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韩相如指着周颐,忍了忍,终于没忍住破了功,露出了笑意。
李应茹真是看得眼界打开,虽然她一贯知道周颐在熟悉的人面前和外面是两幅面孔,但像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二皮脸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李应茹现在知道韩相如在周颐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了,也不打扰师徒俩叙旧,识趣的站起来道:“相公,老师,我先下去休息了,坐了这么久的船,身子果然有些困乏。”
“哦,好,应茹,你先回房,我和老师谈完后就来找你。”周颐忙说道。
韩相如等李应茹离去后,才笑着对周颐说道:“你这媳妇儿找的不错!”
周颐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眼光!”
韩相如无奈的挥挥手:“你别又讨老夫的打,老是一副天第一你第二的模样,要是被外人看见你这副样子,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
周颐笑弯了眼睛:“老师,你是外人吗,不是吧,要是传出去了,就是老师你说的!”
韩相如撩了撩眼皮,“怎么,就算我传出去了,你还打算找我算账不成?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说说你在朝堂上干的那些事吧,我看你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将整个朝堂的水都搅浑了,你给老夫说说,你的目的是什么呢!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现在在朝堂上这么出风头,稍有不慎就要吃亏啊!”韩相如忧心道,虽然和周颐时时通信,但为了安全,他们在信上都不会说的太深,透过大越时报了解的也只是表面,眼见着周颐又在朝堂上干的风风火火,韩相如一颗心始终吊着就没下来过。
周颐这才正了脸色,老实坐好,然后对韩相如将自己在朝廷上做的事以及今后的打算都说了。
韩相如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万一你的理想不能实现呢?”
周颐这时候云淡风轻的笑笑:“老师,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实现呢?何况,现在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韩相如听了,眼里既有欣慰又有无限的感概,末了叹一句:“老夫不如你!”
这可把周颐惊着了,受宠若惊的眨了眨眼睛:“老师,您何出此言呐!”这老头儿可一贯是嘴硬的要死,轻易不会说一句软话,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别扭的不能再别扭的老头儿。
韩相如见周颐那不敢置信的样子,哼一声:“我也只是说那一往无前愚蠢的勇气不如你罢了,难道你认为老夫还有其他地方不如你?”
周颐心里撇了撇嘴,不服的叫嚷道:“老师,你这么说我可就不服了,别的不说,就说这 年龄,您就比我老多了吧!”
“滚!!!”韩相如一声猛喝,知道他老还来戳他的肺管子不是找骂是干啥!
“别生气,别生气,我开玩笑的呢,老师您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现在站到大街上 保管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都要纷纷尖叫……”未等周颐说完,韩相如逮着他就是一顿胖揍。揍完后,才觉得神清气爽。
“一张嘴什么都不干,就知道胡咧咧!你说这次回乡祭祖还有差事,又是怎么回事?”韩相如转了转手腕,该死的小子,劳的他又受累了!
周颐摸了摸脑袋上的散发:“老师,我好歹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您可给我点儿面子吧,待会儿回房让应茹看见我这模样,我还怎么见人呢!”
韩相如斜着眼,含笑哟一声:“可忒稀罕,你也知道要脸了,我看你二皮脸的模样,还以为你不知道脸面为何物呢!”
“瞧您说的,树要皮人要脸,老祖宗都知道的规矩,莫非我是傻子不成。”周颐自己估摸着将散发扎好,撇了撇嘴道。
韩相如看着他那歪了的发髻,眼里的笑意更甚,也懒得提醒周颐。
“还不是那些地方官,现在朝廷的税收上来了,国库有了银子,已经下令取缔了那些不合理的收费,但地方官嘛,您知道的,恨不得刮地三尺,以前捞习惯了,现在又哪里舍得将这块肥肉吐出来,我已经禀明了圣上,于是皇上就让我祭祖的途中抓一些典型,以儆效尤!”周颐不甚在意的说道。
韩相如皱起了眉:“十官九贪,这可不是一件好办的差事,你自个儿得小心些。”
周颐喝了一口茶,挥了挥手:“老师,不用担心,我已经有法子了,以前皇上分给我的差事有哪一桩是好办的我不是也熬过来了吗!”说着将茶杯仿效,冷笑一声:“他们贪归贪,但明明知道我在兴商业,却还敢这样大咧咧的这样干,那就怪不得我下铡刀了!”
周颐说这话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了一种无法言语的气势,他自己没觉得,但对他了解颇深的韩相如却看得眼睛一缩。那种要翱翔于九天之上的气度……
韩相如本还有些话想要叮嘱周颐,现在却忽然就放了心,只笑着说道:“话说的这样狠,到时候吃了亏可别又偷偷摸摸的哭!”
这话说的,周颐顿时睁大了双眼:“老师,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偷偷摸摸的哭了?”师徒俩又是好一阵打趣。
周颐一家一共在韩府呆了两天,这才重新坐上船向广安县驶去。期间南苑府的府台还专门来拜访过周颐。
周颐也只和他寒暄了一阵,便打发了。
临走的这一天,韩相如到码头相送,他拍了拍周颐的肩膀:“大了,等你成年的时候,老夫再给你起表字。”
周颐这次没有嬉皮笑脸,而是郑重的跪在了韩相如的面前:“老师,学生走了。”来之前他已经制定好了计划,回程的时候家人会坐船回到京城,但他自己却会走其他的路线,所以后面也不能来看韩相如了。
韩相如挥了挥手:“走吧,万事小心!”
一直到船行出老远,韩相如还站在码头上没有离开。同样的,直到看不见岸了,周一还也站在船头。
李应茹走到周颐面前,“相公,进去吧。”
周颐却忽然将头埋在了李应茹的脖子里,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李应茹手一顿,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拍着周颐的背,带着安抚。
第二天近中午,船终于听在了广安县的码头。
他们的船一靠岸,码头上忽然就一阵喧嚣,鞭炮,唢呐,甚至还有舞龙舞狮队,广安的大小官员站在前头,见周颐出仓,立刻躬身:“下官参见周大人!恭迎周大人回乡!!!”
第152章 一封信
广安县并不是没有出过能人,但如周颐这般年岁,就做到如此官职,并且还深受皇帝宠爱,在朝廷担任如此要职,别说广安县,就是全大越也找不出来。若周颐按照如此势头发展下去,入阁拜宰指日可待。
所以广安县的大小官员及乡绅才会如此隆重的恭迎周颐回乡。
周颐走下船舱,看向最前面的广安县县令,已然不是李伯雍,而是一副新面孔。
这县令在周颐走下船的时候,忙小碎步上前,恭敬道:“下官冯其伦,恭迎周大人回乡。”
周颐含笑的点点头:“冯大人好,劳烦冯大人相迎,不过广安县是我的故乡,我回乡只为祭祖,这阵仗着实大了些,未免父老乡亲们劳累,还是让他们散了吧。”
冯其伦连忙说道:“不劳累,不劳累,周大人乃我广安骄傲,能迎接周大人回乡,大家都不胜荣幸。”
周颐听了,笑容未变,看着冯其伦不说话。
冯其伦心里一沉,看来没有拍到马屁,本以为周颐如此年轻,肯定喜欢张扬,现在看来,倒是猜错了他的心思。
冯其伦生怕周颐生气,忙解散了其他人,心里忐忑的对周颐说道:“周大人,您旅途劳累,下官已略备薄酒,为您和令尊接风洗尘。”
王艳和周老二在后面看的骄傲不已,这是他们的儿子啊,他们的儿子已经成长到连县令都需要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地步了。
周颐笑一声:“有劳冯大人费心了,不过酒席今日暂且就免了,我的家人都有些劳累,接风洗尘的事过几日再说吧。”
冯其伦听了,心里一阵兴奋,他本以为周颐会一口拒绝觉,没想到还是留了余地。这就代表着周颐愿意和他接触的意思。
“是是是,是下官考虑不周,还望周大人恕罪。周大人如此体恤家人,实在另下官汗颜……”冯其伦已接近五十,论年龄,差不多可以当周颐的祖父,但现在在周颐面前,一张老脸却笑得差点成了孙子模样。
这种逢迎拍马的官员周颐见得多了,并不以为意,只微微点了点头,和这冯县令寒暄几句后,便带着家人回村。
冯其伦当官的本事不知道怎么样,但论看眼色确实是一把好手,忙安排了轿子马车,知道周颐不喜张扬,自己便没大张旗鼓的去送。
周颐坐在轿中,掀开轿帘开着沿途的一切,从他开始求学时,便日日从这条路往返于县城和家里,今日再见,不禁倍感唏嘘缅怀,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本以为已经淡忘了的事情,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镌刻到了他的骨子里。
他是从下湾村走出去的,今日他又回到了下湾村,以前觉得平常不过的景色,现在一看,却觉得有着别样的亲切。
行至村口,还未下轿,便听到喧哗声,然后就是一阵鞭炮齐鸣!
“来了,来了,六郎回来了!!!”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下湾村口便猛然爆发出欢呼声。
周颐赶紧下轿,隔着老远就见村民们簇拥着二叔公三叔公,在欢天喜地的欢呼。
周颐忙跑着到二叔公和三叔公面前:“二叔公,三叔公,六郎回来了!”
二叔公和三叔公顿时激动的红了眼眶,一个劲儿的说:“好,好,好,回来了就好。”
“二爷,三爷……”周老二和王艳也到了村民门跟前,周老二情绪更加激动,喊了这一声后,已经哽咽的不能说话。
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二叔公三叔公后面传来:“老二,六郎,你们回来了?从你们走后,我就天天盼着这一天,你们终于回来了!”
“二弟……”
“二哥……”
“二叔……”
说话的正是周老爷子,他从二叔公三叔公背后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大串,上房里除了周母,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但有趣的是,他们并不敢喊周颐,只眼巴巴的看着周老二。
周老二看着周老爷子,眼里闪过一抹复杂,嘴巴几经阚和,最终还是叫了一声爹。
“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周老爷子显得非常的激动,听到周老二喊出了声后,还擦了擦眼角。
“六郎,六郎,让爷爷看看,你离家这么久,爷爷老想你了!”周老爷子又望着周老二的背后,连声的说道。
真是!!!周颐看着周老爷子做戏,只觉得腻歪不已,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周颐还是淡淡的笑着叫了一声爷爷,然后也挨个叫了周老大几兄弟。
周颐的这一声喊可和周老二的不同,从周老爷子抹眼角的频率便可看出得到周颐的这一声爷爷才是让他真正的激动了!
王艳一下轿就和大丫抱在了一起痛哭。
周颐将李应茹介绍给了族里,李应茹落落大方,看得二叔公和三叔公连连点头。
下湾村的村民差不多全来了,但能站在前面,和周颐说的上话的还是周氏族里以二叔公和三叔公为首的族老们。其他的村民都站在后面,既激动又有些胆怯的看着周颐,即便周颐是从下湾村里出去的,但现在他当了大官,成了整个下湾村的靠山,无形之中还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以前的一句六郎很容易叫出口,但现在,看着挂着和煦笑容,风度翩翩的周颐,大家却再也不敢如此随便。
又是好一阵寒暄后,二叔公喜气洋洋的说道“大家伙儿都别站在这村口了,六郎他们一路上肯定累着了,走走走,进村,酒席已经备好了,吃了饭,也好让六郎他们歇息歇息,老二,走……”
原来得知周颐就要回来,下湾村的村民到县里打听了周颐回乡的时间后,就准备好了酒席,为周颐接风洗尘。
二叔公一说,大家便簇拥着周颐一家向村里新修的大棚走去,随着周颐的官越做越高,下湾村的这个作坊再也没了敢打主意的人,又加上开了边贸,作坊也就越建越大,这一切都是周竹在负责,他已经将作坊的东西成功推销到了大越周边国家,看来不论什么时候,爱美都是女人的天性。
现在下湾村的村民们就算全进作坊,人也远远不够,下湾村周边村落也有很多人进这个作坊。
不管怎样,下湾村的村民们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于是新修了祠堂,还有大棚,用来集会,看戏等,说是大棚,却修葺的很是大气,虽不是很华贵,但空间很大,周颐被大家簇拥着走进去,便见里面已经摆了好些酒桌。
看来这场接风宴是全下湾村的人都在了。
周颐和周老二自然是和族老们坐在主桌,王艳李应茹大丫坐在另一边。
周颐赶了这么久的路,确实觉得很疲惫,但乡亲们这么热情,他也不好推辞,酒席完毕,一家人又被大家伙直接送回了家。
知道他们可能很累,二叔公便让村民们都离开了,等乡亲们都走后,周颐才算是微微吁了口气。
他看向李应茹,担心的问:“还好吗?要不你先去歇息吧。”
“对,弟妹要是累着了,就赶紧去休息,屋子我照看着,隔几天都要打扫,干净的很。”大丫忙说道。
李应茹摇了摇头,笑着道:“大姐,没事的,我身体好,倒是爹娘,你们二老肯定累了吧。”
周老二摆了摆手:“没事,一路上又没干啥,能有多累,我们又不像六郎晕船,六郎,你若是受不住了,就快去歇歇。我不忙,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得到处去转转。”
周颐虽然觉得有些疲惫,但还没到要歇息的程度,“不用了,白天睡了,晚上又该睡不着觉了,就这么坐坐挺好。”
周颐和周老二说话的时候,李应茹已经和大丫聊了起来,她拉着王英和王熊,怎么看怎么欢喜:“哎呀,这两个孩子实在长得太好了,怎么办,舅母好喜欢你们啊 。”说着让青儿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塞到了王英和王熊的手里,又赶紧招呼青儿将从京城带来的零嘴端到两个孩子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