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闻言却像是并不惊讶,他平静道:“宫主收敛,是因为月姑娘吗?”
廻光挑了挑眉。
花满楼道:“在家母未曾提及群芳谷,宫主却先提了这地方。我思来想去,只有月姑娘这个可能。”
廻光示意花满楼继续说。
花满楼道:“为何家母在提及幼妹来历,宫主便提群芳谷?”
廻光轻笑道:“你不是说了,因为阿月是从那儿来的。我当然潜意识便会提它。”
“不。”花满楼慢慢道,“我不这么认为。”
他明明是个瞎子,但这样“看”向廻光的方向,廻光竟似觉得仍要被他漆黑无光的眼睛吸进去。
花满楼说:“宫主是不是觉得,比起兰汀,月姑娘更像是花家的女儿。”
廻光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半晌,她才问花满楼:“花满楼,你们花家今日是专程请我来看戏吗?阿月是不是你的妹妹,你猜不出来,竟然来问我?”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更了!
唉,为什么我还要上班啊……
PS:真的不用为月总生气!!!这是个小角色!廻光大大连动手都懒得动的小角色!大家不觉得这个角色和月总对上才好玩嘛!月总可是能不做你妹妹也能让你偏我不偏你妹妹的人(。
☆、花开第四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是很想一步写到你们想看的剧情。
但我看了看大纲,总不能砍纲或者跳纲啊,我每一次一跳纲就会写的很痛苦。痛苦就卡文,所以我还是按大纲写吧。你们要看的冒牌货结局,大概还有两章到三章左右吧。如果看着生气看不下去,我个人建议直接养哦。
PS:其实真用不着替月总生气,她大概会得对方倒霉又可怜吧……
么么啾
花满楼确实猜不出来。
他心底里有和花大一样的困惑。
可从廻光的语气里来看, 她显然已经动了怒,无论花满楼再说些什么,他都是得不到答案的了。
花满楼叹了口气,他对廻光道:“我确实不该问宫主。”
廻光未语。
花满楼便结了账,他从袖中似乎原本想要取出什么,后来又放弃, 只是对廻光略一拱手,便起身离开了。
廻光一人坐在馄钝摊上,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直到夜深露重, 连卖着馄钝的姑娘都要收拾摊子了,廻光方才对着那女孩笑了笑。
廻光道:“像你这样的美人,雷纯安排了多少?”
卖馄钝的姑娘脸色嗖忽而变,她从袖中突然斜拔出一把刀来,直刺向廻光!月光微凉,刀锋冰冷,廻光仍坐在座上。刺客见江廻光不闪不避,显然也是极为困惑。但无论她如何困惑,她刺刀的手绝不会缓!
江廻光轻笑了一声。
月光低沉,空中滑过一道金丝匹练, 打更人听见了极轻的声音。他也不知这声音是什么, 只觉得像是金银玉器噼啪落盘的声响,好听极了。
打更人觉得自己听了一耳富贵,便不免有些好奇。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往小巷走去。尚未接近那馄钝摊,便已先被血腥味熏了一脸。
打更人举着灯笼一看,顿时惨叫一声,跌坐在地。馄钝摊上那卖馄钝的少女双目圆瞪,死在了木桌上,她的手里还攥着一把雪亮的弯刀,脖子上却有着一道比弯刀还要漂亮的红线。这红线一切到底,仅留了半寸血肉相连,好令她不至于身首分离。血从她的脖子汩汩流出,将碗里的清汤都染成了红色。
初春夜寒,鲜血滚烫,一条人命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没了。
“……江廻光的金丝缚。”陆小凤直起身,做了判断,“除了她,我想不到扬州城里还有谁有这等功夫。”
花侍郎道:“那这就是江湖寻仇了?”
陆小凤又检查了尸体,在对方的身上找到了六分半堂的牌子:“怕是的确如此。”
当街死人莫过于太骇人心,围观的人群都不忍侧目,接心有戚戚。江湖上的事,惯来是朝廷不会去搅的浑水。扬州的县官一听花大也承认了江湖寻仇,便不由松了一大口气。若是江湖寻仇,这案子他即使不管,也算不上失职。更何况,花家的客人也说过,动手的人是移花宫主江廻光!
江廻光——那可是要命的阎王,谁敢去触她的眉头!
县官松了口气,陆小凤却若有所思,他道:“江廻光怎么会杀六分半堂的人。六分半堂与移花宫惯来井水不犯河水,难不成雷纯得罪了她?可这一年来,六分半堂从未与移花宫起过冲突,这得罪又从何而来。”
花侍郎也想不通,只是这死者着实骇人,显然江廻光下手的时候也是含着怒气不带半点儿怜悯之心。他先命仵作敛尸,接着才对陆小凤道:“我也不知,先将这姑娘安葬了吧。”
花侍郎与陆小凤低声说这话,忽听见一声“花小姐”,猛然回头。
花家找回的那位小姐,名唤兰汀的姑娘不知何时赶到了。她的身体算不上好,唇色也有些泛白。花大刚要提醒花兰汀莫要往他身旁看去,花兰汀已经见着了。她的面色煞白如纸,差点儿就要吐了出来。
花大匆匆赶去妹妹身边,拍着她的背脊道:“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花兰汀已经缓了回来,她对花大道:“我与七哥哥一起来的。”
花大看去,花满楼也来了,他似乎来过这里,眉梢皱着。
花大正要让花满楼把花兰汀带回去,花兰汀却拉住了他的袖摆,低低道:“我知道这是谁做的。”
她半哭半笑:“是江廻光!她想杀的其实不是这个无辜的姑娘,是我对不对?因为我顶撞了她!”
花大无奈:“你不要乱想,江宫主并不是挟私报复的人。”
花兰汀道:“她就是这样的人!我见过她杀人,我见过她杀人!”她的眼里有恐惧:“她杀人的时候,甚至会笑!”
花大不语,他突然问:“兰汀,你一直在群芳谷里,江宫主只在三年前群芳谷大火的时候去过那里,你从何见到她杀人?”
花兰汀滞了一瞬,紧接着才发着抖道:“我也出任务的……”
花大知道群芳谷的任务是什么,他见花兰汀像是回忆起了极为恐怖的回忆,也不忍心这样逼迫,他叹了口气,便让仆人送她回去。
花兰汀瞧了瞧花大又瞧了瞧花满楼,她依然能察觉到自己是被这对兄弟排斥在外的。为什么呢?花八自幼最为亲近的就是这两兄弟,为什么她反而与他们的关系最僵?
花兰汀想不通,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
这姑娘最后看了一眼尸体,便听话的随着仆人走了。在仆人的面前,她是花家小姐,说一不二,不会有任何人敢置喙她的任何突来奇想。
所以她在一家胭脂铺子停了脚步,即使刚刚看完了尸体脸色煞白,却仍然要进去买两盒胭脂。
花兰汀对仆人吩咐:“这家店的店主脾气古怪,我一人进去就好,你们在这里等着我。”
扬州是花家的地界,仆人们并不担心花兰汀的安全,加上这家铺子也是扬州城内远近原名的,仆人也不觉得花兰汀的吩咐奇怪,便在原地等候。
花兰汀进了去,解下了披肩,对迎接她的侍女道:“我是花兰汀,想看看你们店里最好的脂粉,但我不喜欢人多,你寻处雅座让我单独看看吧。”
侍女笑着说好,便领着花兰汀去了贵客方能入内的屋子。
花兰汀刚关上门,绕过了门前的那扇屏风,便看见了端坐在屏风后,品着杯碧螺春,正含着笑意瞧着街上大戏的杏衫女子。
花兰汀迟疑了一瞬,但仍开了口:“雷总堂主。”
雷纯闻言微微回了头。
她眉目如画,气质幽兰,即使只是这般侧首对兰汀轻轻地笑了笑,都似霜后薄雪初散,透出晶莹与温柔是任何人也无法模仿的美。
雷纯当然是美的,但她的美并不能消融兰汀心里的惶恐。
她捏着手,低低道:“总堂主,花家似乎起疑了。”
雷纯闻言,轻声淡笑:“花夫人不是待你仍如珠如宝吗?”
兰汀道:“可是,可是大哥和七哥——”
雷纯注意到了兰汀的称呼,她已经不再叫花家的大郎与七郎的名字,而是下意识的称呼他们为哥哥——这让她嘴角的笑意逾深。
雷纯道:“花侍郎本就是心细如发之人,花七与他关系好,自然也会受他影响。你出发前,我便告诉过你,花大和花七会有些麻烦,但也只是些麻烦。”
兰汀道:“我先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总堂主可没有说过,江廻光也会来花家!她救过天心月,她见过天心月,她和天心月之间的关系——”
“你慌什么。”雷纯的声音具备着奇异的魔力,她慢条斯理道:“花七也见过天心月,花大也见过天心月。你不怕他们俩不信,怕什么江廻光?”
“可是——”兰汀急了,口不择言,“总堂主安插在扬州的人手,那位云姑娘,已经被江廻光——”
雷纯一眼看了过去,眼神淬冰,兰汀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雷纯冷淡道:“她能被你发现是我的人,就已经失了暗桩的意义。更何况以江廻光的个性,若是她已经寻到了我所有的暗桩,这扬州城里早就浮满尸体了。”
“江廻光杀她,也只是为了警告我,你慌什么。”
兰汀喏喏,半晌才说:“是我慌神了,总堂主。只是、只是江廻光来了,我怕天心月也——”
“你怕天心月做什么?”雷纯笑意盈盈,她对兰汀说,“以前群芳谷还在的时候,她是谷主之下第一人,你自然该怕她。可现在群芳谷都没了,她不过是孤身一人的漂泊客,还有什么可怕的。”
兰汀的眼里仍有迟疑,她说:“但我们都知道,那只箱子,装着娃娃和木剑柄的箱子是——”
“是谁的并不重要。”雷纯幽幽道,“群芳谷已经毁于大火了,她自己放得火,又是自己神智恍惚的走出去。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就算说那箱子是她的又有谁信?”
她温声哄着眼前的女孩:“是你抱出的箱子,那箱子是你的宝贝。你本就是群芳谷的兰汀不是吗?这一点毋庸置疑,哪怕花大和神侯府将曾经的群芳谷翻了天去,哪怕他们去问天心月——你确实是群芳谷的兰汀啊。”
“但我并不是花玖!”这句话一直压在兰汀的心里,她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我当初只是想着,月姑娘那么宝贝这个箱子,这箱子里可能有很值钱的宝贝,我拿了,出去后就能、就能——”
“这箱子里难道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吗?”雷纯慢条斯理,“那娃娃,甚至比我为你寻回的金锁还要好用。花夫人见了,不是即刻哭着拥住了你吗?”
花兰汀说不出话。
雷纯瞧着她的样子,微微一笑。她温柔极了,像个姐姐抚平妹妹的杞人忧天般温声细语:“花家的八小姐,你做着开心吗?”
开心吗?当然是开心的。
哪怕花大与花七尚且不信任她,可万千宠爱是真的,锦衣玉食是真的,她每日见到的,听到的,摸到的都是真的。
是她想要的,是她碰见了,就再也不想放手的。
兰汀有时午夜梦回,也会想到这一切并不真正的属于她。她只是个偷了东西的小偷,遇上了好心又温柔的贵人,方才以她偷来的东西交换到了眼前的一切。
她害怕这原主人,还趴着与原主人一切相关的人事。
她害怕原主人来向她讨回她偷走的东西。
雷纯自然是注意到了兰汀变化着的神色,她轻笑着,继续说着,将每个字都敲进了兰汀的心里:“天心月毁了群芳谷足有三年,期间花家一直未曾听过寻找花八。天心月更是与花大、花七熟识。如果她知道那箱子意味着什么,如果她猜到了自己是谁——你觉得……换做是你,你会当做不知道,甚至不去认回自己的父母吗?”
当然不会。
兰汀连假的都不愿放手,更何况天心月是个真的。只有一种可能,天心月对一切毫无所知,她已经没了幼年的记忆。
兰汀觉得也该是这样,天心月走的路是群芳谷里的人最怕的一条路,从哪条路上踏出来的姑娘,纵使能够一跃而出,居于众人之上,接触到谷内最核心的秘密——可其中承受的痛苦,经历的磨难,乃至于随时会丢去性命的风险——没有几个人能够承担。
兰汀作为群芳谷的普通侍女,一直高高仰望着这些“姑娘”,但她也知道,这些“姑娘”光新亮丽的皮肤下,都是腐朽到发烂的骨头,她们的心都是泛着脓的。
与天心月一批的孩子,只有天心月一个人走完了那座桥。她看起来优雅而美丽,一点儿也不疯——可真相谁有知道,兰汀见过无数疯在了那条路上的候选者,天心月没有疯,也没有丢掉命,这反而是件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走下这条路,肯定是要发疯的。
天心月没有发疯,那肯定也被苦痛折磨而丢失了过去,否则这一切实在是无法解释。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咬着牙保持着理智,活生生地熬过那么长、又那么难的日子呢?
兰汀无法相信。
她低低道:“她不记得了。”
雷纯笑了。
她说:“既然她不记得,那么你拿了自己的东西,去认自己的父母——这又有什么可慌的。”
“如果你实在害怕,那就让她消失。”雷纯对兰汀道,“趁着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让一切尘埃落定。”
兰汀彻底被蛊惑了,但她好歹尚有一丝理智,她道:“可天心月的身边有西门吹雪……”
雷纯眉眼弯弯:“西门吹雪,紫禁一战后,世人都称他为剑神。峨眉剑派的孙秀青至今对他倾心,你大约也听过他一剑西来的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