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多谢福尔摩斯先生。”等到心情有点平复了之后卡尔洛塔对着福尔摩斯行了一礼:“若不是您刚才敲击的节奏破坏了音律,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清醒过来。”
“举手之劳,这样你能带我去一次墓地了么?”
和聪明人聊天是十分舒服的,但是聪明人不代表她或者他的情商也足够高。听着这几乎快要和胁迫一样的语气,卡尔洛塔真是忍不住用手扶着额头笑了:“您不说我也会带您去的。”
“那还等什么。”
就是您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一点。
卡尔洛塔看着福尔摩斯甚至于可以用“哧溜”来形容的出门速度,感觉自己伸出来准备制止对方的手显得格外尴尬。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破破烂烂的音乐盒,卡尔洛塔回头狠狠再度踹了两脚才提起裙子跑出了会客厅。
“走吧约翰,我们去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
“等等夏洛克,这是要去哪里?”
拉乌尔的想当年进行到差不多“卡尔洛塔十六岁登台,伴舞竟是童年小伙伴”的地步就被打断了,带着一点懵懂抬头看着匆忙的侦探先生还有紧随其后的青梅,拉乌尔只觉得现在的状况好像有点超出预料之外了。
“你去陪着娜娜,我不计较。”
“天啊,你居然能让我去陪克里斯汀!”
听到这段对话的大侦探和医生同时停顿了步伐,然后装作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他们也是很不了解这三个青梅竹马到底是什么关系了,尤其是拉乌尔·夏尼子爵,华生医生觉得自己现在开始相信为什么他是打不过卡尔洛塔的了。
当然,哪怕拼着硬实力,华生觉得拉乌尔可能也打不过卡尔洛塔。
从巴黎人民剧院前往拉雪茨公墓有一段距离,三个人坐在拉乌尔的马车上显得格外沉默,最后还是华生打破了这种有些尴尬的局面,对着卡尔洛塔开口:“我听了一些拉乌尔说的关于你的事情。”
“是把他按在地上打的过程,还是把他按在地上揍的曾经?”
华生觉得这天怕是不好聊了。
“不过我可以理解,呵,男人。”
卡尔洛塔轻轻地嗤了一声:“我不是针对你们,我只针对他。”
“为什么会一直针对他?”
“因为……”卡尔洛塔下意识地用手摩挲了一下下巴,面对着两个男人的疑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他看上去太弱了吧。太弱了也就算了,还背地里喊我魔鬼什么的,当我不知道?就算是小时候的事情,女人也是很记仇的。”
“……”
华生在脑海里面闪过一连串刚才那位青年英才被暴打的幻想,最后在脑海里定格为了女人真可怕的印象上。不过不管怎么说,拉乌尔也算不上什么“太弱了”吧?
“太弱的意思是……”
“格斗,剑术,音乐。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确实就是我比他都更好一点。你们看,他为了不被我嘲讽,大学直接学建筑去了。”
卡尔洛塔露出了一个有些嘲讽但是不让人觉得讨厌的表情:“不过好歹也算是和我从小到大的玩伴,也只有我能揍他就是了。”
“从小到大……”
“我和他之间的联系自从克里斯汀家里出事之后才开始紧密起来,你们可以理解为两个人有了共同的伤口,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卡尔洛塔笑了笑,她当然不讨厌拉乌尔,只是单纯的习惯怼他而已:“而且,我比他还大一岁,偏偏又什么都比他快一步,连身高都是他前年才超过我,对他难免有种看弟弟的感觉。”
“这样啊。”
华生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巴黎的街景略有些感叹:“我感觉得到你们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厚,也十分真挚。”
“谢谢。”
“只不过听夏尼子爵的说法,您一直在自己背负着什么,他很想要和您一起分担一些,却又一直被您拒绝。”
“是的,但是有很多事情我能做,他不可以。”
福尔摩斯瞥了两个人一眼,鼻子里轻微地哼了一声似乎是在表示赞同:“我发现,你并不参与社交活动。”
“是的,社交的话,到最后会造成自我的毁灭。”卡尔洛塔抚摸了一下戴在右手无名指上的代表着“修女心性”的银戒,她可以肯定面前的这位大侦探已经看出了她带着这枚戒指不过是一个借口而不是所谓的虔诚:“所以还不如从根源上截断它。”
“很明智的选择。”
“谢谢。”
一连两声感谢让车内的气氛轻松了很多,卡尔洛塔转头看着十九世纪的巴黎,同时慢吞吞地平行转移自己的视线,把目光停留在了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脸上。
好吧,她承认到现在为止才能好好看看他到底长成什么样子。第一面的风衣以及第二面他有意的回避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于对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人的判断都是来源于他的话语,呼吸,以及脚步——对于一个耳朵太过于灵敏的人来说,脚步声是判别一个人的最好方式。
他的脚步声是稳重的,大部分时候带着一点急促的意味。同时他鞋跟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仿佛是在有意控制音量一样。至于脸……
刚毅的线条以及灰色的眼眸给人印象深刻,卡尔洛塔随意瞥了两眼之后便重新转过头去观察华生了。这么几年来她对相貌的美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或者说她因为自身是女性,因此只明白如何去评价一个女性是否美貌。至于男性……
也只有用形容词去概括了,帅气这样的词语太过于笼统,或者说卡尔洛塔从未在脑海里浮现过“帅气”这个概念。
拉乌尔?金毛就别犯蠢了。
福尔摩斯注意到了这种视线,不过自己倒是并不感觉到一种冒犯。对比有些坐立不安的华生,福尔摩斯只是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首席女高音的蓝眼睛似乎太过于深邃了一些。这样深邃的蓝色眼睛配合着一张只要是人类都会认为算得上美貌的脸,就会变得过于吸引人了。
车内虽然安静却也并不尴尬,一路到了拉雪茨公墓之后华生这一边因为靠近街道便首先下了车,之后则是福尔摩斯。卡尔洛塔掂量了一下马车的高度,略抬起裙子的一角准备随后跟上的时候,就看到走在自己前面的侦探先生对着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英伦的绅士果真礼节非凡。
卡尔洛塔将手搭在了那双略有薄茧的手上,虽然没有用力,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位侦探先生手心中和自己几乎一样的痕迹。
站在街道上之后福尔摩斯收回了手,对着卡尔洛塔的目光更多了一层评估。卡尔洛塔点了点头,同样将视线放在了他的手上。
“看来,也算是同道中人?”
“并不是。”
福尔摩斯略攥紧了手,在华生好奇的目光中大步朝着拉雪茨公墓走去。卡尔洛塔对着华生医生微微一笑,主动上前走在了他的身边。
拉雪兹神父公墓,不得拒绝任何来此安葬的人。无数的人长眠于此,其中有着克里斯汀的父亲,以及无数不知名或者知名的人。
走到维泰利斯·戴叶的衣冠冢旁边的时候,卡尔洛塔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想要知道自己启蒙老师旁边什么时候来了一位“邻居”,却因为这一眼而感觉腿一软,被华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之后才没有摔下去。
“莱斯特尔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
卡尔洛塔低声回应了一句,在两个人的眼光中走向了那位“邻居”的墓,手指微微向前,似乎想要触碰上面的名字,却又猛地收回了手。
这是乔治·比才的墓。
作者有话要说: 比才的墓葬在拉雪兹神父公墓,有兴趣的大家如果有机会可以去看看,那里葬了不少有名的人,墓碑也很有艺术感。
戒指戴在右手无名指的意思是“具有修女心性的”,作者人在美国,右手无名指就带了一个用来拒绝一些本来可能拒绝不了的社交请求什么的,挺好用的。而且也不会有人来追你什么的,基本上看到就明白了嗯=w=不过注意戒指不能太花哨什么的,一个银戒或者不要装饰的就行了。
☆、第十三章 谁都喜欢听谢谢
在看到墓碑上的名字的那一刻,卡尔洛塔觉得自己的耳边仿佛略过了什么声音,眼前莫名闪过了一袭红裙的一角。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跟了上去,对着墓碑上一张人脸似的小提琴露出了一个微笑
小提琴只有半把,偏偏做成了人脸不像人脸,魔鬼不像是魔鬼的样子。墓碑的角落里仿佛是有意沾染了一些红色的颜料,在上面画上了红裙的裙角。墓碑高大而庄重,刻着乔治·比才的名字,却并未提及他的生平。
比才的墓前有着一束略有些焉了的鲜花,卡尔洛塔弯下腰整理了一下花束,抬起头的时候清了清嗓子,慢慢地在他的墓前唱了卡门的个人咏叹调。
爱情是一只自由的鸟,来无影,去无踪。
她的表情比起在舞台上的时候多了一点悲伤,但是却依旧眼波流转,手臂举起的时候手做出带着一丝挑逗意味的手势,翻转手腕之后慢慢地伸向胸前,对着去世的大音乐家献上了属于自己的祝福。
“唱的不错。”
“谢谢。”
卡尔洛塔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转头看着有些淡淡的福尔摩斯,刚想走到隔壁和自己的启蒙老师见个面,就听到了福尔摩斯略有些疑惑还带着一点试探的问话。
“你似乎很喜欢说谢谢。”
“因为谁都喜欢听谢谢。”
卡尔洛塔轻描淡写地把这个问题给压了下去,看着隔壁墓碑上的姓氏叹了口气:“我和拉乌尔没有找到老师的遗体,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还活在这个世上,便给他立了衣冠冢。”
“衣冠冢。”
“对,我收拾了一些老师当年的遗物,把他的小提琴也一并葬在了里面。”
卡尔洛塔并没有带着花过来,或者说她每次来这里都不是带着花的那一个。更何况维泰利斯不是很喜欢花,他只喜欢小提琴和歌剧,因此每次都是拉乌尔带着小提琴,卡尔洛塔带着歌声。
“我们一般一年来三到四次,拉乌尔带小提琴,我唱歌。后来找到了克里斯汀,就变成我和克里斯汀人声合唱了。”
听到拉乌尔拉小提琴的时候华生脸上露出了些许有些微妙的笑容,看着自己的好友甚至于还揶揄地推了一下他。福尔摩斯则是不耐烦地回瞪了一眼,上前鞠了一躬之后便准备离开。
“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么?”
“是的,不在这里。死者的地界,并不只是墓地。”
虽然感觉这个墓仿佛有些不对劲,但是福尔摩斯还是没有声张,而是带着一点强硬的态度把两个人拉出了拉雪兹公墓。卡尔洛塔被这么对待之后实在没忍住对着这位侦探翻了个白眼:要来的是你要走的也是你,你倒是解释两句啊?
可惜从这次公墓之旅回来卡尔洛塔就很少再见到侦探二人组了——她现在暂时失业,但还是有所积蓄,并且还在隔壁修道院担任唱诗班的指导老师获取一点微薄的薪水。不用出门太久还能窝在家里研究乐谱的生活让卡尔洛塔更加觉得安逸,甚至于对外表露地也更加“虔诚”了几分。
这种在卡尔洛塔看来无比悠闲的假期很快就被打破,当拉乌尔敲响她的家门并且还带来侦探二人组的时候,卡尔洛塔差点就直接反手带上了门。可惜的是福尔摩斯大侦探眼疾手快,直接伸手抓住了房门的一角,用着自己的力气抵住了吃闭门羹的结局:“莱斯特尔小姐,我们可以谈一谈么?”
“拉乌尔!”
卡尔洛塔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打开了门,在所有人都进门的那一刻迅速关上房门,同时一把抽出了藏在门背后的细剑:“当初我们见到的小羊羔叫什么名字?”
“……叫做碳烤小羊羔。”
拉乌尔举起双手龇牙咧嘴地开口:“至于么洛塔?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客人的?”
“我觉得你被掉包了,你应该明白我的习惯。”
卡尔洛塔眯了眯眼睛,那些神通广大的歌迷找到她家门之后也没敢敲门,就是送两束花就走了。她也非常讨厌有陌生人进入她的领域,尤其还是会给她带来麻烦的陌生人。
“可是……那些玩意儿可不能放在巴黎的酒店。”
拉乌尔举手投降:“洛塔你收回你的剑好么?虽然没开刃但要是砸到也是很疼的。”
“希望你能够记得这种疼痛。”
卡尔洛塔眯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收回了自己的细剑,对着两位侦探叹了口气:“你们做了什么能够让只认钱的酒店都把你们赶出来?”
“并不是,那些庸俗的人只会破坏我的工作。”
“夏洛克。”
“好吧,我们确实需要一个能够呆上大约一个星期,不,五天的地方。这个地方需要绝对安静绝对隐蔽,也绝对安全。”
“拉乌尔家的庄园。”
卡尔洛塔毫不犹豫卖队友:“他家又大又安全,而且环境华丽还有美好的食物等着您们。”
“不够安静,三人以上的住所会让我感受到嘈杂的思绪。”
厉害了夏洛克·福尔摩斯,您还能读心呢?
卡尔洛塔忍着没把这句吐槽给说出来,不过看着拉乌尔那一脸恳求的样子还是咬牙翻出了楼上一小套公寓的钥匙甩给了他。
“他们两个弄乱了走人,你给我来收拾干净!”
“洛塔你果然是小天使!”
就这样是天使了?下回是不是我就变成上帝了?
“确实可以称一句上帝。”
福尔摩斯的视线划过卡尔洛塔右手无名指,停留在那一枚银戒上了几秒之后便移开了目光:“话说回来,莱斯特尔小姐,您今天气色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