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把注意力移到小鱼儿的身上。
只见他面容镇定,但是眼神却没有焦点,显然在思索着什么。
他也觉得这个女孩子古怪。并且, 他还没弄明白这个女孩子的真面目。
我们两个对视一眼,达成了暂时合作的协议。
小鱼儿对我说,他要试探这个女孩子对移花宫是敌是友。
他把我当傻子了。
如果这个女孩子对移花宫来说是敌人,他不可能连着两次对她求婚, 并且一次比一次认真。但是,既然他把我当傻子,我也没必要提醒他。
半夜时分, 香香果然摸进我的房间。
我躲在黑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撬开门的动作很熟练,脚步很轻,走到我挂包袱的地方, 把包袱取在了手里。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唤醒大姑姑的最后一味药材。
看来她的确不想让大姑姑醒来,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幸好,东西早已经被我调换过,即便她拿到手,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她拿到包袱后,往床边看了一眼,身形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在想什么?难道她觉得自己太顺利了?念头才在我脑子里划过,就见她已经收回视线,打开包袱,取出玉盒。
很好,人赃并获。
我从阴影中走出来,问道:“你在找什么?”
我以为这么一吓,她会跳起来,或者尖叫起来。没想到,她的表现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她好像没听见我说话,背对着我,拿起玉盒,往嘴里咬,口里含混不清地道:“唔,鸡腿。”
我不禁挑了挑眉头。
我走到她侧面,静静地看着她,就见她睁着眼睛,却不怎么眨动,抱着玉盒很努力地啃咬。然后,她有些丧气,把玉盒往地上一扔:“没熟。”然后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前前后后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像是她仅仅是来找鸡腿吃,发现鸡腿没熟就要离开。这种手段……我头一回见。
“你搞什么把戏?”我当然不会让她走,伸手拦在她身前。
她被我拦住,抬起头看我。
屋里没点灯,只有薄弱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朦朦胧胧看得见人影。她仰起一张精致极了的小脸,睁着一双很大很圆的眼睛看着我,表情不见丝毫慌乱和惧怕,也没有半点儿僵硬。相反,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的眼神甚至透着一丝惊喜。
惊喜?她因何而喜?
不等我想明白,忽然她踮起脚尖,两只手举高起来,捧住我的脸,就朝我的脸上咬下来。
“唔,鸡腿。”她一边咬我的脸,一边咕哝道。
鸡腿?我的脸很像鸡腿吗?我觉得不可思议,她到底怎么回事,是疯了,还是演技就是这么好?我太过于震惊,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把她推开。
等我回过神,她已经抱住我的脖子,几乎贴在我身上。
我感觉到脸上被她糊的全是口水,湿湿的,凉凉的。我应该感到恶心的,但奇怪的是并没有。
我感觉到她贴在我身上的身躯,温热而绵软。不由得想起那天,她大胆跳下窗台,笑着叫我接住她。
那时,我没有多想,只是君子似的抱住了她的腰,一来怕唐突她,二来我并不喜欢离女子很近。但奇怪的是,才圈住她的腰,我心中立刻起了异样之感。
并不是厌恶,而是……说不出来的感受。现在,那种感觉又来了。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腰上,用力一按,让她紧紧贴住了我。
对,就是这种感觉,温热、绵软,像是……顶级的香肉,让人想要一口吞掉。
她的脸庞离我很近,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这样亲密的距离,我仍然不感到讨厌。
相反,我觉得还不够亲密。
要怎么才能更亲密呢?心里这样想着,我不自觉转动了一下脖子。然后,我的嘴唇被咬住了。她应该是想咬我的脸,但是我这样一扭头,正好被她咬到了嘴唇。
她用的力气并不大,但也不小,我只觉得嘴唇一麻,紧接着浑身都酥酥麻麻的,一直麻到了脚底。那一瞬间,我仿佛开了窍,作为一个男人,我准确地知道,我对怀里的这个女人有兴趣。
似乎是一朵火苗,点燃了荒原,无数念头在我脑子里迅速炸开。
我喜欢香香。
小鱼儿比我更早喜欢香香。
小鱼儿甚至为了香香交出六壬神骰,在刘喜面前表露出杀意。
按照原本的脚程,我们现在已经快到移花宫了,但实际上我们才走了一半的路,就是为了照顾香香。
视大姑姑如命的小鱼儿,居然肯拖延回宫的脚步。
种种线索在我的脑子里交叉又散开,散开又交叉,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出现在我的脑海中——香香,会不会就是大姑姑?
明明是很不可思议的猜测,但是除了这个猜测,我竟然找不出第二个合理的解释。
以我对小鱼儿的理解,他不可能对除了大姑姑之外的人产生兴趣,并且试探地求婚。而且,香香啃着玉盒、啃我的脸,嘴里叫的是:“鸡腿。”
大姑姑也爱吃鸡腿。
“砰!”门忽然被推开,小鱼儿出现在门口,“你们在干什么?”
他的眉头拧得紧紧的,俊脸上满是愤怒,左脸颊上的那道剑疤,使他看起来带了点阴沉和狠辣,透出不好惹的气势。
我抬起目光,朝他看过去,没有动。
他只在门口停顿了片刻,立刻走向屋中,抓住香香的手臂,一把将她扯了出去。
我没有阻拦,因为我想看一看,他会怎么做?香香,到底是不是大姑姑?
没想到,他甩了她一巴掌。
我只觉得心头狠狠一跳,不禁拧起了眉头。
不对!香香不是大姑姑!小鱼儿怎么敢打大姑姑?!
我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他们两个对峙。
经过小鱼儿的一巴掌,香香醒过神来,她说自己在做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且反咬一口,认为是我和小鱼儿算计她。她的表情太逼真了,我几乎就信了。
我看向小鱼儿,小鱼儿却并不信。
他笃定她是装的。
每到这时候,我就非常气恼。
我气小鱼儿总是自信非常,做出判断就再也不怀疑,自负到了极点。而我,却总是会犹豫,除非有无可辩驳的证据摆在我面前,不然我做不到百分百的肯定。
就在我暗自气恼时,小鱼儿抓着香香的手臂,往外走去:“你睡吧,我还有点事情跟她说。”
我直觉不能叫他走,立刻阻拦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事?不如在这里说?”
但他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我要单独跟她说!你休息吧!”
他拽着香香走了。我犹豫了下,没有跟上去。
我又在怀疑自己的判断。
本来我已经认定香香就是大姑姑,但小鱼儿的那一个巴掌,让我动摇了。
他怎么敢打大姑姑?又怎么舍得打大姑姑?
我在桌边坐了一夜,也整整思索了一夜。
天亮后,我起身出门,找小鱼儿。我打算直接问他,跟他问个明白。
就算他不说实话,那也没关系,我们是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不可能什么都瞒得过我,我总能从他的一举一动中瞧出端倪。
但我才走出门,就在走廊上看到了他。
“收拾东西,回移花宫!”他脸上有些阴沉,说完就转身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我有些奇怪,就跟了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着急?”
“她跑了。”小鱼儿说道。
我愣了一下,就知道他说的是谁。
“跑了?”我不太理解,“你昨天跟她说了什么?她为什么会跑?”不管她是不是大姑姑,之前都打算跟我们回移花宫了,为什么突然跑了呢?
小鱼儿没有回答我。我隐隐感觉到,之前达成的合作协议,已经消失了。他和我之间,又充斥着针锋相对。
我明白了。
我没有说什么,收拾了东西,开始赶路。
一路上,我们很少说话。
直到回到移花宫,来到大姑姑床前,看着安然沉睡的大姑姑,他才露出一点笑容:“她跑不了的。”
他说的是“她”。所以,这句话不是跟大姑姑说的,是跟我说的。这么久不说话,一开口就是宣战。
我并不意外。就算他不跟我宣战,我也要跟他宣战的。
于是,我淡淡地道:“各凭本事。”
我们两个把各种材料放在一起,按步骤操作完毕,就等待大姑姑的醒来。
我们两个都不敢想,如果失败了怎么办?我们心里想的是,一定能成功!
果然,在我们的真心呼唤下,大姑姑的眼球微微转动。
太好了!她真的要醒了!那一刻,我激动得忍不住要跳起来!
但大姑姑的眼球转了转,就停了下来。我心中一沉,以为失败了,却见小鱼儿坐在床边,伸出一只手,去掰大姑姑的眼皮。
我的眉头跳了跳,忍不住攥紧了折扇——他怎么就这么大胆?
下一刻,我的懊恼就消失了,转为幸灾乐祸——他被大姑姑一掌打飞了。
看他倒飞出去的架势,很显然大姑姑这一掌没留力。
呸!活该!
但我还是装作关心的样子,冲过去制止了他的趋势。
因为我是无缺,是从小就很乖的无缺。
小鱼儿又大胆又妄为,我不能跟他一样。只有跟他不一样,我才有胜算。何况,他死皮赖脸地缠了大姑姑那么久,大姑姑都无动于衷,我觉得他输定了!
第477章
最终我那一脚还是没有踹出去。
小鱼儿的肩头印着一个清晰的青色掌印, 正是我刚才醒来时,恼怒之中挥出去的。
他抓着我的裤腿,仰起头来, 可怜兮兮地看着我。露出大半个受伤的肩膀, 一脸贱里贱气的模样,让我很想打他一顿。
但我昏迷了三年, 刚刚醒过来,就对立下大功的弟子如此绝情, 是说不通的。
我脑仁突突地跳, 收回脚, 冷冷地道:“你起来。”
“大姑姑,你不打我了吗?”他一动不动,仍然仰着脸看我, 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我冷冷地道:“怎么?我昏迷了三年,在移花宫说话不好使了?”
他一怔,慢慢松开了手,重新坐好。
这下规矩了很多, 也不像刚才那样抖腿,并且往我身上蹭了。
“我想起来了,我昏迷了三年, 并不是昏迷,而是练了移魂大法。”沉吟片刻,我看着他们两个,说道:“不过, 我并没有练成功。按照你们屠姑姑所说,一旦练成,魂魄就会离开身体,钻进别人的身体内。但这三年中,我并没有做另一个人的体会。”
小鱼儿和无缺相视一眼。
不等他们说话,我又道:“你们两个把移花宫打理得很好,把移花宫交到你们手里,我很放心。”
“大姑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时,无缺开口说道。
我注视着他,缓缓开口:“我在世上,心愿已了。”
无缺的瞳仁一缩,似乎非常吃惊。
“我还要再尝试移魂大法。”我继续说道,这次看向小鱼儿,“不要再试图把我唤醒。”
小鱼儿的眉头拧得紧紧的,竟然说不出的严肃,他看着我道:“大姑姑,你为什么要练移魂大法?现在这样不好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抬起一只手,放在眼皮子底下,细细打量起来。
虽然仍然白皙光滑,却没有了少女的那种细腻感、丰润感。
时光把那些东西带走了。
“不好。”我淡淡地道,抬起头,看着他道。
小鱼儿似乎有点急了,他张口刚要说什么,我挥手制止了他。站起身,往外走去。
“大姑姑,你要去哪里?”他们两个连忙跟了上来。
我答道:“随便走走。”
“大姑姑,我陪你。”他们两个一左一右,跟在我身侧。
我没理会他们,打量起三年之后的移花宫。
跟三年前的区别并不大,他们两个并没有肆意改动什么,宫中的布局一如既往,只是有些弟子的面目稍显陌生。
恰好,今天有十几名弟子入宫,负责接引的弟子正在引导着她们。
她们来到了燕南天的画像前,听着接引弟子的介绍:“……这是一个大渣男,加入移花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往他脸上吐唾沫!”
“我们知道他!”
“背叛宫主的渣男!”
“我家里也有一幅他的画像,我每天都往他脸上吐唾沫!”
弟子们叽叽喳喳地道。
我不禁一笑。
“宫主!”就在这时,旁边的弟子发现了我,立刻跪下来,惊喜地道:“您醒了?”
这一声不小,其他弟子纷纷看过来,齐齐跪下,惊呼道:“宫主!”
我看着弟子们的脸上,全都是惊喜有加,心里很有几分骄傲。这就是我一手建立的移花宫,哪怕我三年不露面,她们依然敬我。
“大家起来。”我对她们轻轻颔首,然后迈动脚步,往燕南天的画像前走去。
接引弟子对我道:“宫主,我正要叫她们往燕渣男的脸上吐唾沫呢。”
我没回她的话。
我仰起头,看着画像上的男人。
这是我年轻时所画,当时的燕南天自然也是年轻的,他身材魁梧,面目硬朗,抱着一把重剑,凌厉的气息几乎透纸而出。
就算这么多人吐他唾沫,他眉眼中依然不含怨怒。
他就是这样宽容。
我要他再跟我上一次床,用江枫一家要挟他,他虽然答应但是心中不乐。但是当我说,我心有执念,功力无法再进一步时,他一言不发,抱起我就上床。
我要在他胸膛上刻字,他也容我。我故意刻得歪歪扭扭,弄得他胸膛上鲜血淋漓,他明明很痛,也不为难我,一句都不骂我,由着我把字刻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