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琯玉闷闷地道:“我说了,怕父亲再怪贾家。”
林如海隐隐约约的猜到缘由,他道:“你说就是。”
“我不知江渺渺和贾家的谁在通信,兴许就是我的外祖母。她母亲负责接近你,她则是自己有了主意要勾搭王颀,”林琯玉说话半点不留情面,“至于别的事情有没有做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道母亲和妹妹体弱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更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想要监视我们林家。”
她每说一句话,林如海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贾家……”他喃喃地道,到了后面渐渐冷笑起来,“好一个贾家。”
林琯玉少见他如此,闻言便怔住了。良久林如海才道:“你且回去,今日之语,你母亲问起也罢,不问便不许同她说。”
林琯玉又应了,却还是不肯走。
林如海道:“还有事?”
“我不信父亲不知道俞氏是谁发落来的,”林琯玉执拗地道,“贾家固然不像话,族里难道就像话了?母亲同父亲怄气,也是有埋怨父亲眷顾族中,却不待见贾家的缘故在。父亲不知道么?”
林如海好笑地道:“哦,我是知道的,自然不叫他们得逞。”他顿了顿,往日他并不和妻女说外头的事,今天对着女儿却不愿隐瞒,便道:“咱们族里,去年有位入了宫的,现在是宫中贾妃心腹,才封了个才人。如今她频频向族里伸手,我助了几次,想着到底不是个办法,所以族里反打起我的主意。”他说到贾家算计自己时倒是大为光火,如今说到自家反而和颜悦色,约莫是习惯了。
林琯玉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这么镇定。
林如海却笑眯眯地让她赶紧走,自己也忙去贾敏处安慰了。林琯玉瞧他的背影,无端地想到一个词,“老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不出意外应该是一周五更,周一周四不更。
算算日子,宝姐姐就该到啦~~~
☆、第十八章 心如死灰
林如海比林琯玉清楚的多,贾太君虽然对女儿有一定的控制欲,但是绝对不会做出如何伤害女儿的事情。但是别的人就不一定了。
毕竟前不久,就有贾家人来催他把两个女儿送进京中贾府暂住,倘或他答应了,他和敏儿又出些什么事,那远在京城的两个女儿便是砧板上的鱼肉,而林家的偌大家产,自然也有人会接管。
他忽地又想到那天大夫含含糊糊的说辞,心中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敏儿身子弱,是不是也是有人蓄意所为?……
林如海越想越觉得心惊,他命林琯玉回屋休息,自己则去了贾敏处。贾敏已经歇下了,伺候的丫鬟道:“夫人这几日身子愈发不好,今天见出了太阳才想着陪甄家夫人一块儿到园中走走,岂料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林如海忧心更甚,听到这里时忽然问道:“甄家夫人为何今日前来拜访?”他管的是盐政,扬州盐商颇多,素来喜欢和他打交道,但是他一般都是拒了的。这甄家乃是盐商中的巨贾,他愈发要避着些,索性他们也还算识趣,并不敢贸然地凑上来,算是投其所好地送了他几次礼,都被拒绝了,慢慢的也就淡了交往的心思。
林如海当日还为此松了口气。
只是为什么今日甄家夫人又来拜访了?是巧合,还是有人指使?……
林琯玉从祠堂回到自己的屋子的时候,夜已深了。
闻琴解佩伺候着她脱下斗篷,林琯玉散了头发,坐在窗前发呆。今天遇见的事情实在太多,需要好好地消化一下。
黛玉进门来,就见到她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子外。她担心是林如海说了重话,便故意笑道:“姐姐今天怎么还不睡?难道是猜到了我要来?”
林琯玉回过头,见她解了斗篷进屋来,便笑道:“自然猜到了,小四这样细腻的心思,只怕是担忧我躲在屋子里哭,忙过来安慰我呢。”
黛玉很是受用,她挨着林琯玉坐了,身上还有外头一些露水的清晰的湿润气息。她道:“……我瞧着母亲竟不大好,所以在那里陪了许久,直到父亲过来。父亲脸色不好,可是说你了?”
林琯玉听她说贾敏,还以为她被自己气着了,不由有些难过,道:“父亲训斥了我不谨慎。横竖下回不会再出事了。”
黛玉叹道:“我知道不怪姐姐你。那俞氏母女,当真是搅家精,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让她们搬出去住。”
林琯玉一哂。林如海去查这件事,那还离得远么?她又问:“母亲如何了?”
“她自打那日后脸色就没有好看过,”黛玉怔怔地道,“今天见天气好,好不容易高兴些,说了出去走走,回来就这个模样了。姐姐,母亲真的……没事吗?”
林琯玉摸摸她的小脑袋,笑道:“父亲当日就说了没事,只是要歇着。”说罢笑道:“你既然这么空,不妨给我说说那些诗的意思?”
黛玉红了脸,道:“那些诗到底是给谁的?”
“……”林琯玉颇为一言难尽地看了看窗外,强作镇定道,“我不知道,兴许是家里的哪个下人之类的,谁说得清呢?”
黛玉狐疑地看着她:“表姐不像是会喜欢下人的。”
她说完,忽然灵光一现,问:“难道是给父亲的?表姐也喜欢父亲?”
林琯玉:“……”
妹妹哦,虽然咱爹风采不输当年,但是也只能算个美大叔了好伐,和江渺渺凑在一起你不觉得眼瞎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王颀。”
黛玉也颇为一言难尽地看了看窗外,问:“她喜欢他什么?”
林琯玉摇摇头,只是道:“我听下人说她最近老是借着去王颀那里找猫的借口去找他说话,其实也不一定要真的喜欢他的什么东西,起码他的身份和脸总还是能看的。江渺渺……她是个不甘居于人下的。”
黛玉反应过来了。她皱着眉,托腮道:“可是今天事情闹得这样大,也不见他出来说话呀?就算字条没有送到他的手里,他心里也该有些想法的呀。”
林琯玉心道:他当然没有。
她猜出今天在窗外砸了一颗青梅提醒自己的人就是王颀,他当时没有出面直接给她作证,就说明他只是乐得看热闹,却不打算趟这趟浑水。这也符合她一贯对他的看法。
冷血无情,刻薄狭隘。
……
俞氏母女闹出的这场风波,最后惊动了林家族老。
王颀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懒洋洋地听着小厮们唱戏般说话。这个学那位族老,那个学俞氏母女。一个道:“她母亲是你姑母,如今她母女二人孤苦无依,你当日说过的话都忘了么?”
另一个只是“嘤嘤嘤嘤”,道:“表哥但凡要发落我母女二人,我也无话可说。”
“眼瞧着你的官是越做越大了,子嗣却至今没个着落,总不像话,你表妹年纪也适宜,又是知根知底的,哪里不比外头随便找一个来好?”
王颀听到这里,被参茶呛了一口。看那叫对月的丫鬟,她只是笑嘻嘻的。他眯了眯眼道:“你平常在谁屋子里伺候?”
丫鬟福了福,道:“奴婢本是琯姑娘房中的,太太说您这边还缺个人,琯姑娘便打发了我过来。”王颀似笑非笑:“往常做什么?”
对月道:“姑娘爱听说书,往常只是叫奴婢说些戏文给她听。”
王颀哑然。专门养个婢女拿来说戏,可见林琯玉也真是闲得慌。这说也不是唱,可见她是个大俗人,那些精美戏文在她眼里还不如家常的大白话。
这件事到了最后,矛盾并不在到底是谁给王颀写了那些诗之上,而是族中有意控制林如海的内宅之事,但是贾敏也并不是个好相与的。双方扯皮扯了许久,那些倚老卖老的族老也没有占到一丁点儿便宜。
到最后那些人灰溜溜地走了,林琯玉倚在门边笑嘻嘻地看,回头就和黛玉道:“下回他们再来,我就把他们打出去。”黛玉对于她的执行力深信不疑,虽然觉得不妥,却没有反驳她,只是点了点头道:“诚然不该放纵他们了。”
“原先不过是叫父亲捐银子,今天休整个学堂,明天再祭一次祖,那倒也罢了,”黛玉道,“如今江渺渺污蔑了你,反倒他们来倒打一耙,要父亲给个说法,又说父亲没有嫡子,手伸得老长。。”
林琯玉听到这里,垂下了眼,嘲讽道:“岂止族里,你当那贾家也是好相与的?”
黛玉刚要问她,正院那边就让人来请两个姑娘过去,说是江渺渺之事当有裁度。
她到那里的时候看到王颀也在,便怔了怔。这两天因为林家的事情,王颀和钱氏都是闭门不出,事不关己不发声,好似谁也不知道江渺渺的情诗到底是写给谁的一般。
林琯玉这两天来还是头一回看见他,顿了顿,便冲他点点头道:“先生也在。”王颀冲她挑一挑眉,问她:“那几句诗的意思可弄懂了没?”
“……”林琯玉说,“多谢先生关心,不想弄懂。”
贾敏咳了一声,喝了口水,这才终于开口道:“表姐的意思我也明白了,这回的事情咱们只当作没有发生过。只是到底渺姐儿也大了,住在府上人多眼杂的,多有不便。我已经叫人收拾出了林家在别处空置的屋子,你们改日收拾收拾直接搬过去就是。”
俞氏眼见着这几日林如海的态度,早就了,
她唯一不放心的只有女儿。她回头看了一眼江渺渺,磕头道:“全听太太的话。只是我还有一事禀告,盼太太能够再给我一个机会。”
林如海看她的样子,有些不忍。
他还记得小时候那个笑着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表妹,如今竟然是这样的物是人非。他起身走了出去。
屋内贾敏屏退了众人,才让俞氏说话。
俞氏艰难地道:“我知道太太疑心我,但是我除了定期给贾家的人送信外,绝不曾有任何谋害太太和小姐的意思。”
这句话里头的信息量太大,贾敏怔了怔,她想要回头看一眼林如海,却发现对方不在。他是想要在女儿面前给她留一点脸面的。她喘了一口气,竭力维持镇静,问:“给谁送信?”
“是……是贾家的二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黛玉很八卦2333
双十一拿递拿真是煎熬,排队两小时,拿快递一分钟……
宝姐姐正在赶来的路上,此文宝姐姐非典型,大家做好准备。
☆、第十九章 赠予青梅
俞氏说完话,便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等候发落。
上头一时寂静。
林琯玉和妹妹一左一右地扶住贾敏,生怕她受到刺激,但是贾敏只是坐着。许久她才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林琯玉走到门口,江渺渺忽然回头看她。林琯玉一看到她就想到那天她把自己撞向桌脚的画面,她皱了皱眉,感觉有点不适。
“你……”
江渺渺才说了一个字,林琯玉就发现她不是在看自己。她回头看过去,王颀正走过来,神色还是淡淡的,似乎对于江渺渺的下场没有觉得多么惊讶。
她忽然觉得很有趣。今天的事情,倘或王颀能够站出来,说自己和江渺渺真的是互相心悦对方的话,就是一段佳话,而不是现在这样的一场闹剧了。可是显然王颀没有任何这样的打算。
就算是这样,江渺渺还是对他有什么妄想吗?
王颀在她面前站定,问:“上次布置给你的作业写完了?”
林琯玉:“……没有。”她看了江渺渺一眼。王颀却道:“那就滚去写作业吧。”
林琯玉以为他是有话要和江渺渺说,难得自觉一回,主动走开了,走了几步才发现他就跟在自己后头,而江渺渺还站在原地。她忍不住道:“你没有话要和她说?”
王颀瞥她一眼,似笑非笑:“说什么?”
林琯玉终于觉得江渺渺有些可怜了起来。她低下头加快了步子,没有再回头去看江渺渺。走得很远之后才问他:“你知不知道她好像……喜欢你?”
她当然也知道江渺渺心机深沉,未必就是喜欢王颀这个人,很有可能也是看上了他的家世。
但是,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这种少女情怀的诗句,要不是真的很喜欢,是写不出来的吧?
王颀顿了顿,才微妙地回道:“关我什么事?”
“我真不明白,”林琯玉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你这种人,从头到脚都只有脸能卖钱,她到底喜欢你什么?”
王颀:“……”
而那位从头到脚只有脸能卖钱的王颀王公子在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多久,就差人把一只小猫送过来了。
梨月客气地道:“这原是那位江小姐的猫,出事后这几日她都没有再来寻,那天还抓伤了少爷的手,本是要打死了,少爷唯恐这畜生死了小姐要伤心,便叫奴婢送过来了。”
林琯玉视线飘向那只被关在笼子里头的小黄猫。这诚然不是一只多么好看的猫,瘦瘦小小的,皮毛也脏兮兮的,难为王颀还会照顾自己的想法。
她怔了怔,终于是弯起眼对着梨月笑了笑,道:“那麻烦姑娘回去替我谢了阿颀哥哥。”
梨月冲着她福了福,笑道:“小姐客气了。”
林琯玉见她走了,忽然又回过神,到黛玉那边去问她要当初何赤暇配给她的去疤痕的膏药。黛玉听了这话,嘴巴撅起来,哼了一声道:“他们王家还缺这个呢?”
林琯玉哄她袄:“你想想,他就一张脸能看,倘或伤了一丁半点儿,岂不是愈发面目可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