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分钟,床上的女人就停止了挣扎。
本来小茹手上并没有人命,祛除身上的怨气之后,还是可以继续轮回的。但是如今手上沾了活人的鲜血,这回也要去地府接受审判了。
对这个结果,小茹一点异议也没有。儿子和仇人都在地狱,她怎么可能甘心重入轮回。只是她临走的时候请求王盛川,日后不要忘了把刘家的下场说给她。
王盛川带着刘利丰夫妻俩和小茹母子俩去了地府,陈瑜和雪松随后也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刘家,他们可不打算帮着两人收尸。
刘利丰因为不爱与人交际,所以两口子第二天没有出门,街坊邻居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
最后还是等到第三天,从县里来报丧的刘老二发现了不对。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家里大门从里面紧锁着,再问邻居,很快就得知爹娘已经两天没见人影了。
爹娘不会出了意外吧?刘老二搬起一块石头砸开大门的门锁,闯进爹娘的卧室一看,就发现这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一身是血,死不瞑目。
不仅如此,满屋子都是红褐色的血迹,地上、床上、墙上,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刘老二跪地大哭,他们家是怎么了?大哥昨天被上面请去谈话了,说是有人举报他在文/革时制造了多起冤假错案,还拿出了很多证据。
上面的处理还没下来,大哥刚出门就被一个军卡撞死了。过路的行人都说,军卡走得好好的,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人家无论如何都不负这个责任。
为了避免麻烦,革/委会居然不去追究军方的责任,反而迅速给大哥盖棺定论,说是他这样潜伏在革命队伍里的害虫,死了也活该。
革/委会给了刘家一笔抚恤金,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大哥一死,大嫂伤心过度也起不来了,只能让他回来通知爹娘,去县里操持大哥的丧事。
没想到他这一回来,爹娘也被人杀了。
开始杨树镇的人还以为刘家两口子的死亡只是一个意外,在听说刘家老大也死了之后,就有了一些别的说法。
大家没想到的是,刘家这事居然还没完。
刘老大尸骨未寒,刘老二又被疯狗咬了一口。被狗咬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他居然神经了,怕光怕水,还会发疯咬人,在医院待了没几天就不治身亡了。
而刘家外嫁的女儿,刚参加完爹娘和哥哥的葬礼,回来就发现男人找了个狐狸精,还是捉奸在床。她发疯一样上去跟两人厮打,却被男人和小三冲动之下联手给掐死了。
刘家的两个儿媳妇虽然没死,但是出门都胆战心惊的,因为随时可能因为各种意外受伤。就连第三代的小辈,身体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好多问题。
因为家里的顶梁柱不在了,接连办丧事,还要治伤治病,刘家这回又重演了刘老二败家的一幕。只是这一次,败得更快,更彻底。
陈瑜对刘家的情况一点也不意外。养小鬼虽然能提升人的气运,名利唾手可得,但是反噬的结果,没有几个人承受得住。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没有什么捷径可走。
如果前世的福报不够,导致今生运气不好,不得发达。不如多行善事,然后再比别人多付出一些努力,后福和好运自会降临。
二妞这次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她本来就快要转世了,这下估计更快了。只是陈瑜每次问她,她都说快了快了,却没有一个具体的日期。
到了三月里,春暖花开,社员们都忙着春耕播种的时候,陈大富死了。
这些年来,陈大富一直躺在床上,就靠春兰每天给他喂几口吃的,才让他没饿死在床上,但也仅仅是没有饿死。
如今家里是大妞掌家,未经她的允许,春兰不能多喂陈大富一口吃的。
大妞也有说法,家里只有他们娘俩上工,挣的那点公分,要养家养福妞,压力已经够大了。陈大富天天“舒舒服服”的在床上躺着,消耗的比较少,少吃一口也死不了。
春兰一贯是个懦弱的性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男人不行了就听女儿的,从来都不敢大声反抗。
所以陈大富这些年下来,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身上褥疮一层又一层,偶尔还能看到蛆虫在里面钻来钻去。如果不是春兰经常拿了签子帮他挑,估计他早就被啃吃了。
春兰报丧的时候,社员们才想起来还有陈大富这么个人。他这一死,大家又想起来他当初骨头断成一截一截,整个人跟软面条一样摊在床上的样子。
得益于他的悲催遭遇,南陈庄这些年女孩子的待遇好了很多,生了女儿不想养的,最多也是送人,再也不敢随意丢弃,更不用说私下弄死了。
陈大富入土之后,二妞来跟陈瑜告别:“姑姑,我要走了。可惜不能看着弟弟出生了,希望下辈子我们还能再相遇,就是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认出我。”
二妞水润的眼睛巴巴的望着陈瑜的肚子,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要是能做姑姑的宝宝就好了。
陈瑜试着把二妞抱在怀里,发现她对自己身上的阳气居然没有反应。看来二妞是要马上投胎了,她身上的阴气已经淡得快没有了,所以才不会惧怕阳气。
“二妞,你是个好孩子,下辈子一定会投胎到一个好人家的。你会有一双疼爱你的父母,有亲近友爱的兄弟姐妹,姑姑和姑父都会为你祈福的,你不要害怕。”
如果二妞能做她的孩子就好了。陈瑜同样对二妞十分不舍。
这是她重生回来见到的第一个鬼魂,而且一开始还把她误认为自己的孩子,这个小女孩曾经也渴望的叫过自己几声妈妈。
她们两个这么有缘,上天会成全他们吗?
陈瑜想到冬冬的情况,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点微弱的希望。说不定二妞真的会转世成自己的孩子呢?
送走二妞之后,没过多久陈瑜就显怀了。看着陈瑜大得有些异常的肚子,雪松再次给她把了脉象,发现她怀的可能是双胎。
会是二妞吗?陈瑜迫不及待的去镇上做了B超,果然是双胞胎。但是里面是两个男孩,而且大小差不多,显然是同时怀上的。
陈瑜不死心的说:“也许二妞转世成了男孩,长得又比她哥哥快呢?”
雪松沉默,不想打击她。事实上,他不说陈瑜也知道,这种情况微乎其微,只能等生下来之后再测算一下了。
看到陈瑜的孩子都快出生了,吴烨羡慕得眼睛都红了。素云户口上的年龄还有几个月到十八岁,他最近正卯足了劲儿跟素云献殷勤,就是想让她尽快点头。
但是素云却说要等陈瑜生了孩子再说结婚的事,让他天天急得抓耳挠腮的。最后只能降低要求,求着她给了一个准话,定个日期,然后就写信给家里,说要结婚的事情。
结婚自然不能两个铺盖卷一合就完事了,该置办的都得置办了。就算比不上雪松娶陈瑜的场面,也不能太寒酸了。
所以这阵子吴烨就开始四处淘换粮票,准备聘礼,陪着素云的时间就少了不少。但是素云也不寂寞,没事的时候就给陈瑜肚子里的孩子做些小衣服小鞋子。
她不爱出门,虽然现在很多年轻人对她都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年龄稍微大的点都记得她的样子,看到她总是躲躲闪闪的。
如果有个人跟村里某个死去的人比较相似,这不算多吓人。可怕的是那个死了的人化成厉鬼,直接雷厉风行的灭了几户人家。
然后没两年,村里又来了一个跟厉鬼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年轻姑娘,还住在她原来的家里,任谁都不敢多看。
这两年陈瑜神婆的名头也渐渐传了出来,再想到那个叫何素素的姑娘还是她小姑子,就让人更容易想多了。
素云不耐烦看那些人惊恐的样子,平常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尤其是晚上,省得吓坏了人。不过她住在大院里,看病的人来人往,也难免碰到她。
这个时候她就不会躲了,反正她又没有错,凭什么要摆出一副见不得人的做派?
这天素云和陈瑜坐在树下的阴凉处,凑在一块儿做针线活。微风轻轻拂过头顶的枝叶,带着一丝初夏的燥意。
二狗领着一个年轻人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美得跟画一样的场景。然而他的眼神里却没有惊艳,反而有些战战兢兢。
他绕了一圈,避过素云,溜到了陈瑜身边,小声说:“小瑜,我哥们有点事找你帮忙,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说?是不是要小瑜帮忙捉鬼,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素云嗤笑。一看他身旁的小子眉间淡淡的阴气,就知道这两人是干啥来了。
而且要是普通的看病,怎么会这样鬼鬼祟祟。
不过,她如今可是个活生生的人,有什么好怕的?这小子要是知道他奶奶没事就回家看他,天天念叨着他什么娶媳妇,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
陈瑜看二狗尴尬的脸上直冒热气,也笑了,指着对面的两个木墩子说:“她又不是外人,说吧。你朋友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二狗的朋友先他一步坐在了木墩上,对陈瑜说:“陈医生,我自己来跟你说吧,这也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就是最近比较困扰,所以想求您帮个忙。”
这个年轻人叫范伟东,是跟二狗一起修水渠认识的,两个人比较投契,一问两家住得也不远,回来之后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范伟东烦恼的说:“从小我就觉得家里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存在,虽然他们也没弄出什么动静,但是我就是能感觉他们的存在。”
“小时候不知道害怕,长大了也就习惯了。我自己一个人住,有时候寂寞了,还会弄点纸给他们烧烧。后来弄不来黄纸,我就烧小时候用的作业本纸。”
“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相安无事,我也把他们当做了看不见的朋友对待。”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想让我收了他们?”陈瑜有点好奇,这人身上的阴气极淡,不光是因为他的阳气比较强盛,还因为那些异类对他没有恶意。
既然相安无事,为什么不和平相处?
范伟东也很无奈:“我不是想让你收了他们,而是想弄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想做什么。”
“之前我们互不干扰,可是自打前几天,我在家里就经常遇到一些意外的情况。不是这个东西找不到了,就是那个东西不见了。每次都要翻半天才能找到。”
“我只当他们是恶作剧,念着这些年室友的情分上,也没有跟他们计较。没想到这次他们把大队给我开的证明,还有刚换的全国粮票都藏了起来。”
范伟东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没有证明他就出不了远门,没有全国粮票,出去就买不到东西吃。
过几天他就要出一次远门,这两样东西要是找不回来,他就寸步难行。
二狗听他抱怨之后,就给他介绍了陈瑜,想让她帮忙看看,这些朋友是想做什么,能不能沟通一下,让他们把自己的东西还回来。
“我也不白找你帮忙,只要能让我跟那些朋友沟通一下,不管能不能找到东西,我都给你十斤粮票。”范伟东自然不是空口白牙就让人帮忙的人,当场就许了报酬。
陈瑜觉得这事有点意思,这些朋友显然对他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平安共处这么多年,而且还对范伟东的身体没多大影响。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瑜决定下午就去范家走一趟。这事应该没什么难度和危险,能够帮助别人,还有十斤粮票可拿,何乐而不为?
第63章
因为陈瑜怀着孩子,就算是这么小的业务雪松也不敢放她一个人去, 坚持要陪她一起去。陈瑜也不跟他顶嘴, 小和尚愿意体贴她, 她还拿什么乔。
范伟东也觉得雪松一起去更好, 主要是这个小神婆太年轻了,他自己一个人住, 领着一个年轻漂亮还大着肚子的姑娘去自己家, 肯定会被人误会。
因为雪松手头还有几个病人, 范伟东和二狗只能在大院里等着。一直到了五点多, 他们几个人才启程赶往范家。
范家离南陈庄走路只有半个钟头, 这也是雪松不反对陈瑜过去的原因。为了锻炼身体,每天陈瑜都要溜达半个小时, 这回权当是锻炼了。
到范家家的时候天还没黑,红彤彤的夕阳挂在西边, 温柔的散发着橘红色的光芒。
范伟东的家是一栋有些年头的老房子,斑驳的外墙不知道脱落了几层墙皮。因为刚下过几场雨,房顶上还长出了几株细细高高的野草,在风中恣意的摇摆着枝叶。
因为家里长期只有范伟东一个人居住, 院子显得有些空荡,地上还散乱的躺着一些残枝碎叶, 一看就知道家里的主人不大勤快。
范伟东走在前面,掏出一把钥匙打开堂屋大门, 对身后的几人说:“大家先进来吧,屋里有点暗, 我去找根蜡点上。”
门刚打开,一个温柔的中年女人就迎了上来,絮絮叨叨的说:“小东回来啦!二狗又过来玩了?这两个孩子是谁家的啊,长得真俊。”
她也不等范伟东回答,转头就跟身边的中年男人说:“小东又交到新朋友了,这俩孩子我一看就喜欢,肯定是好孩子。就是小东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家里,让人看了笑话。”
“小东你还不放心?他从小就懂事,从来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和。不就是不爱收拾吗,一个大小伙子这点算什么毛病,等有了媳妇就好了。”中年男人慈爱的看着范伟东,脸上满是自豪。
范伟东无知无觉的踏进房门,从中年男人身体里穿进去,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拐到里间去找蜡烛了。
这都五月了,都快入夏了,怎么还有点冷?
中年女人拉着男人说:“你怎么也不躲躲?看把孩子冻的,明儿个别又病了。”小东小时候他们还不懂那么多,经常一高兴就去抱他。
虽然抱不到,但是能跟孩子近距离接触,他们心里也好受一点。
只是抱多了就发现,孩子身上老是发冷,起鸡皮疙瘩,也比旁的孩子爱生病。后来他们两口子就明白了,之后就刻意离范伟东远一点,走路的时候也尽量不要碰到他。
陈瑜和雪松自觉的绕过这夫妻俩,跟二狗一起在堂屋找了凳子坐下,等着范伟东出来。
很快,范伟东拿了一根白蜡烛走过来,划了一根火柴,先把引线点着,然后用火柴的余火在蜡烛屁股上烧了一下,用力按在了茶几上。
陈瑜看着在她面前坐下的范伟东,有意无意的问:“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是啊,我爹娘早就不在了,那会儿我才七岁吧。后来在我奶家、姨家、姑姑家、姥姥家轮流住着,差不多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十一那年我就回来了,还是自己一个人住着自在。”范伟东轻描淡写的说起小时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