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才来到贾珍的床头,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真对不住啊, 但我也不是自愿的,你自己得罪了人,连累我也吃苦头。”
他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我想, 如果他能开口, 大概要骂:“贱人, 有种你别叫得那么爽啊!”
嗯,蒋玉菡只是看起来“硬上弓”,实际上……他做足了前戏才进去的,我不要太爽。
但我才不承认,捋了捋碎发,又朝贾珍笑道:“幸好我聪明伶俐,识趣配合,不然可就要遭大罪了。”
然后我就看见贾珍的眼珠子凸了一下,像要爆裂开来似的。我吓了一跳,不敢再气他了,转身就走了。
出了房门,就看到蒋玉菡在不远处等我。我看见他了,却装看不见,大步快走。
他飞快跟上来,在我身后小声赔罪:“我方才孟浪了,我跟你道歉,但只此一次,我再不会有下次了。你别生气,要怎么惩罚我都行。”
我不理他。
他便又道:“我蒋家几十口人,除了我全都死于非命,起因只是他看上我们家一个婶子,但那婶子不从他,他就……我实在生气,非要他也尝尝这滋味。”
他跟在我身后,频频道歉,口吻很真诚。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我头也不回,“离我远一点。”
话落,身后跟着的脚步声就停了。
我回到院子里,就进了屋,往床上一躺,享受着快乐的余味。
我并不怪蒋玉菡,虽然他没跟我打招呼,就干这事,但他并没有伤害我。
但既然他觉得抱歉,我就摆摆架子。
躺在床上,我舒服得不想动。然后,我心头划过什么,起身走向了梳妆台。
我站在镜子前。
拳头微微握了起来,我有点紧张,定了定神,看向铜镜里。
这一看,眼睛便睁大了。
镜子里的面孔,眉梢纤细,眼尾上挑,入骨的妖媚。
但鼻梁、嘴唇、下巴却还是秦可卿的。
我心里不可遏止地砰砰跳了起来。
我闭上眼,再睁开,看向镜子里,没有变化。
我只觉后背生寒。
一定有哪里不对。
我不是穿成了秦可卿吗?为什么秦可卿的面容在变?难道幻境中,警幻对我施的法术,影响到了现实?
“奶奶,琏二奶奶使人送来了东西。”瑞珠捧着一只匣子,走了进来。
我看着瑞珠,道:“你抬起头来,看看我。”
瑞珠便抬起头来:“奶奶,怎么了?”
我看着她的神情,一丝异样也没有,便捋了捋鬓侧:“你不觉得我今天格外好看?”
瑞珠便掩口笑起来:“奶奶哪日不美得跟天仙似的?”
见她毫无异状,仿佛根本没发现我的容貌变了,我便也笑了笑,不提这茬。
伸手接过匣子,打开一看,是两朵绢花。
“难为她记着我。”我低头打量着绢花,一朵葱绿色,一朵玫红色。这样嫩生生的颜色,我不太敢往头上戴,便把匣子一合,说道:“去荣府。”
我打算送给黛玉。
自从林如海回来后,不知和贾母说了什么,黛玉就搬出来了,不和宝玉挤在碧纱橱里了。
我叫下人领着路,进了黛玉的院子,发现院子里并没有下人守着,空落落的没什么人气。
我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拦住瑞珠,不叫她说话,轻声走到门口,打算看看黛玉在做什么。
才走到门口,便听见一个细细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说道:“也太欺负人了,好歹姑娘是客,便是做做样子,也不能最后一个拿给姑娘?这还是老爷来京了呢,若非如此,岂不是没姑娘的份了?”
我听了几句,便明白过来,这绢花是薛家给荣府众人的,一人两支。
至于我,本是没有的,这两支是凤姐给的。
“有人在吗?”我后退两步,装作才进来的样子,扬声喊了一嗓子。
话才落,里头出来一个俏生生的丫鬟,见了我便是讶道:“小蓉奶奶来了?快请进来。”
我进了屋,见了黛玉,便笑着问道:“你怎么欺负你这丫鬟了?瞧着眼眶红红的,莫不是你把人欺负哭了?”
黛玉便嗔我:“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可是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她,是她自己小心眼,一点子事情便觉着委屈。”
我便问那丫鬟:“什么委屈?跟我说说。”
那小丫鬟便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小蓉奶奶说,可不是欺负人么?更可气的是,宝二爷就在旁边站着,也不说一句,竟还问宝姑娘好不好,过两日要去看呢!”
期间,黛玉几次要追着她拧嘴,不想叫她说。但我拉住黛玉,掩了她的口,愣是叫小丫鬟说得一清二楚。
我对红楼不太熟,只知道黛玉客居于此,受了不少委屈。具体都有什么,我却说不出来。
这时听小丫鬟一说,我便笑了:“当是什么呢,可见你们姑娘说得对,不过一点子小事,瞧把你委屈的。”
原是薛家差人给府里的奶奶和小姐们送了些绢花,一人两朵,落到黛玉这里时,只剩下最后两朵了。黛玉不爱与人纠纷,更不想在人前落得个心窄的名头,因此不许小丫鬟乱说嘴。
我知道她这性儿,也愿意哄着她,便半真半假地把小丫鬟说了一通,又对瑞珠道:“你教教她,叫她宽宽心。”
瑞珠便很乖觉地把人领走了。屋里只剩下我和黛玉两个。我把带来的匣子打开了,拿出两只绢花来,对黛玉道:“可是这样的?”
黛玉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也有?”
“琏二奶奶送我的。”我答道,“我瞧着颜色太嫩,不太想戴,便来问你要不要?”
黛玉“扑哧”一声笑了:“原来你瞧不上呀,才来送我。我若戴头上,给琏二嫂子看见了,怕是要惹出事端来吧?”
我托腮看着她俏生生的脸蛋儿,懒洋洋道:“她最多骂我几句,还能上手啊?敢动我一个手指头,我就告到老太太跟前去,控诉她虐待小辈。”
黛玉被我逗得直乐,脆生生的嗓音响起来,动听得紧。笑罢,她才把绢花放回盒子里,道:“你若瞧不上,不如送惜春吧。”
我一愣。惜春是贾珍的亲妹子,是宁府的正经小姐,我怎把她忘了?
但我脸皮厚,也不觉尴尬,又把盒子推回去:“你替我送去吧。我跟她也不熟,平白献殷勤,免得她多心。”
“惜春妹妹才不是那样的人。”黛玉嗔我一眼,倒是没再推拒,看着我的眼神透着亲近,“要不你同我一起去吧?总归你们是一家人,不好这样生疏的。”
她倒会替我打算。
我不想拂她一片好意,便站起来道:“那就走吧。”
黛玉一听,也很是高兴,站起身就带我去了。
一路上,她叽叽喳喳说着话,妙语连珠,听得我心都化了。
她还是个小姑娘,性子又爱热闹,说起话来有时不免犀利了些,显得有些刻薄。但不管怎样,我对她越看越爱。
心里便想,宝玉怎么配得上她呢?给黛玉提鞋都不配。
黛玉今年便十一岁了,最多两年,便该说亲事了。也不知林如海是怎样打算的?他一个大老爷们,怕是粗心,别委屈了黛玉吧?
但叫我替黛玉找,我又不熟,这京中的人家及背景,我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到了。”黛玉止住脚步,对我说道,“你自己进去吧,我要去找迎春姐姐说话。”她掩口一笑,把匣子塞回给我,娇俏俏的身影就跑走了。
她心思最是剔透,知道我一个人进去,会更利于我和惜春的关系融洽。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我怎么就没穿成个男人呢?那样我就把黛玉娶回去,捧在手心里,一辈子只对她一个人好,绝不三心两意。
转念一想,又给自己一个耳刮子。我算个什么玩意儿,也配当黛玉的男人?
我这样没心没肺的冷情人,肮脏透顶,我只给得了黛玉安稳富足的生活,却给不了她纯洁的爱情。我配不上她。
一定要有个身家清白、心地干净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我绞尽脑汁,想红楼里的男人,半晌都没什么头绪。此时,我方恨自己没用心看过书。
“呀,这不是小蓉奶奶?”这时,惜春屋里跑出一个丫鬟来,见了我便是叫道,“小蓉奶奶快请。”
要说我运气不错呢,去看黛玉,黛玉在屋里。来找惜春,惜春也没跑出去玩。
惜春穿着一身素净裙子,头发没仔细梳,颇为随性的样子,在画画儿。见我来了,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并没有什么事。”我将匣子给她,“得了两只绢花,我瞧着颜色水嫩,便拿给你瞧瞧。你若看得上,便拿去戴吧。”
惜春有点惊讶,她收了匣子,犹豫了下,对我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我来到红楼并不久,大部分时间在江南,和这些小姐们都不熟。最熟的,也就王熙凤和林黛玉了,其他是一个也不熟的。
为免尴尬,我问了她几句过得好不好,短不短缺衣裳银子的话,她一一应了,并不缺什么,我便辞别了。
自小养在荣府的惜春,对宁府的人并不亲近。
也算她聪明,宁府里头肮脏透顶,就没个好人,她不亲近才是聪明。
黛玉找迎春说话去了,我也不去搅她,本想找王熙凤聊聊天,又见天色不早了,便叫人跟王熙凤说了一声,明天到宁府去玩,然后回了宁府。
当天晚上,贾蓉又歇息在书房,并没有来。
蒋玉菡大约跟着贾蓉,也没露面。我一个人睡下了,虽然寂寞,但白日里厮混过一通,倒并不难过。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待到天快亮的时候,身上一重,贾蓉扑了过来,抱着我的脖子啃:“可卿,我弄不懂,怎么办,老爷的家业,我拾不起来。”
他口吻急躁得很,对我也很没耐心,硬生生就要弄进去。
我拧眉,夹住了他的腰,不让他进。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他咬牙切齿,伏在我身上,非要弄进去。
我心里叹气,只会在女人身上撒气的男人,就是没用啊!
我硬是夹住他的腰,拦住了他,然后把他按下去,伏在他身上问他:“究竟怎么了?”
他眼底都是血丝,垂头丧气地道:“可卿,我怕。”
他这两日埋在书房里,打算拾起宁国府的一应事务,但他理不清。
“要不要我帮你?”我想了想,问他道。
他神采一现,立刻点头:“好!”
然后抱着我一顿亲,许是心情好了,他动作耐心了许多。
我不料一大早就有这样的好事,便缠着他迎合。
事毕,他起身穿衣,跑书房去了。半晌,抱了许多簿子回来,给我看。
我掀着簿子,笑着问他:“大爷何必老远抱过来,怪沉的,我走过去不就好了?”
他迟疑了下,面上略有几分不以为然:“书房乃是府中重地,等闲人不能去。”
第88章
这一句话就惹着我了。
我把簿子合上, 推给了他:“大爷说得对,这些重要东西不能给等闲人看, 我也避避嫌吧。”
妈个鸡,不能给等闲人进, 那就能给等闲人看了?
他年纪不大,踩女人倒是威风么?
我很瞧不起他这样, 有种就别拿给我看。又嫌我没资格, 又要我帮他, 哪有这么好的事?
贾蓉怔了一下,眉头拧了起来:“可卿!”
他旁的话也不说, 只用警告的口吻叫我的名字。
“大爷叫我做什么?”我往床头倚了倚, 顺道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不搭他的话音。
他脸上涌现怒意, 带着一点凶狠,配上他睡眠不足带来的满眼血丝,看起来很不好惹。
这个很不好惹的公子哥儿,抿了抿唇, 冷冷地对我道:“可卿, 你别不识大体!”
我一听就乐了:“大爷,我怎样不识大体了?”
贾蓉抿了抿唇,眼神透着点恼,垂在身侧的手臂微微绷紧。
我搭眼瞧着, 他有股往前扑的倾向, 心下了然, 他大概还想对我动手的。
真有本事。
一茶杯叫亲爹打得蒙了,吓得魂飞魄散。如今对上自己老婆,倒是又喝又骂,威风得紧。
“可卿。”下一刻,他的口吻忽然软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我,诚恳地道:“你我夫妻一体。我好,你就好。如今老爷这样……”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神微微异样,“你我快些把家里的事情打理顺了才好。”
他威胁我。
如果我不听他的话,我对贾珍做的事,别人都会知道了。
“大爷不必这样着急,老爷说不定还能好起来的。”我装作听不懂他的威胁,“改天我到老爷房里,再胡乱点一通,说不定就把他点好了?”
狼心狗肺的东西,他那样怕贾珍,我替他除了害,他不感激我就罢了,居然还威胁我!
我的确要担起宁国府的一部分事务,不为别的,我得宴请宾客,广交人脉,才能知道如今的青年才俊是什么样的,也好替黛玉掌掌眼。
但我要他求着我做,而不是被他威胁着做。
“你!”听完我的话,贾蓉蓦地火了,他两眼赤红,死死盯着我,“你还想叫老爷好起来?好起来干什么?干你吗?”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恨不能把我吃了的样子,“你有我还不够,还想要老爷?”
我抬脚踢在他胸口,把他踹得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掀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走到他身边,一脚踩在他心口:“大爷,咱们南下时,在船上你曾经说过什么,不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