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两对于皇子们来说真不算多,除了养家还有人情往来, 不开源节流这点银子随便花花就没了。
不过这些都是皇帝明面上给的,还不加上每年的赏赐。亲生儿子出宫,宫里的娘娘自然也会私下里贴补几分。
四福晋被德妃叫了去, 回来时手中攥了一万两银票, 交给四爷时忍不住说了句, “娘娘在宫里也不容易。”
四爷没说什么, 让她把银子收起来,他虽然不知道德妃究竟有多少私产,可荣妃给了三哥十万两他还是知道的,德妃也是四妃之一,手里不可能只这么点银子。
一万两看起来更像是随意打发他这个儿子,虽然没想过跟小十四争这些,但受到这样的区别对待,还是令四爷内心感觉到隐痛,对比了一下将私产都留给四爷的佟佳氏,四爷不由想,倘若皇额娘还在那该有多好。
选了个良辰吉日,四爷带着一家子从皇宫中搬了出来,彻底告别啃老的生活。
禛贝勒府相比于其他铁帽子亲王而言不算大,五进宅子再加上东边一个大花园就没了。
贝勒府有些偏僻,位于京城最东北角,靠近东直门和安定门,这里原先是内务府官房,三十三年开始改建,一直到今年才建成。
出宫后不用像原先那样一家子挤在小小的阿哥所,敏宁被分到最靠近东花园的一个小院子,不大,加上两边的厢房一共才七间。
她出宫,也只把碧影和墨书带出来了,至于院子里其他的小丫头洒扫仆妇内务府早就帮着备齐了。
进了院子,碧影带着仆妇去找张起麟领行礼,敏宁被墨书搀扶着进入了正房。
一进正房,她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屋子里的摆设怎么与她以前的闺阁相似,还有那美人榻上的两个抱枕,怎么和她以前的那么像?
这下子敏宁乐了,难怪四爷有段日子躲在书房不知道在干什么,亏她还以为他是因皇帝没带他出去难过呢,没想到是给她搬家去了!
将正房东西厢房都看了,不出意外发现还真出现许多眼熟的东西。敏宁抿嘴笑了,虽然都是她在家用惯了的,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都是新的,应该是找人重新做了一套。
碧影和墨书领着丫鬟将嫁妆之类的都收到库房,皇子开府也是要请认识的亲朋好友过来一聚。
四爷没有大办,只在前院开了几桌,将几个成年未成年的兄弟都请了过来。
一顿饭下来,四爷被灌得晕乎乎的。
四福晋带着李格格正在招待女眷,就让人将四爷送到安格格那里。
敏宁接到人时赶紧将人扶到床上,四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是敏宁又睡了过去。
敏宁还在庆幸四爷酒品好,喝醉了也不闹,然而喂他喝下解酒药后。
过了半个小时,四爷突然醒了吵着要喝水。
敏宁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浓茶,四爷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然后又吐回杯子里,“凉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喝。
又唤人进来给换了一壶热茶,放在冰中一刻钟,水温才降下来,四爷喝了一杯就不肯再喝了,嫌弃茶叶不是明前龙井。
敏宁觉得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她上哪给他弄明前龙井?
四爷躺在床上,歪着头呻吟,“头痛。”
敏宁气咻咻的走过去给他揉头,真是欠了他的,算了,就当是报答他之前的一番用心。
揉了一会儿,可能四爷觉得不太痛了,睁开眼看她,定神看了一会儿才像是恢复神智,问她,“几时了?”
敏宁拿起靠枕垫在他身后,“快四点了。”
四爷一听,就急着起身要下床,敏柠忙止住他,“爷,你干嘛去?”
四爷穿上鞋子回道:“前面席没散,我这个主人躲在后院算什么事?”
“爷,席已经散了,直郡王和诚郡王带着几个阿哥去逛戏园子去了,说是带他们见识一下。”
“十三十四也去了?”四爷提高了嗓音。
敏宁点头。
四爷当即黑了脸,“胡闹!那两个毛都没长齐,跟过去干什么?不行,赶紧派人把那两个给揪回来。”
说着他猛地站起来,头一晕又坐回床上去。
敏宁扶住他,劝道:“两个阿哥虽然小,可两位王爷可是成年人,有他们在,还能照顾不好几位阿哥?”
四爷这时候脑筋也转过来了,就算这时候派人去找也晚了,还不知道他们跑哪去了。想着老大也是掌过军,看住几个小的应该没问题,随即又躺回床上。
四爷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敏宁忙碌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上脑,他突然问出心里早埋在心里的疑问。
“安佳氏,你一个后院女子如何接触到那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敏宁的身体一僵,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说,“爷,若我说我有宿慧,您信吗?”
四爷懵了,这段时间研究佛学,他自然知道什么是宿慧,若是一个得道高僧这么说他还有可能相信,但安佳氏……
敏宁看着他的反应笑了,“爷,你真不会信了吧?我骗您的,其实我是看多了书,许多东西自古就有,只是我添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也不知道四爷有没有相信,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闭上了眼。
敏宁只觉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也不敢多留,脚步匆匆的往外走。
四爷睁开眼看了看还在晃动的珠帘子,随即又闭上眼,宿慧,要是真有宿慧,那得是多大造化。
随即四爷将安格格所做的事在心里过了一遍,顶多心思巧妙了些,要是男子他也许会忌讳,但不过一个后院女子,所仰仗的也只有他的宠爱,能干出什么大仗势?
更何况这个小女人不过是爱好特殊了些,喜欢奇技淫巧罢了,只要不传出去倒也无妨。对于自己女人的爱好,四爷也不会管那么宽,更何况自己这格格懂事乖巧,他稀罕的紧,倒也舍不得斥责她。
等四爷再次醒来,一出去就看见她一脸惬意的坐在桌子旁捧着冰碗吃,旁边是已经空了的一个碗。
他背着手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教训她,“你还小,冰不能多吃,来人撤下去。”
敏宁眼睁睁的冰碗被撤了下去,脸色暗淡下来。
四爷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爷,还等着你给我生七八个儿子呢,要是照你这吃法,得什么时候才能怀上?”
七八个?当她是母猪?
敏宁忍不住瞪眼,二十岁之前她可没打算生孩子,在这种医疗条件差,孩子的夭折率高得吓人的年代,要是没了一个,她非得发疯不可。她可不是这种习惯孩子夭折的女人,她觉得还得等一等,等到生理器官发育完全,有了妥当准备再生。
“这后院愿意为爷生孩子的多的去了,爷干嘛只指着我生。”敏宁撇撇嘴,后院有好几个生育过的人在,还需要她来生吗?
四爷将她揽在怀里,哄她,“爷觉得你一定能为爷生下健康的子嗣,所以当然希望你能多多益善。”
当然四爷还有些话未说出口,福晋当年生弘晖时生的艰难,太医早暗示过他,福晋想要再有孕希望渺茫。至于李格格,想起来这个棒槌,四爷就来气,好好的一个儿子硬是被她折腾没了。
宋格格早些年倒生过一个女儿,这些年都没再怀过,大概是注定命中无子,四爷想都不想就排除了她。
他都已经二十多岁了,眼看再过几年就应该当玛法的年纪了,如今后院就两个孩子,不得不让他感叹自己子嗣艰难。
四爷深觉肯定不是他种子有问题,而是耕种的田太贫瘠,所以才导致就算生下来也养不住。
想到这里,四爷又看了一眼怀里的人,要是没记错的话,安格格上有兄下有弟,也就是说安格格的额娘一共生下三个孩子,且都站住了。若是安格格也遗传了这种能生的能力,四爷觉得自己睡着了都能笑醒。
敏宁撅着嘴,也不敢说不生,皇家选秀就是为了添加子嗣,她要是说不生,话传出去,头一个饶不了她的就是德妃。
好在她有特殊的避孕技巧,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
“爷,后院不是还有个那格格吗?你怎么不找她去?”敏宁福至心灵想起来之前同院的那格格,觉得还是先把这个锅甩出去为好。
四爷拿鼻子蹭了蹭她的脸蛋,“怎么,醋了?”随即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
“咦,你竟然没碰过她?”
第32章 那些清穿的日子(32)
敏宁惊讶的眼睛都要脱眶了, 她真得没想到四爷竟然没有碰过那格格!
最最重要的是, 四爷竟然连这种事也跟她说。
“一个天葵未至的小丫头,爷可没什么兴趣碰。”四爷低哑着嗓音说。
敏宁恍然,难怪她进阿哥所后发现那格格会那么安静,就算和她同一院在四爷来时也没有争过宠。
“那我呢?爷,人家也只比那格格大一岁多, 你怎么下得了手?”敏宁这时候也感觉到这人不对劲了, 该不会是酒还没醒吧?跟平时表现大不相同,不仅没有往常那样爱绷着脸, 还感觉, 咳咳, 有些话多。
四爷呵呵一笑,低头看了一眼她曲线毕露的身材, 低咳了一声, “嗯, 你这不是熟了吗?”
敏宁只感觉到一股酒气铺面而来,忙撇开头, 不自在道:“爷, 你在往看哪里?”感觉喝过酒后的四爷更大胆了,以前可是非常克制。
四爷看着她嫣红的小嘴上下磕碰时露出里面雪白的贝齿,突然觉得口渴,喉结不由自主动了动。
敏宁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 不自觉的往旁边挪了挪。
四爷头刚往她那凑过去, 敏宁就从他身旁跳开, “爷,这么热的天,还是别黏在一块了。”
四爷当即抿紧了嘴,脸冷了下来。
……这是酒醒了?
自那回后,四爷许久没来敏宁院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对于自己酒后失言感觉到恼怒还是其他,在家滴酒不沾,在外就算要喝也是浅酌,绝对不会不会超过三杯。
四爷有了警惕,盖因喝醉酒的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管不住嘴,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话多不可怕,可怕的是没个警惕什么都往外说。
敏宁先是没察觉到,许久后发现四爷不怎么喝酒才想起这茬,明白这人是恼羞成怒了。
也幸好当时只说了那格格的事,至于那些关于她的,不知道是四爷忘了还是怎么了,自此再没听他提过,敏宁也将这事埋在了心里。
别看她现在看似受宠,又是准备她惯用的物件又是允诺让她生儿子,这些都是四爷张张嘴就能办到的,不值得一提。
四爷这段时间冷了敏宁,后院女人倒是欢呼,可连着小半个月都没进后院,这些人也跟着傻眼了。这还不如以前呢,至少半个月能轮上一两天。
眼见进入七月,换了新房子也比以往凉爽了许多,毕竟现在的房子更高更大,不像皇宫都是前朝时的建筑,再怎么改格局在那。
皇帝刚南巡回来不久就搬到畅春园去了,四爷开始了频繁出城陪驾的生活。
这一日,安家来人了,敏宁接见后才发现来人是石嬷嬷。
“原本想早些来,可想到贝勒府搬来才没多久,怕打扰到,特意等到这个时候过来。”石嬷嬷拜见过敏宁后说。
敏宁见不是父亲兄弟,渴望的眼神熄灭,不过看到石嬷嬷还是高兴的。
石嬷嬷是来送嫁妆的,银票一共三万两,还有原先敏宁在家时置办的庄子,安父又购置了千余亩良田一同陪了过来。
“家里几个都是大老爷们不适合上门,你嫂子还没嫁进来,不然就该是她来走这一趟了。”毕竟不是正经岳家,还轮不到安家上门。
石嬷嬷说着小心的看了她的脸色,“还有一件事得和你说,大人要续弦了,是佐领保的媒,定在十一月,你要是能出来,就来吃个酒吧!”
敏宁的笑容凝住,沉声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段时间了,三月份放定,当时你还在宫里没法给你传消息。”
敏宁想起那段时间正是小阿哥夭折,四爷心情不好,整个阿哥所气氛都很压抑,她也没顾的托人往外传消息。她的心情有些低落,原本她以为安父是因为守着她额娘才一直单身,如今看来是想多了,也是,这个年代哪个找到为妻守节的鳏夫?
为了一块贞节牌坊守着的寡妇倒是数不胜数。
没再找不过是没那个条件。
也对,就连皇子死了福晋,都会尽快再娶一个回来,像直郡王对大福晋表现的那么深情,人死后不也没耽误娶继福晋吗?
想到刚回来时,安家的窘迫。敏宁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以前能守着,大概是因为要养两个儿子,没人看上这个条件,得帮着养前头生的儿子。如今富裕了,大儿子也快成家了,还有个女儿是皇子的格格,这门婚事自然成了一块香饽饽。
这也算是给她上了一课,可能安父这么急着将嫁妆送过来,未必没有将她的私产和家里的分开的原因。毕竟家里眼看就要进新人,儿子也要娶媳妇,这要是再给出嫁的女儿送大笔银子,家里还不得闹翻天。
说到底安父虽然宠敏宁,可传宗接代的还是儿子。
当儿子的利益和女儿的利益起冲突时,自然是以儿子为先。
敏宁到没太失望,毕竟给了她这么多现银,大概家里这些年挣的老底都给她了。
她最多只是心里不舒服,随即又洒然一笑,也是太入戏了,真当这身体的父母是自己的。她的父母远在几百年的未来,大概是是独生子女独惯了,才没习惯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分给兄弟。
反过来一想,这大概是千百年来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父母的惯有思想,总希望争气的孩子能拉不争气的一把。
安父到底宠爱她这个女儿,将家里的积蓄全都给了她,只留下皂厂让儿子继承家业。
不过他忘了,皂厂是出于她手,说到底有她一份,虽然她不一定真要,但不代表安父能帮她随意下决定。
敏宁叹了口气,经过这回她知道和家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这种在这个时代看起来很正常的事,总归让她心里对家人起了嫌隙,也让她明白什么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人成了娘家人,自己也成了外人。
“行了,到时候把帖子送过来,我会求福晋让我去一趟。”
石嬷嬷办完了事,没多待就离去了。敏宁将她送到门外,看着她走远,一回头看见碧影站在桌前,“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