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倒下后,周颐才看清楚,原来杀人的竟是和个他一般的大小的少年。这少年面色平静的抽出剑,那表情和砍了一条菜瓜并无区别。
接下来,周颐就看见这少年大发神威将另外的一名男子也制服了,并毫无怜惜一剑封喉,血飙出老远,正巧喷了周颐满脸。
血腥味直冲鼻尖,周颐木然着擦了擦脸。
“怎么,小秀才,吓傻了?”那少年将剑提着向周颐走近,见他一动也不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周颐见着那剑上的血一路滴着,少年的脚步沉稳有力,每走一步就在船板上发出哐哐的声音。
“少爷,呜呜呜……”躲在暗处的青竹和船家走了出来,青竹一出来就搂着周颐直哭。
周颐将青竹的手掰开,好吧,虽然被死人的血喷在了脸上,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这少年不来,他自己不是也准备干掉这两个家伙吗!嗯,没什么,想一想,这血其实和番茄酱也没什么区别嘛!
周颐不断的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几息后,果然没了那种反胃的感觉,他站起来对小公子行礼:“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
“我看你刚刚挺镇定的嘛,人家都杀上门来了,你还在那儿坐着看书!”小公子走进船舱在周颐对面坐下,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周颐有些腼腆的笑笑:“那是我准备的诱敌之策,不过幸好公子你来了,不然我这条小命怕是不保!”
小公子不甚在意的笑笑:“这倒是没什么,总不能见死不救,就当是你逗了我丫鬟一下午的报答吧!”说着起身提剑离去。
饶是周颐七窍玲珑心,也不明白这小公子,不,应该是小姑娘在说什么。
青竹在暗处将这少年冷着脸杀人的样子看了个一清二楚,现在小公子走了,青竹才抖抖索索的说道:“少爷,我觉得这小公子也挺吓人的。”
周颐敲了敲青竹的脑袋:“不许胡说,人家救了你的命,怎能如此说恩公!”
“我当然很感激他,就是看他杀人像砍瓜切菜一样,有点儿,有点儿害怕嘛!”青竹搓了搓手臂。
周颐倒了杯茶,漱了漱口,才说道:”那可不是什么小公子,而是小姑娘,人家女孩子都这么有勇气,你一个男人还这么胆小,不觉得害臊吗?”
“什么,那是个小姑娘?”青竹不敢置信,“少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一开始他并未看出来,实在是这个年龄的小孩性别特征都还不明显,那小姑娘长的又特别英气,作男子打扮的话,一般人着实分不出来。
不过当他坐在周颐对面的时候,周颐就看出来了,特别是那小姑娘笑得时候,轮廓虽比一般的姑娘要深,眉宇间也颇显英气,但这一笑,也将女儿家的娇态露了几分,而且周颐还注意到他耳尖上穿了耳洞。
青竹见周颐不答,也不问了,但在他心里,周颐本就聪明无比,少爷说那是小姑娘,那肯定就是小姑娘了,便嘟囔道:“这么厉害的女孩儿,以后谁要是娶了,肯定要倒大霉,少爷,你以后一定要娶一个温婉贤惠的女子,这样才有男人的体面!”
话音刚落,就被周颐蹦了蹦前额:“那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如此编排别人,再说,你哪儿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毛都没长齐呢,你懂什么是男人的体面吗!”
青竹捂着额头,“我听夫人说的,说你这次考了乡试后,就要开始给你物色媳妇儿了呢!夫人说了,要给你找一个温柔娴静,知冷知热的……”
“没看见这船上脏成这样了吗,还不快去打扫……”周颐无奈的说道,这小子什么都好,细心,周到,对他忠贞不二,就是有些话痨,胆子嘛,也怂的很!
“哦,我马上就去,等会儿我烧一大桶水,少爷你得洗洗。”青竹跑出去的时候还不忘说道。
“知道了。”
在一向平静的两苑府下辖地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引起了轰动,而且涉事的还有镇北将军府的人。
主管这带的望县父母官在接到李府上岸报案后,马上就着急忙慌带着衙役来了,这一下死了这么多人,本来涉事的人都要到衙门去问话。
不过镇北将军府的人他自然不敢摸老虎须,周颐这边,在出示了秀才文书和乡试赶考证明后,那县官对他的态度简直可以算得上和蔼可亲,只在船上略略问了事发经过,就走了,当然也没忘了将船上的两具死尸带走。
闹闹哄哄的一直到半夜才睡下,等周颐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南苑府城的码头外。
“公子,你们要上岸买些东西吗?这里到北苑府城还要走两天多呢!”船家问周颐。
周颐点点头,“船家,一个时辰后我们就回来!”
船家笑笑:“公子尽管逛,小老儿不着急。”
周颐带着青竹上了岸,他们刚刚上码头,便见李府的船也停了,打头的是一位年轻的男子,昨天救了周颐他们的“小公子”跟在男子的身后。
周颐本就想感谢人家,只是昨晚闹闹哄哄的没有机会,现在见到了救命恩人,他自然要上前打招呼,虽然他自信就算这位小公子不出手,那两人也逃不出自己的布置,但人家救了他是的的确确的事实!
“这位公子好,恩公好,感谢昨夜的救命之恩。”周颐走到他们一众人面前,伏了伏身。
为首的青年男子将周颐上下打量了一眼,回头看了看小公子,露出了然神色,“那些贼人本就是冲我们来的,你只是遭了无妄之灾,三弟救你,两相扯平,不用过多感谢!”这青年男子说话一板一眼。
周颐听了,摸摸鼻子,:“不管是什么原因,救命之恩自然不能忘却,还未请教二位恩公大名。”
“我们是镇北将军府的人,想必昨夜你也已经知道了,至于我们的名字,你就不用知晓了!”青年男子不苟言笑道。
青竹在后面听了有些愤愤不平,什么嘛,少爷只是想感谢救命之恩而已,至于这么甩脸子吗!
“我叫李应如!”只是青年男子的话音刚落,后面的小公子就带着爽朗的笑说道。
“三弟!”青年男子不赞同,皱眉喝道。
“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娇小姐,名字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小秀才,你叫什么名字?”李应如含笑看向周颐。
“小子名周颐,是去北苑府城赶考的。”
“今年的北苑府城……是乡试吧!你这般年岁就要考乡试了?”青年男子有些不敢置信,面前的少年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二三岁,这么点儿年纪就要考乡试了,那可以说是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了!
李应如对周颐比了比大拇指,“不错,看来我昨夜的两剑,也算是为大越朝救了一名栋梁之材!”
李英如说话的时候嘴角始终含着笑,整个人都透着爽朗大气。
“恩公谬赞了,不知你们上岸是为何事?”周颐问。
“我们上来吃饭,在船上呆了这么久,那饭菜着实有些腻了。”李应如道。
“既如此,那我就请你们吃饭吧,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尽这么点微末之力了!”
“好。”李应如爽快的答应:“不过这顿饭吃了之后,就两清了,你也勿须时时记着,我哥哥说的没错,昨日那些水寇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只因你的船离得我们太近,这才受了无妄之灾。”
李应如说的真诚,周颐便点头答应,“好。”
他这样惹得李应如大笑一声:“不错,干脆,我喜欢!”
“三弟!”青年男子听了满头黑线的喝道。
李应如被青年男子看的吐了吐舌头:“好了,哥,我口误,口误!”
饭桌上周颐也知道了青年男子叫李应祺,是李应如的大哥。这次是回乡办事,他们也会经过北苑府城,然后取道汤阴,顺着运河回京城。
这顿饭吃的很舒心,李应如个性爽朗,言语真诚,周颐和她算得上是相谈甚欢。虽然旁边的大哥李应祺一直板着脸,还时不时瞪一眼周颐和李应如。
吃过饭后,两路人马分别。
买了些东西,回到船上后,青竹收拾的时候忽然说道:“少爷,我觉得应如小姐蛮好的!”
“你昨晚不是还说人家吓人吗!”周颐好笑。
“昨天那不是不了解吗,但是应如小姐的性格很好说话哎,不过少爷,应如小姐扮作男的还行,但是若穿女装,能好看吗?”
周颐顿了顿,“怎么不好看了!”李应如的长相若身为男儿,自然算得上英俊,但身为女儿身,过于英挺,确实不符合这时代的审美。
但周颐身为穿来之人,审美自然和这些土著有区别,李应如浑身流露着自信大气,配合她的性格,周颐觉得比一般矫揉造作的女子美多了!
第69章 北苑府城见闻
又在船上待了两天多,在离广安县的第五日正午,他们终于到了北苑府城。
还未进城,远远的便看见了巍峨的城墙,比之南苑府城的靡靡奢华,北苑府城更多了一股庄严。
“哇,少爷,这城墙好高啊!”由于王艳事无巨细给周颐带的东西实在太多,弄得现在不光青竹背后背了一个大大的包裹,就连周颐也没能幸免。两人本就是十二三岁的少年,身子都单薄无比,现在驮着这么一个大大的包裹就像背着重重的蜗牛壳一样。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加上青竹张大嘴巴感叹了这么一句,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这主仆俩。
周颐不在意,青竹是压根就没意识到,俩人驮着超大的包裹朝城门移动,进城的人不少,有好些带着货物进去做买卖的,城门的衙役都要检查,还要给进城费,好一会儿才轮到周颐主仆俩。
城门的差役一见这两个半大少年被包裹压弯了腰的样子禁不住就乐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也不像做生意的啊!
直到周颐将乡试赶考的证明拿出来后,那差役立刻就收起了笑,恭敬的双手递还给周颐,也没说要收啥进城费,直接让他们走了。
这一幕可是直接让一开始看不起两人的人傻了眼,本以为是哪里来的乡下土包子,没想到竟是秀才老爷,这才多大点儿年纪啊,要是乡试过了,那就是举人老爷了!
“这小秀才当真有趣的紧,他是广安县的,这么老远带着这么多东西,也没见雇个车什么的!”等周颐主仆俩走了老远,确认他们听不见之后,一位差役才笑着说道。
“你管人家呢,兴许是家里不怎么好过吧,不过这么小就成了秀才,比我们可强多了!”另一位差役说道 。
周颐主仆俩进了城,首先找的自然是客栈,只是一连走了好几家,得到的都是已经住满了的答复。
青竹脸上带了些沮丧,“少爷,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不会要在街上睡了吧!”
周颐摇摇头:“怎么办,找呗!”两苑省下辖十几个府,每个府又下辖十几个县,是大越朝最大的直隶省,加上历届积留下来的 ,这次赶考的生员不下万名,这么多学子一起涌向北苑府城内,客栈自然吃紧。
两人背着硕大的包裹,在人群中踽踽前行,又问了十几家客栈,得到的都是已满,已满,已满,就连柴房都有人住了!
两人在船上呆了这么久,本就疲乏不已,现在又背着重重的包裹走了这么久,腿都在打颤了,关键是天色已晚,若再找不到歇脚之地,只怕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青竹累极了,但还是没忘了在后面拖住周颐背的包裹,好让他减轻一些重量。周颐看了看青竹惨白的脸,这孩子比自己还小呐!“青竹,松手吧。”举目四望,看见了街边的一个露天茶肆,道:“我们先到那茶肆里歇歇脚。”
“嗯。”在青竹眼里,周颐是无比聪明,什么都知道的人物,也是周颐将他从人伢子手里买下,在周家的日子很轻松,不管是老爷还是夫人都是和善的人,就连小少爷周嘉虽然偶尔喜欢恶作剧,但也是善良的人。
这让他对周颐越发忠诚,事事言听计从。
两人到了茶肆,卸了大大的包裹,一瞬间就解脱了出来,大大的松了口气。周颐要了一壶热茶,喝了一口后,瞬间觉得偎贴不已。
这时周颐问倒茶的小二:“小二哥,我们是进城赶考的,想请问一下,这城里可还有未住满的客栈?”
那小二也是个开朗的,闻言一脸惋惜:“秀才老爷,你们呀来晚了呢,一个月前就陆陆续续有考生进城了,现在城里的客栈都住满了,就连那些专门租书生的备考小院儿好像都没有剩余的了!”
“啊,少爷,这可怎么办啊?”青竹听着都快哭了,他自己是没什么关系,以前逃荒的时候就算是狗窝也睡过,可少爷不行啊,少爷还要考试呢,要是住的不好,怎么备考呢!
周颐闻言也皱了皱眉:这可麻烦了。
小二哥见他们这样,又说道:“公子,你们要是实在没去处的话,城外还有夫子庙,那里经过官府修缮,专门用作贫寒学子赶考时的休憩之地,很多人都住到那里去了!”
“你说什么呢!我家少爷怎么能住破庙呢!”周颐没什么反应,青竹听后却一拍桌子吼道,在他心里,自家少爷就是天人一般的人物,怎能像叫花子一般去住破庙,这不是侮辱人嘛!
“你吼什么,我不过是提个建议而已,爱住不住!”小二也是个暴脾气,直接给青竹顶了回去。
青竹还要说话,被周颐叫住了:“青竹,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小二哥也是一片好心,给小二哥道歉!”
“我……”
“嗯……”
在周颐的注视下,青竹只得起身对小二赔礼:“对不住,我只是一时心急才这样……”
见他们这样,小二反倒不好意思了,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也是乱出主意!”
正说话间,突然一声惊喜的声音响起:“周秀才!!!!”
周颐回过头一看,了然,原来是北苑府城的进货商毛老板。毛老板从马车上下来,挺着大肚子快速走到周颐跟前:“周秀才,您这是来赶考吗?哎呀,为什么不早说啊 ,要是早知道的话,我肯定扫榻相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