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不嫁——汝归
时间:2018-03-09 15:40:58

  李昶“艰难”的撑起身子,半坐在床上,作揖说:“恭送八殿下。”
  君怀卿回身瞧了他一眼,点点头,甩袖踏出去。
  (二)寒食宴、
  第三日,赵宣清早收到了李昶的信,信里说蕨菜喜阴湿处生长,尚京偏西南,实在是没有发现什么地方长了蕨菜。
  赵宣点点头,想也是了。她从小就生在尚京,生活了这许多年,都没有见过蕨菜。甚至是尚京里头知道蕨菜的人也不多。再者说,蕨菜是野菜,宫里的贵人们也瞧不上眼去吃。
  那么那一盘蕨菜是从哪来的呢?赵宣百思不得其解。今儿就是寒食节了,事情再不容人有思量的余地。或许她…………看好太后娘娘,说不定…………就不会有事了…………赵宣甩甩头,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她一起床,就缠着太后同用早膳说:“太后娘娘这儿的东西都要好吃些呢。今儿是过节,我就是想同您一起用膳。”
  程漪无奈,与曹满对视一眼都笑了说:“娘娘,郡主同您亲近呢。”太后也笑,点点赵宣的鼻头说:“你呀,瞧瞧这宫里头的皇子公主都没你这样放肆哦,好了好了,快传膳吧。饿着哀家一把老骨头不要紧,饿着初华你长身体就不好了。”
  她刚刚说完这话,曹满就退出去传膳。没多久就上菜了,这一桌都是赵宣爱吃的,鲈鱼肥美,冬笋竟然也不老。在配上几个小炒,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赵宣的胃口从小就叫恭顺长公主和太后娘娘给养刁了。快要到中午了,外命妇通通带着家眷进宫。挨个儿的给时皇后和佟瑶贵妃请安。赵宣也是觉得这一天要进宫这么多人,难为时皇后和佟瑶贵妃一个一个的见了。佟瑶贵妃倒还好,出名的飞扬跋扈,还能摆摆脸色。时皇后身为中宫就不能任性了,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皇家威仪。
  恭顺长公主是同赵秦氏一起来的,在太后这儿说了会子话,怕赵秦氏不自在,就差赵宣领着她去宝华台歇歇了。
  赵宣不放心太后娘娘,但是又长公主陪着,想来也没有什么事。
  “多日不见郡主,郡主瞧着好似又长高了了些。”赵秦氏微微抬头,仰视她。赵宣才发觉重生回来的这一年里,自己真的长了不少。她点点头说:“是呢,长个子也是个麻烦事,衣裳换的勤,新的还来不及裁呢。”她瞧着前头就是宝华台不禁加快了步子,问:“家里还好吧?我听说念绣和顷哥儿念书都很用功呢。”
  赵秦氏笑开了花说:“是啊,我们家老爷是个舞枪弄棒的,没想到两个孩子还喜欢读书。真是奇怪了。”她说着,跟在赵宣后头跨进门讲:“不晓得…………
  郡主知不知道,齐湘婷她…………前几日死在牢里了…………”
  赵宣一惊,转头问:“死了?怎么死的?”她没想到齐湘婷这么快就死了,本以为还能熬到明年春天呢,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她!
  “听有些去瞧的下人说…………那尸首被拖出来的时候是裸着的,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溃烂的血肉模糊…………”她言尽于此,赵宣心里也清楚明白了。但是却没有半分怜惜,这都是她活该的!她视长公主与腹中孩子的命为无物,那她自己的命,简直就连粪土也不如,活该万人践踏!!
  赵秦氏以往没少叫二房欺负,这回实实在在是感觉出了一口恶气,二房垮了,而且再也爬不起来了。
  赵宁在庄子上还好些。赵宓怕庄子上生活苦,执意要留在府里。前不久,秦山书院就传信来说是明年就不再招收她了。在定国公府,新二夫人小安氏泼辣的厉害,又是赵安氏的亲侄女,她要为难赵宓,只要不过火,赵安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听说小安氏得赵连喜欢,进门一个月就怀上了。太夫人盼着这一胎是个男孩,天天给小安氏炖着补品。赵宓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赵宣对现在的二房满意的很。到酉时左右,就该要往正阳宫去了,年年寒食宴都是安排在正阳宫。身份越低,就要越早到场,赵秦氏告别了赵宣,匆匆过去。
  赵宣不放心,又跟去凤慈宫陪着。这一路,倒是与前世无疑,到了正阳宫,人已经来的齐全了。太后娘娘前脚刚落座,承安帝后脚就到了。
  众人均是行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齐刷刷的拜里声,回荡在宽敞的宫殿里,显得格外宏伟磅礴。
  只见承安帝抬抬手说:“诸位平身。”
  他说完,自己先携着太后和时皇后坐下了。众人才敢坐。赵宣这会像前世一样,坐在长公主的身侧,离太后娘娘也近。她几乎没有怎么动筷子,全程都是盯着太后娘娘的。
  正阳宫里歌舞升平,一派祥和的景象。一对对宫人鱼贯而入,给席前上菜。赵宣在人群里瞧见一个消瘦的身影自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脸也没看清楚,身段也没看清楚。但是赵宣偏瞧见了那宫人的左耳垂上有一颗朱红色的痣。脑海内有一篇记忆闪过。是她!前世那个打翻蕨菜的宫人就是她!
  赵宣眼瞧着她的身影混在一群宫人只见,往殿外去了。猛的就站起来。她这一站,四围的人都看着她。长公主也仰头说:“初华,有什么事吗?可是哪里不舒服了?”她面色关切,赵宣才注意到自己的脸色有些不对,太过凝重了。于是微微绽开一个笑容说:“母亲别担心,我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想去一趟茅房。”她心里急急的看着那片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提步就要走。却又被长公主拦下来说:“宫里头乱着呢,这大晚上的,我不放心你出去,叫人跟着一起吧!”
  赵宣连忙摆手说:“哪里,外头都有侍卫守着呢,能出什么事?母亲您过虑了。而且茅房也不算远,我去去就来了。”她想掰开长公主的手,可长公主却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直到上方坐着的太后娘娘瞧见了,才出声喊了恭顺长公主一声说:“恭顺!你就叫她去吧。上个茅房都要叫人跟着,真是不怕叫人笑话的。”恭顺长公主一愣神,赵宣抓准了时机,挣脱出来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说:“母亲放心,我去去就回来了。”
  长公主见她跑远了,就也作罢,坐回位子上,吃了几口菜。
  赵宣一路跑出正阳宫,茫茫夜色里,哪里还有方才那抹人影?众多的太监宫女进进出出,赵宣站在路边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也没有瞧见。反而还觉得有些眼花缭乱。
  “庄姝表妹?”
  赵宣突然听得身后有人在叫她,一转身,就瞧见君潋迎面走过来。她微微福身说:“二殿下晚安。这会儿您怎么在外头?”
  君潋笑了笑说:“这问题,我倒是正想问你呢,你不也在外头。”他说。赵宣倒是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反问自己,连连点头说:“是了是了,我是嫌里头气闷有无趣,出来透透气儿的,现在二殿下能告诉我,您为什么在外头了吗?”
  君潋瞧着赵宣,拱拱手说:“方才同你开了个玩笑,庄姝表妹还请不要忘心里去。我呀是在同陈王叔散步呢,他今儿回的京城,我少时同他关系甚好,晚上就出来走走。”他说着抬头看了看天。
  赵宣被寒风一吹,打了个喷嚏,有些不好意思的瞧了君潋一眼说:“外头冷,我该回去了。”
  君潋点点头讲:“正好,我同你一同回去吧。”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去殿内。新出锅的菜色又上了一波,赵宣走进才发现她要找的那个婢子,正排在一条长队之后,端着菜盘。
  赵宣被长公主拉到座位上,果然,那耳朵上又红痣的宫女,上前踩了自己的裙角,一个不小心扑在前面那名宫女的盘子上。
  蕨菜…………那蕨菜的盘子“哐当当”的倒在地上。撒出来一片,但是由于在场的也没有人认识蕨菜,自然就草草带过。那宫人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说:“奴婢疏忽,是奴婢疏忽,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眼底积了一层阴郁,摆摆手说:“算了,这样的大日子你还出差错,哀家本来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的。但是今儿是个喜庆的日子,你们快些收拾收拾,下去吧。”她盯着地上的菜,半晌才重新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不开心。
  明太妃坐在下面劝了几句说:“老姐姐还是不要多计较了,说不定啊,是这碟子滑的很,也不管她们的事啊。”赵宣瞧过去,陈王就坐在她的身边,一个瞧起来十分高大的男子,看着比承安帝要小一些。也难怪当年还能活下来,要知道承安帝登基之后,一众王爷被杀的不少。只有几个年纪尚幼的给了封地,派出京去。
  太后瞟了她一眼,又看看陈王说:“多久没见了?这孩子都这样大了,哀家到现在还记得他小时候那个样子啊,瘦瘦的黑黑的就窝在你怀里。”明太妃脸上有些不好了,她最不想一起的就是多年前自己落魄的日子了。太后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她的面子上过不去啊。
  赵宣也是不晓得,怎么两个老姐妹这样就吵起来了。她看了看这盘菜,趁着长公主不注意,又溜了出去,这回总算是抓到了那个婢子。
  “前面的,站住!”赵宣喊了一声,那宫女脚步微微一顿,很快又加快步子走起来。
  赵宣抬步就去追她,将她堵在了走廊的转角处。那婢子转过头,真真的耳朵上有一颗红痣。赵宣突然舒出一口气,终于找到了!
  她抬步,慢慢靠近,看着那婢子的眼睛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的?”
  “奴……婢,…………奴婢是凤慈宫的洒扫丫头,被……被调过来帮忙的。”她哆嗦着,口齿不清的回答。赵宣又问:“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打翻的那一盘是什么菜?”
  “奴婢不知道,奴婢哪里敢瞧贵人们的菜色?!”她浑身都在抖,瞧着真的是害怕极了。赵宣皱了皱眉头,说:“骗我?你最好不要骗我,你既然不知道那是什么菜,为什么要故意打翻它?!!”赵宣加大了声音,一拳打在柱子上。痛意就从骨头一路往手臂上传过来。
  “奴婢真的是失手,奴婢万万不敢蓄意打翻贵人们的菜肴,郡主息怒,郡主息怒。放过奴婢吧…………”她“噗通”一声就跪下来,抓着赵宣的裙摆,连连磕头。
  赵宣看不下去了,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来,说:“你既是说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无人指示。那么方才,我叫住你时,你又为何要跑?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那婢子都快要哭出来了,一脸的痛苦,求饶道:“奴婢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奴婢跑就是怕郡主要发落奴婢,求求您放过奴婢吧,快年关了,奴婢还想赶着宫里采购,出去见一见家中老父老母你。求求您,打发慈悲放过我吧…………”她断断续续的哭着。
  赵宣心里生疑,左右寻思,最后还是放过了她。刚刚放走,她就后悔了,可是后悔也没有用。那婢子逃命似得,跑的贼快,上哪再去找啊?
  赵宣灰头土脸的回去正阳宫,免不得遭了长公主一顿数落,太后娘娘还坐在上首,活生生的同旁人说笑。说出去,又有谁能相信呢,这样一个鲜活的老人,明儿就可能不在了…………
  她心想着今儿晚上先回去,明天一早就进宫来盯着。
  (三)阴谋显
  赵宣晚上回去强制自己睡下了,第二天清早,就借口要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没等恭顺长公主醒过来,自己一个人坐着定国公府的马车进宫去了。
  许是昨儿热闹过了头的缘故罢了,今天宫里头竟然清冷的很,没什么人气。
  赵宣一路走到凤慈宫外头,隐隐的听见里面有争吵声。她心里惊了惊,悄悄的避开宫人走进来。
  太后娘娘的声音从正殿里头传出来,夹杂着愤怒与无奈,她说:“明娇!哀家自认这些年来对你没有半点不好的地方。皇帝当年也没有动陈王半分,反而是给了封地。你究竟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犯得着这么多年后来报复哀家?!”
  明娇是明太妃的大名,里头争吵的是太后娘娘与太妃娘娘?赵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缓缓走到一块屏风之后,打算听得再真切一些。
  明太妃开口了,只是有些气息不稳道:“老姐姐这就是冤枉我了。”她顿了一下,听声音好像往前上了半步:“在明娇的心里有的只是对您的感激,绝没有半分不轨之意。”
  “没有不轨之意?明娇你好大的胆子!你口口声声跟哀家说你没有不轨之意,那哀家问你,昨日的宫宴上,那盘蕨菜是怎么回事?”太后坐在座位上,吼完之后又连续咳了好几声,程漪连忙上前端了水来。太后拂开她,摇了摇头说:“哀家不是不知道你私下里那点子动作,但哀家还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想放你一马。”
  在太后说到蕨菜的时候明太妃就愣住了,她的嘴唇抖动着…………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上话来。
  “蕨菜…………你…………你知道?”
  “是的,哀家知道。”太后这时候才拿起方才愫蔻端过来的水,喝了几口润润喉咙。她扶着程漪的手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台子,同明太妃站在一起,说:“哀家不仅知道那盘蕨菜是你动的手脚,哀家还知道,最近你同陈王书信频繁。”
  明太妃听到“陈王”二字,猛然抬起头,太后就看着她那一脸惊恐的神情接着道:“是也不是?告诉哀家,是?也不是?!”
  明太妃咬着嘴唇不回答,赵宣在屏风后头,想要出来,却感觉肩膀被人按住。她回头,瞧见曹满不知何时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处。曹满将食指竖在嘴唇上,摇了摇头,示意赵宣不要出去。赵宣瞪了他一眼,执意要往外跑,太后娘娘的身体不好,本就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现在气成这样,她得出去劝劝。
  曹满见自己劝说无效,掏出一块布就捂住赵宣的口鼻,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小主子,得罪了。”赵宣挣扎不过曹满,只觉得渐渐的身体都没了力气,虚虚的瘫倒在地上。她拼尽所有的力气,瞪大了眼睛,剜了曹满一眼。
  曹满将赵宣的身体托住,放在屏风后的小椅上。赵宣浑身无法动弹,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瞧着曹满走了。
  殿中又传来一声厉喝:“你,是你!你设计陷害与我!”赵宣透过屏风朦朦胧胧间可以看见明太妃推了太后娘娘一把。她心里一揪,隐隐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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