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多时,放在小桌上的竹蜻蜓突然飞了起来,竹制的翅膀飞快的旋转着,冲着陈瑜的脖子飞来。
锋利的竹翅膀高速旋转着,让人毫不怀疑,要是被这东西划一下,肯定血花四溅,保不齐喉咙都能被割断。
陈瑜抬剑一挡,一劈,竹蜻蜓很快就断成两截。然后屋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就时不时的暴动一下,虽然不难应对,但是也极为耗费精力。
“小和尚,你帮我挡着,我来放个大招。”陈瑜发现这小鬼是成心溜他们,大约是想趁他们疲于应对的时候,再趁机拿下他们。
雪松清楚,陈瑜的大招对自己的身体都有一定的损伤,不过他相信做了母亲的小瑜应该不会乱来。
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雪松深深的看了陈瑜一眼,微微侧身,站在陈瑜的斜后方,牢牢的护住她。另一边有王盛川在,自然不用担心。
陈瑜自然不会忘了自己还怀着孩子,她这回的大招不至于伤根动骨,也就是损失一些血液。回去之后,弄点好东西补补也就回来了。
看到自己被保护得密不透风之后,陈瑜就把桃木剑揣进怀里,咬破双手指尖,在空中飞快的画起天君金光符。
天君金光符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符咒,它需要双手同时动作,画出一正一反的符,不间断连画七七四十九个,叠加在一起。中间不能有一丝的停顿和失误,否则马上前功尽弃。
如果不成功,她的这些血就等于浪费了,雪松肯定不会同意她画第二遍。
在这种高度紧张情况下,陈瑜的脑子突然清晰了起来,手上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飞快的画着奇异的符号。
金光符终于画完,空中蓦然出现了一片耀眼的金光。
陈瑜长长吐了一口气,成了。她轻轻一挥,这片金光就化为满室的金色碎片,瞬间就把整个暗室填满,昏暗的空间突然亮如白昼,屋里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陈瑜脚下不远的地方,一个黑色的身影被定在那里,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眼睛里却是一片惊惧。
陈瑜举剑就要朝小鬼刺去,耳边却响起了一声悲痛的哭喊。
“不要——”
土砌的床上,突然浮现了一张披头散发的女人脸,眼里留着鲜红的血液,在床上晕染出一片血红的图案。
女鬼看着被困的小鬼充满了担忧和关爱,看到陈瑜的动作停了之后,就把目光转向她,诺诺的说:“几位仙师,能不能放我儿子一命?他是被人控制,迷失了心智,不是有意害人的。
他生前也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被人残忍杀害操控之后,才变成了这样残暴的样子。”
陈瑜走到土床跟前,看到这女鬼是被困在里面的。大约是刚才太过担心儿子,才冲破了一点限制,才能显现出身形。
她觉得这个作恶多端的小鬼无论有再多的理由,都不能放过他。如果放过他,那些被他无故害死的人和鬼如何瞑目?
不过她也愿意听听这女鬼的解释,至少让她知道,这刘家到底是怎么操控小鬼为恶的,然后决定如何处置刘家人。
小鬼只是一个工具,就好比一把锋利的刀。持刀的是刘家人,小鬼不能轻饶,刘家人更不能放过。
第61章
女鬼感激的看着他们说:“谢谢,谢谢你们愿意听我说。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们, 只求你们饶我儿子一命。”
雪松和王盛川没有说话, 陈瑜对女鬼的话也不置可否。女鬼却以为他们是默认了, 马上就说起了那一段被尘封的陈年往事。
女鬼名叫张小茹, 家在南方的一个小城。她家里有个在当地有名的成衣铺子,算是小富之家。家里只有姐妹三人, 没有一个男丁。
刘老头本名叫刘利丰, 那会儿还是个少年, 爹娘死的早, 一个人无依无靠, 就靠给镇上的地主家放牛为生。
因为地主的苛待,刘利丰经常三餐不继, 瘦得跟个豆芽菜一样。因为怕饿死,也不甘心一辈子这么穷苦孤独, 将来连个媳妇都说不上,他拼着一口气走出生养他的小村子。
刘利丰一路向南,辗转到了一个繁荣的小城市。他那会儿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到处给人打短工。
他长得瘦弱, 干活的时候却十分拼命。小城里需要雇人的主家他基本都去过,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十分深刻。
小茹的父亲对这个不爱说话埋头干活的少年又佩服又同情, 就带他回去做了学徒。张家成衣铺的裁缝就是张父,他想让刘利丰跟着学个一技之长, 不至于小小年纪就卖力气,伤了身子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张父带刘利丰回去还有一个目的。他生养了三个女儿, 前头两个都正正经经的嫁了出去,就剩一个小女儿小茹还留在家里。他打算考察一下刘利丰的人品,如果合适的话,就招为上门女婿。
在成衣铺待了不到一年,张父就找刘利丰说了自己的意思,问他愿不愿意入赘。
当地男人入赘是要完全按女人嫁人那一套来办的,不但要坐着花轿被抬进女方家里,婚后还要把自己的姓改成女方的姓,入女方族谱。生的孩子自然不用说,全部都随女方的姓。
所以有志气的小伙子一般都不会选择这条路的,所以张父问的时候还怕刘利丰拒绝,没想到他当场就应了下来。
刘利丰的解释是,自己无父无母,张父作为师父跟自己的亲爹没有什么两样,别说让他改姓,就算为了师父去死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这话把张父感动得不行,以为自己给女儿找了个好依靠,张家后继香火也有了,他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马上就开始准备起了婚事。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刘利丰和小茹的儿子五岁的时候,张父得了重病,病得昏昏沉沉的他,眼睛却格外的清明。
他看出了刘利丰对他不是真正的尊敬,为人也急功近利,不择手段。担心把家产全部给了他,以后张家就要改名换姓了,这时就有了反悔的意思。
临死的时候,张父把三个女儿和女婿叫到床前,拿出一纸遗书,告诉他们,他决定把家产一分为三,给两个出嫁的女儿一个人两成,小女儿四成,刘利丰和大孙子名下各一成。
为了弥补刘利丰,张父就说同意让刘利丰恢复本姓,除了大儿子随张姓之外,以后再生育的儿女都可以随他姓刘。
相当于用两成的家产,买了一个孩子的姓。如果他安心跟小茹过日子的话,相当于手里有了六成的家产,张父对他也算是不薄了。
刘利丰表面痛快的应下了,私底下却多次跟小茹抱怨,说是张家骗了他。
他同意入赘改姓,是因为他本来就不在乎姓什么,他看重的只有钱财和利益。张父原本许诺家产全部给他和小茹,临死却变了卦,让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有些人人穷志不短,刘利丰这人却是穷到心理都扭曲了。如果一般人可能是想到跟岳父理论,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权益,他却想的是如何让跟自己争家产的人消失,自己独霸张家财产。
后来刘利丰听说要是养了小鬼,就能增强主人的气运,发家致富,还能惩治自己的仇人,很快就心动了。
因为找不到人学习养鬼的法子,他就自己去打听,通过别人说的一知半解的东西摸索着去学,去尝试。
他试过去淹死过小孩的水边聚魂,也试过拿冥纸把意外身亡的儿童鲜血带回家,但是供奉了一段时间,他不但没有发现身边有什么异常的东西,两个姐夫家更是没有动静。
很明显,他失败了。
最后,不甘心的刘利丰看着跟自己不亲近的儿子,生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他之前打听到一个成功率很高的方法,但是因为要牺牲自己的骨肉,一直都没有尝试。
接连的挫败,以及风中残烛一样生命之火随时熄灭的老丈人,让刘利丰开始魔怔,终于铤而走险。
他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用绳子捆上,划开一条血管,一点一点放干他身上的血液,以保证他死的时候怨气达到顶峰。
杀了儿子,小茹不可能不跟他计较,刘利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小茹也杀掉了。对外说母子俩为张父的病情去寺院修行了,然后就开始祭炼儿子的灵魂。
为了让小鬼尽快拥有强大的力量,刘利丰每天都用自己的血供养他,然后命令他去害自己的姨母。
很快,小茹的两个姐姐家开始倒霉了,从小茹大姐出门被发疯的牛撞死,到小茹二姐家的小儿子莫名其妙淹死在水缸中,短短两个月,这两家就被灭了门。
这一次,刘利丰依然看不到鬼魂,但是看到张家两个姑爷家的遭遇,他也知道自己终于成功了。
两个女儿和姑爷被灭了门,张父也终于被气死了。因为女婿家里也没资格来分家产,这张家,终于又落入了刘利丰手中。
刘利丰的动作这么大,乡邻不可能不怀疑。
所以,在大家反应过来之前,赶在乡下的张家族人赶来之前,刘利丰就匆匆忙忙把成衣铺子和能卖的家产全部卖了,揣着钱,带着小茹的骨灰和做了小鬼的儿子回了老家。
“带上我的骨灰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念旧情,而是因为他听说小鬼对母亲比较依恋,就打算把我带回去,威胁儿子不要反噬他。”
小茹死后在张家闹出了一些动静,刘利丰也知道是她在闹腾。但是有小鬼的存在,小茹也不敢把把刘利丰怎么着,只能吓吓他,折腾他一下。
因此,刘利丰并不害怕小茹,反而起了心思要带着她走,以便更好的操纵小鬼为自己做事。
刘利丰回到杨树镇之后,买了一片荒地,在上面起了一栋大院子,专门找了一个房间,把小鬼供奉在里面。
他回来后不久,原来他放牛的那个地主的儿子就得了急病去世,唯一的小孙孙也突然变得病恹恹的,花了无数的钱财都没有治好,最后只能变卖家产。
不到一年,刘利丰就取代原来的地主成为了杨树镇的新地主。他放出话来要娶媳妇,十里八乡的媒婆都要跑断了腿。
最后他选择了邻村那个空长了一张好脸蛋,却一点脑子都没有的村花。在他看来,女人就是用来暖床兼生儿育女的,太聪明了不好。
新媳妇对他百依百顺,十年里为他生了两儿一女,个个长相都随了娘,脑子却随了爹,让刘利丰得意不已。
“这些年但凡得罪刘家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只是刘利丰都是利用我儿子去报复的,很多人都没有想到是因为他的缘故,都以为是自己家倒霉,才遇到了这些意外。”
在大家都以为刘家蒸蒸日上,早晚会离开杨树镇的时候,刘家的小儿子突然染上了赌瘾和烟瘾。
这两个但凡沾上一个,就少不得家破人亡,更何况两个都沾了。一年后,刘家门前要债的人络绎不绝,舞刀弄枪,大呼小喝的让他们还钱。
刘老头跟人哭诉,不还钱别人就要他儿子的命,为了儿子,他把家产和大宅子都卖了,一家人穿着破布烂衫的搬进了一个破庙。
“他这是故意做戏给别人看的,他那些年虽然没有出去,也没少关注外面的动向。发现风头不对之后,就做了这出戏,实际上他那家产都变卖了,换成了小黄鱼,藏了起来。”
大家都笑刘家富不到二代就落魄了,谁想到没多久就开始按田地划分成分了。刘家片瓦遮身都没有,田地也基本卖完了,于是很顺利的就被划成了贫民。
也有人提出过异议,只是没多久就醉酒失足跌到了河里。
后来利用小鬼的能力,以及养鬼带来的气运,刘家很快又起来了。只是这次他们家就是根正苗红了,两儿一女积极响应上面的号召,支持革命,争当红/卫兵。
大儿子很快混到了革/委会上层,小儿子“幡然醒悟、洗心革面”成为了县城的工人。貌美如花的小女儿也顺利嫁给了县城的一个吃商品粮的官家子弟。
“这老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们刘家如今也算发达了,偏偏还要住在老房子里。可能觉得乡下人好糊弄一点吧。”小茹愤恨的说,如果去了城里,说不定能碰上几个能人,治了这个老东西,他们娘俩也能解脱了。
小茹都能想到的事情,刘老头怎么想不到。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就是不肯离开老房子,搬到儿女那边住。
“他们家的发达,不知道使了不少阴暗的手段。可怜我儿子被他操纵,经常回来的时候一身伤。”女人心疼不已。儿子本身就被刘利丰控制着,难以反抗她,再加上还有她这个鬼质,孩子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刘利丰知道小鬼依恋母亲,就把小茹的骨灰砌到暗室的土床里。每逢初一十五用鲜血喂养小鬼的时候,就跟他念叨,如果不听话,就把他娘打得魂飞魄散。
这小鬼虽然厉害,但是挡不住别人家里万一有家神保佑,或者养了黑狗之类的动物,有时候也会受到一些伤害。
所以小茹从来不觉得自己儿子有多厉害多恐怖,认为他只是一个孩子,经常被亲爹驱使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偶尔也会带些伤回来,让她心疼不已。
有时候小鬼办事不利,刘利丰就会折腾小茹,在土床上撒石灰,泼鸡血等。虽然他看不到小鬼和小茹,但是听到室内狂乱的动静,也知道小鬼有多伤心。
“这刘老头真是一个变态,人坏到他这种地步,真是让很多厉鬼都自惭形秽。”陈瑜气愤的说。
小鬼固然可恨,但是也是因为被刘利丰残忍的手段杀害之后,又用血肉供养,才会变得这么暴戾。
也许生前这小鬼也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如果不是有了一个这样的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害人性命。
如今就算她愿意放过小鬼,天道和地府也不会放过他的。
陈瑜对小茹说:“我救你出来,让你们母子团聚一下,然后让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过之后,他还是要被地府带走。”
小茹祈求的看着陈瑜,说:“他也不是故意的啊,都是那个老不死的指使他的,就不能放过他吗?”
“不能的。二十来年了,他害了多少人!他不是故意的,那些人就活该去死吗?而且,你儿子早就失了本性,就算放过他,他也不可能变回原来的样子。”陈瑜冷漠的说。
雪松倒是可以为这小鬼祛除戾气,但是这只是一时的,一旦受到刺激,他的戾气就会再次暴涨,然后失去理智。
除非雪松做他的贴身保姆,放在身边时时刻刻看着。别说做不到,就算能做到,陈瑜也不想让他做。
小茹不放弃的看向雪松和王盛川,这两人明显也跟陈瑜的想法一样,她终于死心了,艰难的问道:“那他会受到什么惩罚?会魂飞魄散吗?”
“会受到什么惩罚,这看地府审判的结果了。会不会保有灵魂,我们谁也不能给你一个准确的说法。现在我们能帮上的,就是让你们去跟刘老头报仇。”对这个问题最有发言权的王盛川也只能给小茹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