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宣借机凑上前去说:“你瞧,母亲照顾弟弟妹妹都辛苦这样多了, 我想在宫里住几日,住到寒食节, 陪陪您可好?”她瞧着太后娘娘, 只见太后的笑容凝了凝,转过来反问她说:“怎么?这事你不同你母亲说, 直接来求哀家了?”她又笑起来,仿佛刚才那一霎的停滞根本不存在。
赵宣想着太后怕也是觉得年关快到了宫里头乱, 不放心自己。便缠住她的手臂,轻轻的摇着说:“我母亲不准呢, 您就帮帮我吧。”太后拍拍她的手, 示意她放心讲:“哎呦呦~初华慢点儿。哀家老了,可经不住你这样摇。”
站在一边的恭顺长公主焦急的喊了一声“母后!”
太后这才把目光投向她,顿了几秒说:“哀家心里都清楚, 宫里虽然乱, 但是哀家还护不住她吗?”太后说完这句, 好像累了似得又靠回椅子讲:“恭顺啊,哀家今年多大了?”
“六十有四。”恭顺长公主默了默, 闷声回答。
太后娘娘抬起手看了看指甲上的蔻丹,又无力的垂下手说:“哀家岁数也不小了,活了这么多年, 比先皇要幸福太多。你也知道你与皇帝相比,哀家更疼你,自然也就喜欢初华要比喜欢皇子公主们多几分。哀家还能有多久的活头啊?”
“可是,母后…………”
“就叫初华最后再多陪陪哀家!行了,这事哀家定下了。”太后娘娘摆摆手,不想再说这事。长公主无奈,只得叹气。
她不会同太后对着干的,赵宣这招算是走对了。程漪像往常一样,端着茶点过来,赵宣嘴馋一连吃了半碟多,发觉有些撑了才意犹未尽的住口。
赵宪不知怎么的“哇哇”地哭闹起来,引得原本睡着了的赵婖也哭起来,乳母们手忙脚乱的抱着哄起来,最后长公主叫她们去偏间喂奶,哭声才渐渐停了。
太后指着赵宣说:“你方才不是说吃撑了吗?正巧这会儿重华下学了,说是这些日子想你了,哀家叫程漪领里过去同她玩玩。”赵宣乖巧的说“我正巧也想她了呢。”
太后娘娘又是笑她,同长公主道:“你瞧瞧,她们也不嫌腻歪,天天想来想去的,到底是表姐妹,感情好呀。”
赵宣见长公主与太后聊起来,不理自己,便也就随着程漪出去了。重华是敏贤妃的女儿,但是也是住在听雨阁的,赵宣心里嘟囔道:“切~什么想我?”虽是这样说,但是重华那张扬直爽的性子赵宣是真的喜欢呢。
进去听雨阁,良玉又在一群年纪小的公主里头充大头呢,她瞧了一眼赵宣,没搭理。赵宣也不想惹上她,就径直朝里走去,程漪指了一间屋子说:“郡主,这就是重华公主的房间了。”她说罢,赵宣打算推门的手停在半空中说:“耽误程漪姑姑的时间了,你回去复命吧。”说着又抓上门把手,要推门进去。程漪躬身退下去。
赵宣一推开门,就叫蹲在门口的重华给吓了一跳说:“你好好的蹲在门口做什么?!叫我好吓!”
重华瘪瘪嘴讲:“我听见门口有动静,过来瞧瞧啊。”她拉着赵宣坐下说:“上次中秋过后就没怎么见你了,算算也有小半年过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父皇要给我指婚啊?”
赵宣摇摇头,她不怎么关心这样的事情,既然说是要指婚,那肯定是还没指呢。她摇头说:“要指给哪一家的公子哥啊?”
不问还好,一问重华就炸了,跳起来说:“还公子哥?他就是个纨绔!!上回就撞见他逛花楼呢!还……还意图调戏本公主!简直可恶!”
赵宣擦擦汗,心说人家逛花楼…………你是怎么撞见的…………重点难道不是在这里吗?还有到底是谁呀?真是吊着胃口,急死人了!
重华接着说:“就楚环那个家伙还想娶本公主,做梦去吧!”赵宣这会儿抓住重点了,对方是楚环,也就是环小王爷,前世赵宣的狐朋狗友,异性小王爷楚环。说楚环是纨绔可半点不算是冤枉他,他确实的花楼的常客。前世后来赵宣听说他娶了一位公主之后就被管的服服帖帖,严严实实的。还背地里笑过他没出息,惧内呢。
原来他娶的就是重华呀。
赵宣安慰说:“这有什么要紧的?你还不相信自己吗?去了你回去,他还敢往花楼跑?”
“那倒也是。”重华仔细想了想,就没那么生气了。
两人又聊了许久,赵宣告辞说要回去。她这回进宫的目的可不会忘了,是而赵宣没有直接从正门回凤慈宫,而是走偏门,先行去了太乙宫,试探试探明太妃。
明太妃正在看前儿陈王寄来的信,远远的瞧见门外有人过来,便将信纸重新塞回信封中,眯着眼睛瞧了瞧,直到赵宣走近来,她才看清,说:“哎呦~下午就听说你同你母亲进宫了,快坐,怎么到哀家这里来了?”
赵宣笑着福礼说:“自然是过来看看太妃,顺便像太妃娘娘您问好喽。”她熟络的走进来,龚芙看准明太妃的眼色,搬了张小软凳过来给赵宣坐下。赵宣点点头说:“多谢姑姑。”也不拘礼,大大方方的坐下了。龚芙笑着回了一句:“不敢当。”
“话说哀家还没见过你新添的一对弟弟妹妹呢。不过想想也知道一定是粉雕玉琢的模样。”她顺手将信封压倒大迎枕下头,自己说着靠在枕头上。赵宣抬头问她说:“太妃娘娘可吃过蕨菜?”
明太妃眼神有些迷茫说:“蕨菜?倒是没听说过,初华问这个做什么?”
赵宣面上不动声色说:“倒也没什么,只是近来这几天在看一本游记。那书中写到了一种美食,叫蕨菜,描写的甚为美味,我一时想找人问问罢了,没想到太妃娘娘也不知道。”
明太妃听她这样说,不禁笑到:“你呀,怕不是馋了吧?哀家这么多年都待着宫里,好多东西都不知道了呢。那蕨菜到底是个什么?”她瞧了瞧天色问:“初华要不要在这用膳?”
赵宣记起长公主说宫中乱的很,就拒绝了在太乙殿用膳,接着回答明太妃的问题说:“书上写道那蕨菜分两种,一种有毒,一种无毒。而这两者只有根部有区别,做食材时,去除了根部,便没有两样了。所以…………”她顿了一下接着说:“书中有人误食了毒蕨菜,死了。”
明太妃一吓,连忙顺顺自己的胸口讲:“初华你可别吓哀家,这么玄乎,怕是民间杜撰出来的罢?”
赵宣打着哈哈说:“我也不太清楚呢。”
晚间赵宣怕太后娘娘派程漪出来找自己,于是乖乖的告辞明太妃,回去了凤慈宫。
这回赵宣仍旧是住在宝华台,下午的时候程漪就带人去将宝华台给打扫了一遍。
赵宣晚上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回想这傍晚与明太妃的对话…………,没道理啊,明太妃瞧着半点也不像是会下毒害太后的样子。她现在依附在凤慈宫里,没有理由要对太后如何,相反太后娘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陈王又远在番国,她在宫里就彻底没有依靠了。
所以现在看来,那件事绝对不会像上一世的结果一样是明太妃设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归知道自己的错字有点多,大归自我反省,所以开始捉虫啦。
撒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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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暗查
九十、暗查
次日一清早,赵宣就被重华风风火火的给喊醒了, 她昨儿想的事情多了, 睡得晚,早上就怪没精神的。
寒食节还有三四天才到的样子, 这几天里,好多外命妇进宫来请安呢。她们也不能随意乱走动, 就约了几个人一起开了个诗会。
中午回到凤慈宫时, 还瞧见明太妃与太后娘娘坐在一起讲话。程漪端了药上来说:“娘娘,这个点儿, 该喝药了。”她手中的木托里放着一只瓷碗,碗内是浓黑泛黄的药汁。
太后也不避讳, 只说:“行吧,端上来。”她接过药碗, 用勺子拌了拌。她舀了小半勺, 送到嘴边用嘴唇碰了碰,感觉还有些烫口,便把碗放到桌上说:“哀家不比你命好, 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瞧着也快过到头喽!只是老妹妹, 哀家这些年来, 实在是对不住你啊。”她顿了顿,浑浊的眼里有些什么情愫飞快的掠过说:“当年你我同在先帝爷后宫里头, 我也确实没有仗着身份少为难过你与陈王那孩子。”
明太妃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好端端的太后竟提起这陈年旧事了。但随即又说:“哪里,老姐姐比我岁数要大, 我现在不也是天天靠汤药吊着这一口气吗?说不定活不到您这岁数喽!”她也叹气。
这话虽然只是明太妃安慰太后娘娘的随口一说,但是听在赵宣的耳朵里却分外刺耳。
可不是吗?前世就在寒食节后,这两位老人便相继死去了。
只听明太妃接着说:“老姐姐也不要说当年的事,你针对我,我何尝没有给您使过绊子?说到底呀,都是为了先帝爷。可现在想想又不免觉得不值。先帝爷没能陪我们多久,到最后还是和老姐姐相依为命呢。”她说完。赵宣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福身说:“太后娘娘万安,太妃娘娘万安!”
太后抬抬手叫她坐下说:“你用过午膳了?”赵宣点点头回话讲:“在听雨阁里同重华公主一起用的。”太后点点头说:“你这丫头,要把宫里的兄弟姊妹们都玩熟了去,真是个活泼的性子。”
明太妃也附和讲:“这是好事。不像哀家的小孙子,打小就是闷葫芦一个。怪没趣的。”她说的是陈王的嫡子。
太后就着碗,一口气咽下那碗半热的药汁。重新放回托盘里说:“也不一定,陈王一家子大半年都是在封地待着的。那孩子还小,又没怎么与你相处过,自然要生疏些,说不定同旁人也是个活泼的。”程漪抓紧了托盘,上前说:“娘娘,御膳房那边来人了。”她瞧着是有些顾及。
太后却没有避嫌,直接说:“那就叫进来吧。”赵宣瞧了她半晌,有些不明白御膳房这时候派人来做什么?一般商量菜色的事情都是在曹满那儿就直接被拦下了,向来不会打扰到这些主子们。
没多久,进来了一个灰袍子的奴才,是御膳房的没错了。他进来就是一跪说:“奴才给太后娘娘,太妃娘娘,郡主殿下请安。”太后叫他起来说,那奴才就接着说:“过几日要准备寒食节的宫宴,奴才听说太后娘娘与太妃娘娘都在服药,怕菜色上出什么问题,特地来问一问。”
赵宣不禁坐直了身子,这奴才话里的意思不就是问问有没有什么要忌口的东西,好避着,怕菜上出问题吗?赵宣也是想知道,太后娘娘的药方到底,与蕨菜犯不犯忌。
屋内一阵寂静,明太妃站起了身,打算退避。没想到,下一秒太后便开口了,说:“哀家这药倒是没什么忌讳,就是不能碰一样,那蕨菜。”她说完,赵宣心里一阵雷鼓,转而迅速的看向明太妃,怕她说出自己昨日同她提到蕨菜的事情。
明太妃脸上也是惊讶,她虽说与太后彼此之间有了几分信任,但是也不至于到太后愿意当面说出忌口这样的交情啊。但是,显然,她没打算说昨日与赵宣提到蕨菜的事情,而是转而问到:“老姐姐,那蕨菜到底是个什么?”
太后摇摇头讲:“听说是长在山间的一种野菜,宫里头没有,我也没见过。”那奴才又转而问明太妃,明太妃这帖药忌讳的就多了,她只好说:“我这忌讳多,你们用不着管我,我到时候自己注意就是了。”
那奴才看事儿办成了,识相的退出去。赵宣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太后娘娘就这么说了自己的忌口?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说她相信自己,相信明太妃,相信程漪也就算了,可这时候屋里伺候的奴才还不少呢。到底是大意了?还是断定自己不会有事?
赵宣左思右想,后来便沉默不说话了。
太后又同明太妃聊了许久,到后来说自己乏了,需得睡一会儿去。她扶着程漪的手,缓缓站起来说:“哀家现在呀,夜里睡不着,白天又犯困。折腾人啊!”明太妃点点头,应和道:“不光是老姐姐这样,我不也是这样?既然老姐姐累了,那我也不打扰了,先行回去。”她福礼,出去。
赵宣自告奋勇要扶着太后去寝殿歇息。她填了程漪的位置,一路托着太后娘娘的胳膊,眼瞧着前头就是床了,她憋不住,问道:“太后娘娘,方才您为何轻易就将自己的忌口说了出来?”
太后脚步停下了,转过头来瞧着赵宣说:“傻孩子,不必担心。哀家这忌口多少年都碰不到一回的。宫里头有多少人知道蕨菜这东西?就连哀家自己也没见过呢。必然不会出事。”她拍拍赵宣的手背,继续向前走,坐在床上问:“上回说安华郡的郡守犯事,讲是许你自己重新选郡守,你办妥了没有?”
赵宣倒是被问住了,她前一阵子遇上李昶受伤一事,都将这一茬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安华郡是个好地方,既不偏南,也不偏北。虽说离尚京远,但是山水不错,土地也肥沃。看样子,承安帝也是将这个郡,全权交给自己来管了。就像给番王封地一样。虽说一个郡城太小了些,但是这可是大祁历史上的头一份呢,就是连公主也没有过得封地的先例。
她说:“这阵子,忙的忘了。还没办,我这心里也没有好的人选。”太后没说话讲:“这人选嘛,哀家心里虽然有,但是却不能帮你。你大了,往后总要独立的。哀家每每看你母亲这样紧张你,把你护的这么好。哀家心里也是不怎么赞同的。所以,人选还是要你自己来慢慢挑。那个郡守犯事被革职之后,她下面的副官会暂且管着的。先不必急。”
赵宣点点头,瞧着太后渐渐躺下去闭了眼睛。她诸多疑问只能往腹中咽。
赵宣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心里也有了决断。既然太后娘娘的药方真的与蕨菜犯冲,那么…………前世,就有了两个疑点。
一是,既然蕨菜如此少见,且御膳房又明明知道太后的药与蕨菜犯冲,为何最后寒食节宫宴上还是出现了蕨菜?
二则是,将呈到太后娘娘面前的那盘蕨菜打翻的宫女,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若是有意,那她必然知道些什么,若是无意,未免也太过巧合。
至于最后太后没有食用蕨菜,却被说成是食用了而亡,和在太乙宫里搜出来的毒蕨菜这两件事情。赵宣心里隐隐的发怵,却百思不得其解,就是不知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