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尼子爵的表情有些严肃,克里斯汀坐在拉乌尔身边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表情却带着一点恍惚:“离开这里可以做到,但是会非常麻烦”
“你们是指你和娜娜,还是指整个庄园。”
“我们这把老骨头可没什么,最关键的就是拉乌尔和克里斯汀。”
夏尼子爵的声音带着一点疲惫,同时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似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因为他已经继承爵位了。”
也就是说夏尼子爵和夫人可以离开,而拉乌尔和克里斯汀很难。卡尔洛塔抿了抿嘴,就像是她一样,她一开始也不是彻底不愿意去英国,而是不能。
之前她收到邀请离开法国就已经被排查了一遍了,这一次不用说,排查只会更加严格。
“有什么法子能够让你们离开么?”
卡尔洛塔转头看着克里斯汀,闪烁了一下眼神:“不管怎么样,只要能离开的法子就是好法子。”
“有,但是我不愿意用。”
克里斯汀带着一点内疚的表情对着两人点了头:“因为这需要福尔摩斯先生的帮助,我不愿意以此来请求您,所以……”
“不,夏尼夫人,你可以请求我。”
“这是两码事。”
克里斯汀笑着摇了摇头,同时轻轻拍了一下拉乌尔的手:“拉乌尔也有几条渠道,您不用认为我们已经走投无路。”
“那么你们已经猜到了是几号了?”
福尔摩斯眯了眯眼睛,他还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一对年轻的夫妇不用度蜜月的借口彻底离开法国,而是还要回来一趟:“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
“因为我们还有割舍不下的人。”
毫不犹豫也毫不迟疑,拉乌尔定定地看着卡尔洛塔,表情已经解释了一切:“哪怕有福尔摩斯先生,那也太危险了。所以洛塔,我们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和我们一起走。”
噢,法国人。
福尔摩斯也不知道用什么语气说这句话来得好了,他当然知道卡尔洛塔有多看重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们,而她所看重的朋友,也以同等的地位和态度来对待她。
不喜社交?得了吧,没有比她更讨人喜欢的人了。
“很抱歉拉乌尔。”卡尔洛塔摇了摇头,看着拉乌尔的表情十分温和:“我还不能离开。”
“你为什么不能离开?英国有达西先生足够给你一封邀请函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不能离开?”
“因为我们公寓外面有秘密警察。”
福尔摩斯突然的开口让整个夏尼家都安静了一瞬,他的双手之间相抵,表情有些晦涩:“她必须要等到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才能离开。”
秘密警察四个字让整个夏尼家都陷入了寂静,最后还是克里斯汀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打破了沉默的局面:“但是不用担心,因为洛塔不是首要目标,对么?”
“是的。”福尔摩斯对着这位前女高音露出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指尖很是随意地抵着:“你们可以离开,我送你们就行。”
“太麻烦了,如果因为我们而让福尔摩斯先生陷入险境,那么宁可不要。”
拉乌尔直接回绝了侦探的提议,对上他灰色的眸子的时候也没了以往的一点退缩和敬畏:“如果说会给朋友带来危险,那么这就不是一个朋友该做的事情,福尔摩斯先生。”
“并没有什么危险。”福尔摩斯扫了一眼卡尔洛塔,看到她依旧是低着头沉默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会给我的兄长去一封信,这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夏尼先生。”
“可是……”
“也不是很麻烦,只要你先告诉我,那一天是什么时候。”
事情发生的具体时候克里斯汀因为手中情报实在太少而无法推算,但是她能够知道的是在五月底到六月初。
“已经是非常精准的预测了,尤其在当前局势不明,而且是在夏尼家情报不多的基础上。”福尔摩斯感叹了一声,突然觉得这位戴叶……不,夏尼夫人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倒是可以去自己兄长手下干一段时间。
可惜是法国人。
不过现在这些都是无谓的感叹,时间已经是在五月中旬,霍乱爆发已经到了巅峰,夏尼子爵和夏尼夫人两个中年人倒是可以用这个借口前往法南——至少躲过巴黎这个算是霍乱中心的地方。
“我会将你们送走。”福尔摩斯看了一眼卡尔洛塔,他们现在也不能长时间地逗留在夏尼庄园,起身离开的时候他握住了身边姑娘的手:“放心,我会回来的。”
“我知道。”
或许现在也不用去压抑自己了,卡尔洛塔威胁地瞪了一眼拉乌尔才上了马车,等到起步的时候直接勾住了侦探的脖子,往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要完好地回来。”
“嗯?”
看着侦探灰色的眼睛,卡尔洛塔盯着他在昏暗的光线下而略微放大的灰色瞳孔,很是严肃地开口:“虽然说有时候我口不对心,不过现在我坦诚,我爱你。”
“听到这个,我很开心。”
他的声音有些太温柔了,同时用鼻尖蹭了一下卡尔洛塔,回以一个同等力度的亲吻。
“我也一样,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好~小甜饼送上~
【突然发现似乎是第一次kiss?嗯,可以,给老福和洛塔送上掌声【喂
☆、第四十三章 起始
巴黎的夏天到了, 阳光却并不明媚, 反而变得比春日里更加昏暗。
这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离开的第三天, 卡尔洛塔用手指划过自己在日历上留下的痕迹, 深深地叹了口气。
要把拉乌尔和克里斯汀送走还是有些难度的,在现在看来这种“贵族”的身份反而成了一种阻碍, 她完全只能依靠自己的推断去猜测他们已经到了哪里。
偏偏她不能跟着去。
厌恶地看了一眼在门口徘徊的黑大衣,卡尔洛塔直接站起来暴躁地把窗帘拉上, 然后拿着福尔摩斯特意留下的小提琴开始用噪音折磨自己也折磨邻居的耳朵。
“卡尔洛塔小姐!请您不要这么暴躁了!”
珂赛特直接跑过来砸了门:“我知道福尔摩斯先生出差让您很不满, 但是请您考虑一下我们的生命安全!”
“我明明觉得我拉出来的声音挺好听的,要知道我可是初学者,能够拉出音节来就不错了。”
“如果您不是一直在只发出一个音的话,音色确实很不错!”
珂赛特感觉自己要疯了,一个咪能被拉出这么多花样, 而且听隔壁女高音小姐的态度仿佛还是第一次上手, 也不知道应该说她什么好了。
据说当年有一个音乐家睡觉的时候好友来探望, 然后用着单独弹奏一个音节的做法硬生生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如今卡尔洛塔小姐也这样,只能说……
你们音乐家都这么会玩的么?
反正没有什么事情, 珂赛特索性坐在卡尔洛塔家的沙发上准备和卡尔洛塔说说话。看着女高音收起了小提琴坐下来之后, 珂赛特有些闷闷地用手捂住了脸:“虽然我知道卡尔洛塔小姐猜到了很东西,然而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和愧疚。马吕斯在策划什么我很明白, 而父亲这两天也有时候会跑出去,总让我觉得好像自己不希望发生的一切都要发生了。”
“你父亲?”
“是啊,不知道跑去哪儿,但是他绝对会在天黑之前回家就是了。”
卡尔洛塔盖上小提琴琴盒的盖子, 看着珂赛特无意识像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露出了一个微笑:“果然是马德兰先生的作风,他一向都很注意保护自己不是么。珂赛特,你不应该为此大惊小怪,反而应该理解才是。”
“希望如此吧。卡尔洛塔小姐,我还是很担心马吕斯的安全,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珂赛特看了一眼日历,上面已是被翻到六月四日,而在前天埃瓦利斯特·伽罗瓦的葬礼举行却引起了反对派攻击政府从而导致民愤,明天则是拉马克将军的葬礼,也就是说……
珂赛特抖了一下,双手不由自主抱住了自己:“卡尔洛塔小姐……”
“亲爱的,至少拉马克将军因为霍乱病逝,而我们依旧健康。”
卡尔洛塔坐在了珂赛特旁边,话语里面突然带上了一点笑意:“说起来你坐的这个位子一直都是夏洛克喜欢的,上一次我有意坐在这里,他还表现出一些不高兴。”
“是么?”
“是啊,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你想坐多久坐多久。另外,明天我送你去教堂。”
卡尔洛塔看了一眼窗外已是日落时分,不由得抿了抿嘴:“教堂里面不用怕,珂赛特,记得换上嬷嬷的修女服……”
“卡尔洛塔小姐,我不想离开家。”
“这儿不安全,尤其当家里只有你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你可别说什么‘既然卡尔洛塔小姐能待在家里那为什么我不行’这种话,夏洛克晚上就会回来,我也拥有能够保护自己的手段。”
卡尔洛塔坐在珂赛特的一边,轻柔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示意她看着自己:“另外一件事情就是,送你去教堂暂时规避一下这个决定,是你父亲和我们商量之后定下的。”
“父亲?难道说他准备……”
卡尔洛塔看着珂赛特惊恐的表情,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好姑娘,我虽然见过的姑娘不多,但你依旧是除了娜娜以外有这么快反应能力的聪明姑娘。既然是聪明姑娘,那你就应该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
看着少女失措而混乱的表情,卡尔洛塔轻轻叹了口气:“在教堂你不会被抓走,也能安全活下来,你父亲也是因为……那位青年的关系才做了这个决定。”
“不卡尔洛塔小姐,如果说我的爱情会导致父亲的死亡,那么我宁可不要。”
“珂赛特,你不能剥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卡尔洛塔笑得同样有些伤感:“就像是夏洛克,他明明可以不参入其中,却为了我铤而走险。”
“但是我要说的是,当你阻拦不住他们的时候,并不只能在家祈祷的。”
卡尔洛塔转过身,将自己新入手的一把德格林放在了珂赛特的手心:“我知道夏洛克带着你去试过这个,你应该懂得怎么使用它对么?珂赛特,你不会上战场,这不代表你不会守护好自己。”
“唯有一无是处的人,才会选择祈祷。所以明天我送你去教堂,你可以帮助受到惊吓的嬷嬷,守护那些同样赶来这里寻求庇护的女孩子或者伤者,以上帝的名义做出你想做的事情。”
泛着金属色泽的枪.支在这一刻看上去颇有冲击力,当珂赛特握住它冰凉而带着金属触感的枪.身的时候,内心突然有了一种安全感。
“我会的,请相信我吧,卡尔洛塔小姐。”
“明天我白天送你过去,现在的外面有些麻烦,明天的话,我猜他们就不会在这里了。”
卡尔洛塔往外看了一眼,珂赛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将这一把德格林塞在了裙子底下,脸上带着一点笑容回到了公寓里面。
她现在能够感觉到自己有了从未感觉过的安全感,还有着一种更加坚定的信念。
她不是柔弱的小姑娘,也不是等着别人来拯救的公主。
她有着属于自己的武器。
当墙上的日历再度翻过一页的时候,卡尔洛塔将枪.套绑在了大腿上,带上了头巾将自己的一头金发彻底遮住,身上换上了破旧的衣裙,沉默地将剩下的子.弹塞进了弹.夹。
子.弹上.膛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机械的转动所带来的独特韵律更是让她感觉到了另外一种艺术感。
这种来自暴力的艺术感,日后的美学里被特意划分了一项叫做“暴力美学”,果然很贴切。
“那么,今天还有什么不长眼的么?”
牛奶瓶依旧准时送达,只不过今日的奶瓶下面多了一张细小的字条。卡尔洛塔瞥了一眼之后就和平日里一样将牛奶瓶放在了门口,然后将这张字条毁尸灭迹。
这一天和往常的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卡尔洛塔手上有着一张准确的拉马克将军葬礼送别地图,更不用说巴黎要去送别这位将军的人也不少,这玩意儿根本就算不上保密。
学生还是太年轻,认为他们所策划的一切都会顺利进行;然而市民会送别将军,却不会为将军而战。
“珂赛特。”
秘密警察几乎全部都被调去巴黎林荫大道和奥斯特里兹桥了,他们这间小公寓当然没什么人来管。在这个大部分市民都已经前往送别因病去世的将军的时候,路上完全是空空荡荡的,让人看着就有一种心惊肉跳的寂静。
“我在,卡尔洛塔小姐。”
同样将头发全部包住的珂赛特低声回应,同时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锁上了大门:“请您务必也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会和你一起在教堂呆着,直到在天色未晚的时候回去,你可以放心。”
卡尔洛塔拉着珂赛特的手匆匆忙忙朝着教堂的方向走去,一时间整条街上的声音都只有她们的脚步声。珂赛特略加快了步伐跟紧了一点儿,声音带着细微的疑惑:“您不呆在教堂么?如您所说,教堂里更能帮助别人,甚至于还能获得一些平常拿不到的消息。”
“这些对我而言可都没那么重要,因为我和夏洛克说好的,会在家里等他。”
卡尔洛塔相信这里已经能够算是一个他们的家了,哪怕可能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来不了这里,但是这里依旧是他们的一个“家”。
“我也想和父亲回家。”
“马吕斯呢?”
“或许他可以等到和我结婚之后把父亲也接过来,我希望父亲能够开心。当然如果真的发生了最差的事情,我也不会在教堂安家什么的,或许直接去环游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