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玉点了点头,心里开始盘算起来,李氏很能干,但却不能以她为例,再说以后的事情会越来越多,李氏不能只单纯做一个绣娘。
“二婶,麻烦你过会去跟她们说一声,让她们明天一早到我这里来一趟,还有虎子他娘暂时先不要说了,让她安心做完月子再说也不迟。”
李氏答应着,便匆匆朝几家走去。
李氏走后,院子里只剩下陈雪玉母女二人,陈王氏这才有些不放心地劝道:“你打算开绣庄做买卖?你一个女儿家家的,再说也要成亲了,万一到时候张家那头再说什么,你这嫁过去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陈雪玉心下一暖,做娘的总想方设法的替闺女想得周全,虽然她也不知道张劲远对女人家抛头露面的做买卖抱有怎样的态度,但现在她不想放弃,只得安慰道:“娘,别担心这么多,张家那边不会说什么的,你想啊咱们和二叔一家代代都种田,却时时吃不饱,遇到灾年更是连草根都吃没了。难道你真愿意让哥哥和弟弟甚至哥哥弟弟的孩子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吗?如果多挣些钱,到时候你和爹就不用这么热的天还天天下地干活,等哥哥以后成了亲生了孩子,你就可以安心的在家带带孩子,还能送他去学堂认字读书,说不定以后也能像那个白青云一样,中个秀才举人什么的呢……娘,你现在还觉得开绣庄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就是怕有个万一……”
“放心吧,没有万一,不就是这几百两银子嘛,你生的闺女你还不放心啊。”说到最后,陈雪玉亲昵的抱着陈王氏的腰,撒娇的在陈王氏肩膀上蹭了蹭。
陈王氏慈爱的拢了拢陈雪玉有些散乱的碎发:“好好好,都听你的,谁让你是我闺女呢。”
陈雪玉在为开绣坊的事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林婉婉的同样不好受,捂了一夜的冷毛巾,好不容易把脸上的红肿退了下来,又要操心银子的事,她上哪去弄十两啊,要不去县里找舅舅把那几个混蛋给抓到大牢里去?不行不行,让娘知道还不骂死她,再说舅舅也不一定肯帮自己这个忙,想了一上午的林婉婉最后还是朝娘的屋里走去……
林婉婉小心的揣着那十两银子,趁爹娘中午回屋休息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她知道那几个人经常在那个久没人住的小破屋里吃吃喝喝,便径直朝那去了。
还没进屋就听到黄三有些焦躁的声,“那姓林的小娘们怎么还没来?不会是不来了吧。”
黄有财也有些急了,不耐烦的低斥“急什么急,再等等,我就不信她敢不来,再等会,过会她再不来,咱直接就去她家。”
林婉婉听得是又气又怒,好端端的怎么就惹上了这帮混人,想起还有舅舅做靠山,顿时觉得很有底气,进了屋有些居高临下地说:“给你们银子,虽然事情没办成,但我还是按照约定给了你银子,以后你们不要再来找我,就当没有这回事,我告诉你们,县老爷可是我舅舅,你们如果再敢来找我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黄有财看着她手里的银子伸手就要去接,却被林婉婉直接丢到了他脚边,黄有财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他可以去偷去抢,但绝不能容忍被人像狗一样的施舍,顾不上去捡银子,直接扬手就要打她。
林婉婉看着黄有财凶狠的目光,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过了,正犹豫要不要放低姿态求求他,那眼看就要落在她脸上的巴掌,中途被人拦了下来,黄三看着林婉婉焦急的催促:“还不快走,我可拦不住我哥,再不走挨了打,破了相我可不管。”
林婉婉点了点头,有些慌张的小跑了出去,一路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把黄有财他们给唬住了,却忘了他们根本没有答应她什么。
“你干什么护着那个小娘们,她都要骑在我脖子上拉屎了,你还拦着我。”黄有财一把甩开黄三,生气的吼道。
黄三一脸陪笑的劝道:“哥,哥别生气,我这不是看在那银子的份上嘛,咱不能跟钱过不去对吧,再说咱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她,害咱们挨了顿打,把哥的门牙都打掉了。”
黄有财狠狠瞪了眼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黄三,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
黄三拍了拍黄有财气得不断起伏的胸口,“哥别生气哈,我说错了哈,这林家小娘们随便出手就是十两,咱可不能就这样放过她,等哪天咱手头紧的时候不就有现成的肥羊了吗”
黄有财一把拍在他后脑勺上,“你当我傻啊,她舅舅是县里的老爷,咱敢跟她这么对着干吗,这不是找死吗?”
黄三暗骂了声笨蛋,“哥,咱到时不能明着来,但我有法子让她乖乖自己来送银子,保准让她不能再说别的。”
黄有财一脸奸笑的拍了拍黄三的肩膀,“你啊,你小子一肚子坏水,走,哥哥带你们去吃顿好的,再好好快活快活。”
那一直趴在乱草堆里睡觉的林大贵听到有吃的,嗖得爬了起来,惹得黄有财两人哈哈大笑。随手摘了摘身上沾的枯草,一行三人勾肩搭背的朝镇中心走去。
第二天,刚吃过饭李氏便来陈雪玉家坐等着了,等了会那五个人陆陆续续的来了,陈雪玉在屋子里没露面,透过窗户细细的观察她们,这也由不得陈雪玉不小心,万一有哪个心术不正的人把图样宣扬了出去,自己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兰草的异常
大梅和兰草自是不必说,青山他娘有些拘谨,也没大说话,通常都是人家问她什么,她才小心的回答什么。常来他娘倒是很活泛,整个院子数她声最大,笑起来的时候,陈雪玉都怀疑屋顶被震得往下掉土。那个大宝他娘,一时倒也看不出什么,只是她眼睛太活,给人感觉她老是在四处乱瞄什么东西一样。
大宝他娘也确实是在四处打量,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穷得叮当响的陈家,突然就要花钱雇人绣帕子了,昨天乍一听李氏说,自己还真不信,不管是不是真的要开绣坊,今天来看看才算数。
人都观察得差不多了,陈雪玉也把手里新画的大眼睛系列的萌版十二生肖属相,裁成了好几份,这样方便记录,哪种属相图是谁绣的,也能方便大家熟能生巧。她脚步沉稳的走向院子,含着淡笑的脸竟隐隐透出几分超然的气度,院子里本来各种噪杂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纷纷侧头看着她。
陈雪玉声音一如往常带着几分娇俏,如果细细分辨就能听出却多了几分清冷沉稳的味道,她抬眼打量了一番,这才轻笑着开口:“各位婶婶,嫂子们,欢迎你们来,相信你们也都听我二婶说过了,我打算开一家绣坊,别看你们人数不多,但都是我和二婶精心挑迭出来的好手,我手里有几张绣图,每人给你们一张,今天你们带回家绣出来我和二婶看看,如果绣的好的话,就能在我这里继续领丝线和帕子回家绣。”
话音一落,底下便嗡嗡的议论起来:“什么图啊,还有我们绣不出来的,拿出来我们瞧瞧。”
还有极小的声音嘟囔:“也不说一天能挣多钱,光在这里讲些没用的,能把我们几个叫来,肯定是我们绣的好呗。”
“就是,如果不是这阵子镇上接不到什么绣活,我不才来这呢。”
陈雪玉对这些话就当没听见,只把五张图纸一一分给那些人,又让二婶根据图中颜色的多少分给大伙不同的绣线,却没给她们发绸帕,只是给每人发了一块裁衣服剩下的细棉布。等她们端详够了那些图,这才缓缓开口:“你们拿回家用这细棉布绣一遍,明天早上拿来我和二婶看看,如果绣的好,每块帕子三十文钱一个。”
底下坐着的众人纷纷面露喜色,绣这样的一个都快赶上两个的钱了,一个个恨不得立刻就回去撸起袖子开干,抬头却看到陈雪玉还站在那里,只得耐下性子等着,毕竟是发给自己工钱的人,即使是村里的一个未出嫁的闺女,却到底是不同了。
陈雪玉看她们心急的样子,当下也不再说什么,摆了摆手:“各位婶子、大娘就不耽误你们的功夫了,都回去吧。”
众人纷纷起身离去,陈雪玉却是叫住了大梅和兰草。
出了陈雪玉家,大宝他娘看李氏转身回了家,悄悄拉了把常来他娘的袖子:“你刚才怎么这么老实,一句话也不说,光听那个黄毛丫头在那里说这说那的”
常来他娘愣了一下,也是,她不就是个黄毛丫头吗,但刚才自己怎么就这么听话,她怎么说就是什么,也没有个反驳的,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却反过来说:“你还说我,你不也是一样,照样屁都没放一个。”
气得大宝他娘使劲拧了她一下,疼得常来他娘一个劲的叫唤,倒是寻青山他娘一个字也没说,只低头朝家走。
三人进了屋还没等她说什么,急性子的大梅就急吼吼的问道:“你真打算开绣坊?你哪来这么些钱,再说你把价定这么高,你不得赔死啊”
兰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去她姐姐家回来就有些不对劲,性子更胆小不说,连话都少了。现在也是什么都没说,只一脸担忧的看着陈雪玉。
“没事,我你还不知道吗,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干的,至于工钱定的高,当然是因为我要的绣活绣的好,再说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给的价低了也不好。”陈雪玉说话间就瞥见兰草有些走神,面色疑惑的朝大梅一努嘴,大梅摇了摇头表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对了,你和青山怎么样了?”见兰草还是神色恍惚,陈雪玉压下心里的疑惑问向大梅。
“不能怎么样,他从来也没说什么,他都不提我瞎急个什么劲啊,就先这么着吧,我听我娘说等收了麦子,要托人给我说亲,要是到时候他还没个动静,我就,我就……”
陈雪玉好笑的看着大梅急得脸色有些发红就说不出什么狠话的样,噗嗤笑了,“难不成你就跟别人成亲了?”
话刚说完,大梅就急急的说:“我才不会跟别人成亲呢,大不了。”大不了跟那枣花似的。这话她可没敢说出来,不然还不被笑话死。
陈雪玉刚想再调笑她几句,就看到兰草红着眼眶,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流下来,惊的陈雪玉也顾不得再跟大梅说什么了,上前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轻声问;“兰草,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兰草也不说话,原本细微的哭声却变成了嚎啕大哭,陈雪玉心里一沉,却也知道一时间也问不出什么,只上前轻轻拍着她不断抽搐的背,一只手示意大梅拿个帕子来。
过了一会,兰草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陈雪玉轻声问她:“兰草,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吧,是不是你在你姐姐那发生了什么事,这些日子你都神思恍惚的,你说出来我和大梅帮你想想办法。”
兰草抬起已经哭得有些肿的眼睛,咬了咬有些干裂的嘴唇继继续续地说:“那天姐姐和姐夫出去了……我留在家里带孩子,早晨起得早了,中午……孩子睡了我也跟着睡了,迷迷糊糊中就感觉……就感觉有人趴在我身上脱我衣服,我当时就醒了……我拼命的挣扎,可……就是推不开他,眼皮也沉的厉害,最后模糊的看着那人……像是像是姐夫的哥哥,当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光着身子,床上还有……还有一滩血。”
兰草痛苦抱着身子接着说:“我当时害怕极了,当时就想……回家,可我身上疼的厉害……又怕人知道,就等到了第二天下午才回来。”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倾了个西良镇
陈雪玉和大梅担忧的对看了一眼,发生这种事,谁也无法预料,也无法切身体会兰草心里的痛苦,陈雪玉抱着兰草迅速消瘦下来的身子,语气轻柔的不能再轻柔:“那你告诉过你姐姐、姐夫和你娘吗?他们知道吗?”
兰草抓着陈雪玉的胳膊,用力地摇了摇头:“我谁都没敢说,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梅气得大骂:“咱去官府那告他,不能让那个混蛋白白欺负了,就该让他去坐一辈子大牢,草儿,别怕。”
一听去告他,兰草顿时惊慌失措的摇头:“不行,不能找官府,不能被别人知道,不能被别人知道。”
兰草这样的反应也在陈雪玉的预料之中,这种事放到现代都不一定有勇气去告上法庭,何况是这个思维更封建、对女性贞洁要求更苛刻的乡下。“好好好,不找官府不找官府,你先别激动,别激动。”陈雪玉示意大梅别说了,兰草胆子本来就小,现在更是如惊弓之鸟,再受不得半点刺激了。