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踢了他一脚,“还不赶紧起来!”
林源慌忙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下面还有哪些值得一看的?”皇帝问。
林源慌忙的指着隔壁一个房间,“那里,那里是铸字机和铅字印刷机。”
“铅字印刷机?是可以用来印书吗?带朕过去看看?”皇帝看了四儿子一眼,才对林源说。
自己儿子他还不知道,想必之前都是幌子这才是想让他见到的。
四爷目不斜视的跟在皇帝身后。
等看到了铸字机以及那些铅矿,皇帝有些动容,“用这种材料可以造活字?不需要用铜?”铜在大清属于稀缺矿石,大多用来铸造铜钱,哪里还能用来造字。
所以活字出现了这么长时间,大清还是印书还是以木雕为主。
林源详细的解释了一遍,然后说:“这些都是我一个下属从洋人那边带回来,我们的工匠改造了一下,更符合汉字使用。”
皇帝又问,“这一套下来需要多少银子?”
“不贵,一套也就一万两出头。”
这比动辄几十万两的铜字是要便宜不知道多少,皇帝想到这种要是大规模普及起来,那么书籍的成本会大量下降,那么天下读书人也会多起来。
这还不知道会造成后果,没有想明白,皇帝是不可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又看了许多已经建造或者正在建造出来的东西,特别是深耕犁的出现,让皇帝大为扼腕,“这种深耕犁足可以留名青史,怎能埋没在这里。”
林源小声解释:“咱们东家也想推广出去,只是看没人相信,所以想献给万岁爷。”这意思是说这种赚取名声的事,还是交给皇帝去干吧。
皇帝很满意,这次确实在这里发现不少好东西,足以为改变百姓的生活。
回到宫里后,皇帝在龙椅上坐下,然后问四儿子,“说吧,今日主要是让朕看到那印刷机,你有什么想法?”
四爷就知道瞒不过皇帝,便说了安格格想要办报纸一事。
皇帝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正好他也有试探士林的打算,可以先让这报纸探探路。
若是效果不错,那他可以直接摘桃子,若是让士林抵触,那更好,有现成的人可以拿来平息文人的怒气。
皇帝同意了,大手一挥,允诺了两个翰林院侍读学士前去审核文稿。
“内阁那边会将邸报抄一份送过去,不过这第一份报纸,先送来让朕看看这所谓的报纸到底是什么样子。”若是不能令他满意,皇帝不介意收回承诺。
四爷恭敬的应下了。
琉璃厂学子众多是整个京城都有目共睹的,就算是殿试已经过去半年,还是有不少学子留在京城,准备三年后的科考。
而琉璃厂就成了学子最常聚集的地方,这里时刻有学子举办诗宴和众同窗联络感情。
这一日有人光明正大在街上摆了个摊。
这个摊很特别也不做生意,而是招工,摊位前一张白纸上注明了招工要求。
招编辑十人,需要秀才以上功名,记者若干,统一要求会识文断字。
招工不稀奇,但招工遭到文人头上,那可就是一件奇事了。
这世界上的笔杆子可都掌握在文人手里。
一瞬间这个摊位被众多学子围住,好在摊主还算镇定,也算是读书识字之人,直接拍了拍摊上的一沓纸,“有意向者可以领一张回去,填好之后再交上来。”
瞬间不少好奇的人,将那一沓纸给分了。
冯翔是金陵一个乡绅之子,这次科考名落孙山,父亲来信让他回去成亲。
成亲意味着他要继承家业放弃科考,这是冯翔百般不愿的,回了信拒绝,家里就断了他的银子以此逼迫他回乡。
最开始冯翔还硬着头皮支撑,只是在京城里开销太大,虽然节省了又节省,还有同窗接济。但眼看着他那点银子耗尽,只能灰溜溜的回乡。
这次出来和同窗聚一聚,未必没有做最后一次的打算。没想到不过出来看个热闹,竟然稀里糊涂抢了一张纸。
他低头一看,只见纸上写着:现招编辑一名,需秀才或以上功名,工作范围审核文稿,每月十两银子。
冯翔的眼睛一亮,十两足够他在京城滋润的活下去,而且他已经是举人,完全符合这上面的要求。
按耐住心中的激动,他又往下看。
招编辑若干,没有功名要求,只需识文断字,工作范围,每日走街串巷,寻找最新鲜的事记录下来,上交给编辑审核。
冯翔恍然,原来编辑就是审核记者所写的文稿。
继续往下开,最下面是一行大字,诚邀各界人士投稿,收稿内容,小说、诗词、骈文等等,可用笔名,稿件录用后千字百文。
下面是投稿地址。
一伙文人骚动起来,有些人不屑,有些人默默将纸收了起来。
冯翔抬头看那摊位上又摆上了一沓纸,越来越多的文人聚了过来,很快那些纸也被分光。
那摊位主人敲响了旁边的铜锣,周围的人声音瞬间小了起来,只听了摊位主人说,“大家都把这只拿回去好好看看,也好好想想。有意向投稿的可派人投到我身后这个绿色大木桶中,有意向应聘的明日也可来我身后这家报馆,记得将纸背面的内容填好,明日统一面试。”
摊主说完就转身进来后面那栋院子,冯翔这才看清院门旁还挂了一个长木牌,木牌上写着几个大字——北京晨报馆。
只是这晨报馆到底是何意思?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地方。
回去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冯翔下定决心明日过去应聘,不去管读书人的骨气,还是先找份工混口饭吃再说。
若是应聘不上,那只能回金陵成亲传宗接代了。
第二日,冯翔穿了一身目前最好的衣服,带着书童坐上马车去琉璃厂。
原以为人不会多,没想到他前面竟然足有五六个人,简直是出乎他的意料。
那几个穿着寒酸的也就罢了,为何里面还夹着一个富家公子。这人冯翔认识,是李家公子。李家在江南可是大大有名,这位李公子的叔父可是管着江宁织造局,听说在皇帝面前很有面子,李公子有位表姨入了宫,如今已经是嫔位身边育有两位皇子。
这么一位公子竟然也在应聘行列,怎么不令冯祥惊讶?
进了报馆大门,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地面,竟然是瓷器覆盖,并用青瓷拼凑出文字。
几条路上分别有文字指明方向。
一条是通往编辑室,一条是通往总编室,还有一条通往记者工作室。
目前就这三条路,不过往后面看去,似乎还有其他小路,那些做通到哪里,暂时就未知了。
“请随我来。”昨日那招聘的摊主出现,对着这几人说,然后在前面带路,走向大门不远处的一排厢房。
到了第一间门口,他又开口,“请各位将手上的纸交上来,等会发到谁的名字,谁就进去一个一个来。”
冯翔从怀里掏出昨日已经填写好的纸交了上去,那人收完之后,让他们不要乱走,马上会有人来叫他。
那人进去之后没多久又出来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张绍阳!”
“在这里!”一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的书生站了起来。
那人道:“你先进去。”
张绍阳,冯翔也认识,他去年曾经跟人揭示乡试舞弊一案,虽然没遭到什么惩罚,但也考上了举人,只是进士没他的份,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其他原因。
只是没想到冯翔也来应聘,看他的模样日子好像过得挺艰难,以前他虽然说不是大富人家,但家里支撑的起他读书,也应该是小富才对,只是半年没见,怎么突然变得穷困潦倒起来?
冯翔低下头,这件事不是他能过问的。
张绍阳出来后,看起来一脸轻松,应该是面试的很顺利。
前方的人一个又一个进去,很快轮到了那位李少爷。
李少爷进去之后很快又出来,出来后一脸不快,嘴里还在发着狠,“敢不录取爷,回头就让你们这报馆开不成!”
然而却没人理他这份威胁,冯翔看着报馆里人冷淡的模样,心里立即明白,这报馆身后必定有人支撑,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
只是这身后之人会是谁呢?
他又想到京城里皇亲国戚扎堆,李公子那威胁放在江南还有点分量,到了京城只能给人看笑话了。
想到这里冯翔淡定了,安心等着叫他进。
很快叫到了他,冯翔走进去,这才发现里面一共坐着三个人,一个胖乎乎的男人看不出来年纪,应该不到而立之年。一个板着脸,虽然看着穿着便服,但一身官威怎么也这挡不住。还有一位就是请他们进来的人。
这三位坐成一排,面前分别有一张纸,冯翔走到距离他们五步之远停下。
“先说一下你应聘的职位。”那个胖乎乎的男人先开口。
“我要应聘的是编辑。”冯翔有些紧张的开口。
胖乎乎的男人继续说:“编辑这个工作需要一定经验,平日里不仅要检查记者交给你的稿件,还有社会人士递交的稿件,需要有细心、耐心以及充分的辨别能力。这样我这里有几三张稿,你看一下,哪些可以过,哪些不能过。”
冯翔上前恭敬的接了过来,然后开始翻开几张稿件。
第一张写了某个胡同一个老太太丢了一只猫,文章开始围绕这只猫猜测到底是跟老太太有仇的邻居偷了这只猫,还是对面人家叫猫偷偷关起来。洋洋洒洒写了一堆,最后才提及那只猫不过是跑出去玩,过了一天才回来。
冯翔皱了皱眉,这都写的什么狗屁倒灶的事?这种稿子怎么能过?
他毫无留恋地翻到第二张,第二张写的是一首诗,冯翔小心的看了上面坐着的三人一眼,又翻到第三张。
第三张,平铺直叙的说了最近那起牛痘的事,然后开始猜测牛痘实验这事是不是出了问题,为何一直没有消息。
“怎么样?若是你做编辑,哪些可以过,哪些不能过?”林源靠着背椅,环抱手臂问他。
冯翔毫不犹豫的回答:“若是我的话,三张都不给过。”
“哦!”林源来了兴趣,坐直腰要问他,“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吗?”
冯翔将纸交上去,才开口,“第一张不过,是因为我不知道一只猫有什么好写的。第二张,那首诗是不错,但里面的字出了问题……”传出去又是一桩文字狱。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至于第三张牛痘的消息,朝廷还没给出结果,这上面就洋洋洒洒一大堆猜测,很容易给人造成误解。”
林源拍了一下手,“没错,我们过稿的基本要素是具有时效性、新奇性、重要性。还有两点就是保证真实性、客观性。”
“好了,冯翔是吧,你被录取了,明日过来给你培训,薪资从明天算起。”
冯翔当即高兴道:“谢谢,我明天保证过来,对了不知道几位大人怎么称呼。”
林源指着自己说:“我姓林,不过不属于报馆,今日是过来帮忙。”说着,他又指着那一脸严肃的人说,“这位是王大人,他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每日下午才会过来,也是你们的总编辑,你们过完的稿子都要交上去让他再审核。”
最后指责那位将他们带进来的人,说:“这位薛先生是馆长,也是跟印刷厂交接的人。印刷厂是什么,回头培训的时候会告诉你。好了,你可以回去了,麻烦出去叫下一位喊进来。”
冯翔一听,快速的朝着三人鞠了一躬,又退下。
先喊了排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冯翔又看了看院子里的景色,以后他要在这个地方工作了。
也没有继续耽误下去,冯翔走出院门,叫了等候在院外的书童一直往住的方向走去。
对了,差点忘了问报馆提不提供住宿的地方?他那个房子,这个月底好像就到租期了。
为了省那几文钱,冯翔硬是走回去。
第二天一早又迫不及待的赶来了报馆。
“以后早上七点务必要到报馆,那边是自鸣钟,记得别忘了看时间!”薛先生指着某房顶上一座大大的自鸣钟说。
冯翔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只见到一座自鸣钟塔楼,高高的尖尖的,很远就能看到那钟上的指针,只是昨日还没有,这一晚上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还有那上面歪歪曲曲的符号又是什么?
薛先生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又吸引了回来,“先跟我进入会议室。”
会议室也是在昨日那一排厢房中,只是靠近最尾端。
冯翔看了看左右,加上薛先生足有十人,应该是他昨日离去之后,又陆陆续续添加的。
薛先生领着他们进了会议室,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大长桌占据了整个房间,长桌旁摆着二三十把椅子。
薛先生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指着对面的椅子说:“你们也坐。”
等人坐齐,薛先生先每人发了一本小册子再开口:“先教你们认识一些数字符号,打开第一页,数字是务必必须要记得的,新闻中时常要用到。还有一些符号,这些符号是用来断句,每个符号的用法书上也有释义。”
等众人翻开册子看了。
薛先生继续道:“给大家一个小时的时间来看这册子上的数字和符号。现在是八点五十三分,等会九点五十三我再过来,教大家一些数字的应用。培训时间一共有七日,前四日会教一些简单的知识以及新闻的书写格式,后三日会带大家跑新闻。这七日内大家若是不适应可以自动离开,等七日培训后就会正式签约,接下来还有两个多月的实习时间让你们自己跑,等三个月后就会严格要求你们。好了,先给你们时间看书,等会我再过来。”
等等,他不是编辑吗?跑新闻好像是记者的活。
算了,还是先看看这书上到底写是什么内容。
冯翔自认四书五经都能搞定,这个不过是一本薄薄的书,肯定也没问题。
然而当冯翔正式打开书本后,他就有些抓瞎了,等等这符号是一?还有这个扭的跟瓜秧子一样是二?
看了好一会儿,都是看过即忘,冯翔使出老办法,先写上个一百遍再说。
好在旁边有纸,纸上有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