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城池——君约
时间:2018-03-12 15:42:20

  “啊呀,不好这样不讲礼貌的呀!”陶姨叫道,“舅舅嘛,差了辈的!”说完又进厨房收拾去了。
  江随正在盛饭,周应知一屁股坐到餐桌前。
  江随问:“你不去?”
  “不去!”周应知捏起筷子夹个大鸡腿,“他又不是三岁,饿了还不知道下来吃么。”
  江随皱眉:“知知,他今天第一次来。”
  “可不是么,这才第一天就割走了我的阁楼,我也够丧权辱国的了,还不允许我生个气啊?”周应知啃着鸡腿,“要喊你去喊。”
  “……”
  老房子一共三层,一楼二楼正常层高,三楼稍矮一点儿,和阁楼差不多,有一个套间和一个大露台,以前一直闲置,周应知有时会领一帮小男孩上去闹腾,现在成了小舅舅的地盘。
  江随走到门口敲了两下,屋里没动静,门却开了一条缝,灯光漏出来。
  他没关上门。
  江随犹豫了一下,又继续敲,力度大了。门内终于有了声音,沙哑又慵懒:“谁?”
  在睡觉?
  “是我。”想到他未必清楚她是谁,又说:“我是江随,你……”
  话没说完,门就开了,男生瘦高的身体杵到门口,他没穿鞋,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江随没猜错,他果然是在睡觉,头发很乱,身上的棉T恤睡得皱巴巴,下边卷了起来,一截精窄的腰要露不露。
  江随没讲完的话就断了。
  周池好像还没怎么清醒,抬手揉了把脸,眯着眼睛看向她。
  “嗯……怎么呢?”他嗓子睡涩了,哑得很,边问边挠了下脖子。
  太懒了。
  江随想不到别的词,就觉得他现在这模样都不像白天那么冷淡了,整个人都太懒了,就像那种古装戏里什么事都不干的闲散王爷,一身软骨头,给张榻他能给你躺出七十二种懒散的睡姿,什么前朝争斗、后宫心计都没有他的戏份,江山美人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也不对,或许和美人还是有点关系的,知知说他有为女人打架。
  江随走神走得贯古融今。
  她站在门外,地面本来就比屋里矮一截,她一米六三的身板在他面前衬得好小一只。周池高高在上地扫了她两眼,目光还是迷糊的,听见她说:“陶姨做好饭了,你下楼吃吧。”
  就是小女孩儿的声音,带着生疏的礼貌,软得很。
  周池本来就困,听了更要睡,倚着门框低哑地问:“没别的事儿?”
  “嗯?”江随看着他那懒到不行的单眼皮,没听懂。
  “我忘了说,”周池眉头紧紧地皱了皱,又舒展开,勉强清醒,“以后不用弄我的饭,我什么时候饿了自己弄就行。”
  ……自己弄?
  江随愣了下。
  “下去帮我说一声。”他话一丢又进屋了。
  那天晚上,江随也不知道周池是什么时候下去吃饭的,反正第二天清早陶姨告诉她冰箱里的剩饭没了,还少了两个鸡蛋。
  很显然,看上去没什么自理能力的小舅舅是会做蛋炒饭的。
  也许是因为周蔓交代过要帮忙兜着点,即使知知说了不少坏话,江随也觉得应该对周池照顾一些,毕竟他是新来的,可人家好像并不需要。
  他似乎天生有种吸引力,明明冷淡得很,可不到一周就差不多成为后排小圈子的中心,日子过得游刃有余,打篮球都有人给他占场地了,也有别班女生慕名来围观这个转学生。
  “神奇啊,最近没看到赵栩儿上厕所了。”林琳咬着酸奶吸管,“她这回是出师未捷吗?”
  “不知道啊。”江随撑着脑袋望着门口,眼睛都快失焦,几个身影从门外晃进来。
  领头的就是周池,他今天穿黑色卫衣,后肩那块儿漏了线,做早操时江随和他擦肩走过。她当时提醒他,他点了个头,话都没说。
  其实他来一周了,他们讲的话不超过五句,在家里也很少碰面,周池起得晚,每天踏着铃声进教室,一回家就上了阁楼,晚饭都是自己解决,大多时候是在外面吃,偶尔深夜下厨,陶姨只能通过冰箱里少了什么菜来判断他昨晚又弄了什么吃。
  阁楼有独立的卫生间,他洗漱全在屋里解决,连衣服都是自己洗好晾好,明明在一个屋檐下,他硬生生过成租客。
  江随听陶姨唠叨几回“这孩子怎么这样”,她私下问知知,可知知只会满嘴跑火车,多年不见,他对自家小舅舅的行事作风也摸不着头脑,拍大腿拍出一个结论:“初来乍到,八成是装的,他啊,比我还少爷!”
  即使江随一点儿都不了解周池,也认为知知纯属胡扯。
  他那样的人,不乐意装。
  天天都是那张淡得没表情的脸,也没见他装一回热情洋溢。
  江随收回思绪,看到周池拿着一瓶可乐走回座位,旁边的张焕明和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玩闹,他拧开可乐仰头喝了一口,下颚的线条硬朗清晰。
  “那天听说他们一群男的去唱K了,有几个女的也去了,赵栩儿也在,你说周池会喜欢这类型的吗?”林琳凑过来,很八卦地问。
  “也许会。”
  林琳说:“我就不懂那些男生怎么那么肤浅,就喜欢围着那种妖里妖气的女的,就说阿随你吧,我觉得你比赵栩儿漂亮多了。”
  江随无奈地笑:“怎么扯到我身上?”
  “本来就是啊,我就是看不惯她,整天搞得自己好像是天下第一美似的,表面上平易近人,其实挺恶心的,还专干抢人男朋友的事,上回还在背后贬你,什么人品啊。”
  前座的许小音买了热豆浆回来,一屁股坐过来:“干嘛,聊八卦不带我啊。”
  “是你自己跑了好嘛。”林琳压低声音,“在说那谁谁,你懂的。”
  许小音哦了声,有点小兴奋地说:“跟你们说个新消息,下周赵不是过生日吗,她要请全班同学去KTV。”
  “全班?她要干嘛?”
  “她不就是这样,弄得人缘很好的样子,再说人家有钱啊,要订三个大包!到时候她问到咱们头上,咱们去不去?”
  “干嘛不去,去看戏啊,看赵美人勾引新同学!”
  江随:“……”
  本以为这一周就要平静地过去,可周五中午却出了事。
  江随吃完午饭回来,教室里乱糟糟,一群同学叽叽喳喳,说班上男生跟六班的打了。
  “就在楼下打的!六班那胖子多嚣张,直接一瓶汽水就砸过来了,不过咱班男生也不赖,李升志都把那人打趴下了!”
  “……你是没看见,周池才彪呐!要不是他过去,张焕明那小子恐怕鼻梁都要断了。”
  “现在啊,全在办公室呢……”
  七嘴八舌。具体是怎么发生的,谁也没说清楚,好像跟抢篮球场地有关。
  下午第二节 课,几个男生陆续回教室,个个脸上都挂彩,垂头丧气。张焕明最后一个进来,脸上一大块青紫。
  数学老师在上头讲试卷,林琳瞥了瞥江随,总觉得哪里不对:“阿随,你老往后看什么?”
  江随摇摇头,低头写公式。
  放学后,值日生开始扫地,张焕明帮周池收了书包,和李升志一起下楼,走到大厅,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张焕明。”
  江随快步走过来,脸被风吹得微红。
  张焕明惊讶地看着她,心潮有点小澎湃,澎湃了两秒,听见她小声问:“为什么周池没回来?”
 
 
第3章 
  五点半。
  步行街的小梦山休闲餐厅生意正旺,这里环境非常好,价格也很亲民,是学生聚餐的首选地,这个时间外面厅里都快要坐满。
  楼上的三号包厢里,男生们坐在桌边玩牌,桌上已经上了茶点和一些凉菜,有人拿了喝的进来,朝旁边角落喊:“周池!”
  倚在小沙发上的人抬起头,手往前移,接住了扔来的一罐啤酒。他摘了耳机,坐直,扣起拉环开了易拉罐。
  牌桌上不知谁赢了,一阵闹腾。
  江随进来时,周池那罐啤酒已经喝得见底,他习惯性地对着桌边的垃圾桶投篮,然而状态不好,准头不行,深绿色的易拉罐在空中呼啦啦晃了半圈,直直地砸到江随脚边。
  “什么情况……”
  打牌的男生齐刷刷看过来,眼睛都亮了,张焕明这大猴子居然带了个女生来!
  再一看,更震惊——卧槽……好像是江随啊?!
  中学时代,好像不管在哪个班,漂亮女生总是分为两种,一种活跃高调、交际广泛,就像赵栩儿,在男生堆里很玩得开,可以叫出去吃饭唱K凑场子,也可以口无遮拦地开玩笑,时刻是大家的焦点和话题中心;另一种则是内敛安静的,在三班男生眼里,江随就是后一种,话不多,好像不是很开朗,只跟女生比较要好,男生宿舍夜聊有时会谈到她,大家的心得几乎都是一句:想跟她搭个话都没啥机会。
  关于江随,还有个男生里人人都知道的秘密——班里的体委宋旭飞暗恋她。据说,宋旭飞的情窦开得十分突然。有一回他百无聊赖转笔玩,不小心转飞了,江随刚好经过,捡起来递给他。
  就这么一个瞬间的事儿。
  可在荷尔蒙旺盛的男生堆里一传开,很快就不单纯了,大家有事没事就群嘲体委“威武雄壮宋飞飞,十八厘米输给一支笔”。
  现在看到江随出现在这,大家特别意外。
  一个男生嬉笑着问张焕明:“猴子,这什么情况啊?江随怎么来啦?”
  “去去去,有你们什么事儿啊。”张焕明推了他一把。
  江随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在,不只是班里的男生,还有别班的,包厢里有股明显的烟味儿。
  张焕明喊:“周池,找你的!”
  江随已经看到小沙发上的人,他好好地坐在那。
  周池抬了抬眉,似乎也有些意外,过两秒,起身走过来。
  “找我?”他低着头,右边额角破了皮,有一块明显的红痕,应该是中午那场斗殴的结果。
  “嗯。”
  江随看了看旁边,一桌男生全在兴致勃勃地看戏。她低声问:“……要不要出去说?”
  周池点了头,越过她,径自出了门。
  靠窗的过道尽头有个休息区,没什么人。
  周池插兜站着,窗口有风,他的卫衣帽子被风吹得一动一动。这里灯光亮,他额上那块伤更显眼,红红的,能看到轻微的血丝渗出来。
  江随说:“你这里……”她指着自己的额角,“出血了。”
  周池抬手摸了一下,指腹微红。
  “没事儿,”他无所谓地说,“死不了。”
  “……”
  江随低头,从书包侧兜里摸出纸巾,抽出一张给他:“你擦擦吧,有点儿吓人。”
  周池看了她两眼,拿过纸巾在额角按了两下。
  江随说:“刚刚你手机怎么了?是没电了吗,好像打不通,所以周阿姨打给我了。”
  周池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她说什么了?”
  “你打架的事,孙老师大概告诉她了。”
  “是么,这么快。”周池眼神没一丝波澜,分毫不在意。
  “可能是因为你们没好好罚站,中途就跑了吧,孙老师就打电话给家长了。”刚刚周蔓在电话里好像是这么说的。
  江随停顿了一下,解释道:“我猜的。”
  “厉害了。”周池淡笑了声,“猜得挺准。”
  你还挺骄傲?
  江随不懂他怎么笑得出来,好像打架斗殴被罚站的都不是他。
  她想了想,说:“要不……你给周阿姨回个电话吧。”她从口袋摸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周池想也不想,拒绝了:“不用。”
  江随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觉得自己跑来这一趟好像没什么必要。她将手机揣回口袋,看了看窗外,天都快黑了。
  “那我回去了。”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包厢里的张焕明探出半个身子,扯着嗓子喊:“周池,讲好了没啊?叫江随进来一道吃饭哦!”
  “好了。”周池回了一句,目光落回江随脸上,淡淡地说,“吃饭。”
  他插着兜就走了,走到包厢门口回头,见她还站在那没动,背着个书包,像个小傻子一样。他喊:“哎,来不来啊。”
  ……
  “来来来,江随吃这个,这家排骨超好吃!”有男生握着漏勺递过去,一个排骨落到江随碗里。
  “尝尝带鱼!”有人把带鱼的盘子转了过来。
  “谢谢。”江随夹了一块,碗里已经堆满菜。
  又有人倒了杯椰奶递过来:“啤酒喝不了,你就喝这个吧。”
  江随又道谢。
  张焕明敲了敲桌子:“好了啊好了啊,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别把人吓坏了,平时也不见你们这么热情好客哩!”
  “你特么屁话多!”
  “关你屁事儿!”
  一群男生吃吃闹闹,包厢里热闹得跟过年似的。江随很久都没有这样吃过饭,平常饭桌上只有她和知知。
  张焕明啤酒灌了不少,有点嗨了,大着胆子问:“哎,你俩真是亲戚呀?我怎么之前都没听说啊,是哪种亲戚关系啊?”
  江随停下筷子,不知该不该回答,迟疑地朝旁边看了一眼。
  周池捏着杯子喝酒,眼睛没看她,回了句:“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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