明的小鞋子。
  我满眼感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谢谢你玉兔。朱玉兔说别多想这个意思是让你有多远滚多远。
  山林寂静,两个神经病一起惊悚地笑起来。
  下山的时候公交已经没有了,天色发黑,我们两个干脆多走了几里地。
  天气很冷,我穿了很厚的棉衣,提了水壶背了包,加上走了一天的路,整个人都跟刚出笼的窝窝头似得冒着热气,一点也不冷。
  最重要的事,前几天跟陈圭和好了,今天又和朱玉兔说了一天的话,我心里终于轻松了许多,不再那么沉甸甸的。虽然即将要离开这里去适应新的生活,认识新的朋友,但我总算觉得有了一点希望,想通了很多事,没那么无所适从。
  快到陈家门口的时候,对面走来两个人影,正是陈圭和罗文艺,陈圭手里还提着许多小小的精致的小袋子。
  罗文艺转学了,但是学校和陈圭不是同一所,她比陈圭小一届,才上初二,不过这几天也算放假了,天天过来找陈圭,陈圭领着她满城市逛。
  自从我跟陈圭道歉崩溃之后,这几天我一直不太敢直视陈圭的眼睛,直到今天,我心里终于释然了许多。
  我朝着他们的方向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了,罗文艺一向跟我没什么交集,自然不会给我回应,倒是陈圭,我看到他好像愣了下。
  三个人同时走到了大门口,我脚步没停,余光看到陈圭拉了一下罗文艺,让我先进去了。
  我径自去了房间,把收拾好的东西又点了一遍,看有没有遗漏没带的。完毕之后,我坐到书桌前,插上MP3开始听音乐做作业。
  过了一会儿我妈突然进来了,我问她:“妈晚饭吃什么?”
  我妈指着我乱糟糟的衣服说说:“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赶紧把头发梳一梳,明天陈圭生日,陈阿姨说正好你要走了,要请你吃饭。”
  啊,我说,有点不情愿,我不想去。跟陈圭家的人吃饭吃饭压力是很大的,因为我完全是个外人呀。
  我妈抓了一个大梳子向我头顶扫来,歘歘几下把我的刘海全部全部往后梳,我赶紧躲开。
  那你去不去啊?我问,跟他们一家人吃饭也太尴尬了。
  我怎么去啊,人家请你吃饭,而且我们在人家家里住了这么久,一直对我们挺照顾的,陈圭又是你同学,你跟人家吃顿饭道个别不是应该的。
  喔,我说,那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妈瞪着我,你又不是个小孩子了,老赖着我干啥,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又不是陌生人,你连吃个饭都不敢啊,就这么点胆子哪够用,以后……。
  我打开衣柜,我妈还在后喋喋不休,哎呀你快出去呀,刚才陈圭跟我说车子快来了,你还换什么衣服充大尾巴狼呀,又不是没见过,赶紧出去,别让人家等急了。
  于是我穿着早上去爬山那件大棉袄出门了。
  我妈说慢着,顺便把垃圾也提出去倒了。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我就看见陈圭和罗文艺站在门口说着什么。
  陈圭穿了条运动裤,上面是灰色的高领毛衣加黑色羽绒服,羽绒服的领子拉得很高,没戴帽子,我走过去看到他短发下的耳朵冻得红彤彤的。
  他一看到我走出来,就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我确定他是在笑我,但我不确定他是在笑我的头发还是衣服。
  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打扮一番再出来了,怎么说呢,你看看罗文艺,昵子斗篷,短裙短靴,两条大长腿衬得她这身格外洋气。
  我现在这样和她站在一起顶多是个反衬,可是至少我还没有打扮过呀,要是我精心打扮一番后往她旁边一杵,还是像个村姑,那岂不是更尴尬。
  罗文艺有一搭没一搭跟对着陈圭讲话,我杵在他们旁边跟个硬邦邦木头桩子似的一言不发。
  过一会儿,天色更暗一点的时候,小雷哥开着车过来了,刚好停在我身边。
  副驾驶座的玻璃窗缓缓下降,范毅探出头,满面春风地向我左手边说了一句嗨。
  我看清楚了,他这句嗨是冲着罗文艺去的,跟我和陈圭是没有关系的。
  范毅喜欢罗文艺已经到了为她肯插朋友两刀的地步,为了在她面前多刷点存在感,我和陈圭都被他下过套。偏偏他自己还拽的跟个什么似地,当着我和陈圭的面儿绝不肯承认自己对罗文艺有什么特别的。
  我有时候真看不惯范毅那副打死不认的态度,说搞那么多花花肠子谁不知道你喜欢罗文艺,就你这整天上嘴唇碰下嘴唇说风就是雨的,我要是罗文艺,你就算在我面前翻筋斗云我也看不上。
  
 
  ☆、旱泳
 
  范毅已经坐在副驾驶座上了,我们剩下三个依次坐进的车厢后座。
  路途遥远,我摸出口袋里的MP3,塞上耳机听歌,车子拐了几个弯之后左耳耳机线掉到了沙发上,我随手摸了一模,没摸到。
  我扩大搜索范围。
  耳机没找到,摸到了别的。
  我后知后觉地在陈圭手背上来回抚摸了两下之后,陈圭把手抽了回去。
  天地良心,他把手抽回去之前我只是觉得有点凹凸不平。
  为了缓解一下尴尬,以及传达我并不是存心要摸他的信息,我夸张地扩大了搜索的动作,说我耳机呢,我耳机呢。
  范毅嘲讽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拉一下耳机线不行吗。
  我一弯腰,另一个耳机也掉了。
  我刚要掏出P3,顺着插口把耳机拉回来,头上就被轻轻打了一下。在我以为是幻觉的时候,又打了一下。
  抬头看了一眼,陈圭正捏着我的耳机线,甩着耳机头。
  车厢里比较黑,我弯着腰就看见了陈圭的下巴一个轮廓,他正在跟罗文艺讲话,。
  我拉住耳机头用了一下劲,没拉动。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其实这一眼只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我知道车厢里很黑什么也看不见。
  然后我又扯了一下 ,他就松开了。
  那顿饭吃得十分尴尬,我觉得还好陈圭把范毅也叫来了,我是闲杂人等一号,他是二号。除此之外,我是吃货一号,他是二号。尴尬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我们的食欲。
  期间我饮水过量去了一趟厕所,出了厕所后我忘记自己该怎么走回去了。
  七拐八拐之后我遇到了罗文艺以及范毅。他们挨着酒店长廊的窗户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也许我应该偷听一下他们交谈的内容,我想。
  可是我脑海中刚冒出这种想法,他们就看见我了。
  范毅沟沟手指:“过来。”
  “好嘞,”我跑过去:“咋了?”
  “哼!”范毅十分有气势地命令说:“桃子,等下把陈圭带去一楼底下的水族馆。”
  “保证完成任务。”我说,
  他显然有些惊讶:“你怎么不问我们原因?”
  “好吧,为什么?”
  范毅得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陈圭不是请吃饭嘛,好歹是生日,文艺给他弄了个礼物。”
  “啥礼物?”
  “你别管了。我怕你大嘴巴,”范毅故作神秘。
  “我帮你们参谋参谋。”
  罗文艺犹豫了一下:“我叫水族馆里的几个潜水员穿上了尼莫和马琳还有多莉造型的潜水服。”
  “啊?陈圭喜欢《海底总动员》?”
  “不知道,”罗文艺想了想:“可他不是每次电影上映都会去看嘛。”
  “喔,让潜水员换装这你都能办到?!” 
  罗文艺点头,简洁地说:“我爸是股东,我还给了那些姐姐额外的小费。”
  “多少钱?”我问。
  “没多少,几百吧。”
  我立刻问:“还缺不缺人?我也会游泳,游地可好了?”
  罗文艺立即否定:“你不行,看着不像。”
  我说:“我可以不当鱼,当个海草也行。”
  罗文艺想了想:“可以当个候补的。”
  于是我照着罗文艺给我指出的路线原路返回,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我,没走多远就又迷失了。
  我把四周都打量了一下,转悠着不知该往那个方向走。
  然后我后背就撞着个什么东西,我转过身看了下:“喔,陈圭。”
  他问我:“你在这边干什么。”
  “我在判断回包厢的方向。”
  他点点头:“那你觉得是哪个方向?”
  我分析道:“刚才我出来上厕所的时候,我们包厢垂直方向还有2个包厢,然后我上厕所的时候是大门往右拐,但是上完厕所出来就往左拐了,厕所左右两边的包厢结构对称,我没有找到我们的包厢,就又往右拐了一个弯,所以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左拐,再左拐找到那个厕所。”
  陈圭若有所思的地点点头:“难怪你应用题写了一大堆,老师一分也不给你。”
  然后他转身往右拐了个弯。
  我急忙追上去叫他:“哎,罗文艺在底下的水族馆等你。”
  “什么?”他回头,好像没听清似的。
  “水族馆,你知道的把。这幢楼底下有个水族馆,你没去过吗?”我解释道。
  陈圭的表情停顿了一秒,那一秒钟里他的脸上突然有点僵硬,然后很快恢复正常:“没去过。”
  他那种怪异的表情却突然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我妈好像说过,陈圭的骨头动过手术,比较脆弱,膝盖比较容易得风湿病,所以好像一直不能学游泳。
  我试探着说:“你会游泳吗?”
  他看了我一眼,往电动扶梯的方向走去:“不会。”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跟着他上了扶梯:“你肯定不会。”
  他根本不看我。脸色冷冰冰的。
  我继续说:“你想学吗。”
  他眼睛望着楼下,和我分开了几步的距离,没有停顿:“不想。”
  我赶紧多下了两级台阶:“你想的话,我可以教你。”
  “不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问够了吗。”
  我笑起来,很无赖地说:“没。到时我教会你,咋俩一起去游泳馆,我在水里游,你就在岸上旱泳,同步进行哈哈。”
  陈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扶梯。看来真生气了。
  我急忙追过去拉他,电动扶梯大家知道的,下来的时候本来就有点惯性,然后下来后的踩板上又有条缝,我一下扶梯,人就被绊了一下,本来就往前冲,现在感觉一下子扑了出去。
  周围有人“啊”地吓出声。
  乘着陈圭还没来得及回头,我以光速爬起来,扑上去拉住他手臂,脸上还带着刚才的笑意,看着他的眼睛道:“陈圭,我没有恶意。”
  他看向我,我眨了眨眼,又对他笑了笑。
  他没有笑:“你这叫没有恶意?”
  我点点头:“是,我跟你开了个玩笑。”
  “你是什么玩笑都能开是吗?”他一脸要跟我掐架的表情。
  我摇摇头:“不不,因为我想你对这件事放开点,我觉得你必要去纠结这个,你已经很好了,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跟你很熟了,偶尔触怒一下你,你应该会原谅我的。”
  这是心里话,平时的时候我不会说,但是今天我说了,而且我觉得说出来也不难。
  陈圭好像措手不及似的,不相信我会说这些话。
  良久他收回目光,食指关节曲起在我头顶重重扣了一下。
  “咚”一声。我的脑瓜重重的回音。
  我连忙捂住头,十分配合:“哎呀!熟透了。”
  他收回食指:“奸诈和小人这两个词,你选那个?。”
  “两个我都要了。实至名归”我从善如流地答道。
  陈圭忍不住笑了。
  我觉得陈圭笑得时候,眼睛眯起来睫毛很黑,嘴角上扬,左边有一颗尖尖的虎牙。这颗虎牙怎么说呢,如果按照美男子的定义去描述,这大概是个败笔,破坏了他走冷艳风格的五官美感,但是我觉这颗和他脸风格走向不同的虎牙好可爱。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很亲近很接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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